三姑是久旱逢甘霖怎肯輕易放手, 紀曉嵐是退無可退終于決定要撕破臉之際,一旁一直裝隱形人的孔允憲終于看不下去救紀曉嵐于水火之中, 而溫馨夠了的公主殿下與額附大人也進了來,至于小月早一溜地去廚房幫莫愁去了, 而馬若則故作深沉地去書房溫故知新了。
“你說的提親到底是什么意思?”紀曉嵐狠狠抽了好幾大口的煙整個人才平靜下來,躲在三個小輩身后問得膽戰心驚。
“哎呀,紀大人,你真是的,這樣都聽不明白,咱倆誰跟誰啊。”三姑面上帶上了嬌羞,又朝紀曉嵐狠狠地拋了幾個媚眼, 東施效顰也沒有這個惡心啊, 登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惡心得差點連隔夜飯都吐出來,嫣然不禁流了一把心酸淚,她原以為宮里那些動不動就給乾隆拋媚眼的半老徐娘宮妃們已經夠強悍的了,原來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啊。
“等等, 沒有誰跟誰, 立刻、馬上說清楚!”這下紀曉嵐再怎么平易近人也撐不下去了,將金煙斗橫在胸前,大叫一聲。
三姑頓時泄了氣,不由低頭撇撇嘴,虧得還是名滿京城的風流才子呢,這點情趣都沒有,不由沒精打采地說道:“還不是我家侄子看上小月姑娘了, 要我給他提親來,聘禮我可都給了,紀大人你可不能看不起我們小老百姓,我家侄子可是當今狀元。”說到最后一句三姑是驕傲得滿臉放光,又橫斜了紀曉嵐一眼,她可打聽過了,這位紀大學士也不是狀元,果然是她家君豪最能干。
“你侄子是祝君豪?”紀曉嵐終于理清了思路,敢情就是那個狀元祝君豪啊,不由皺起了眉頭,不說他本來就看好馬若和小月,單單只論祝君豪他就不放心將小月嫁過去,雖說是狀元,卻是迂腐書生,能平平安安地從官場里混出來都難呢!更何況那個狀元卻是白撿的罷了。不由推脫道,“這事得從長計議,這位大嫂,你先回去容我考慮一二。”紀曉嵐覺得與這個可怕的女人是有理也說不通,不如先糊弄回去到時找原主比較好,而正好也可以乘這個機會推一把鵬舉與小月。
“什么大嫂啊,我可黃花大閨女,你可別亂說!”誰知三姑立馬瞪突了眼睛大聲地嚷嚷道,雙手叉腰作茶壺狀,很有一種紀曉嵐不說清楚她就跟他拼命的感覺。
以紀曉嵐為首的四人同時嘴角抽了抽,將三姑從頭看到尾再從尾看到頭,黃花大閨女!?一陣惡寒,秋風吹來,卷起四人的雞皮疙瘩,話已說不出口。
三姑等了又等也不見有人出面安撫,不由氣急道:“我告訴你們,你們不要仗著是大學士就欺負我們小老百姓,我家君豪可是狀元,我聘禮也都給她了,你們不能不認賬!”說完還手指向嫣然,一臉的理直氣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嫣然,一臉的茫然。
“我沒收啊?”嫣然更加茫然,聘禮可不是簡單的事,哪會說收就收,而且她有看見聘禮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又看向三姑。
“你們真不認賬啊,你明明拿走了我家最好的兩只老母雞,你怎么睜著眼睛說瞎話!”三姑瞪大了眼睛,沖嫣然嚷嚷,嘴巴里開始嘀咕些嫌貧愛富之類的話來。
福康安與紀曉嵐都不高興了,他們最寶貝的人是可以隨便攀咬的嗎!福康安眼睛沖三姑冷冷一瞟,重重一聲冷哼,手按上腰間的寶劍。
三姑在市井混了這許多年其實挺識時務,先頭是因為大家都好聲好氣的,她又因為做了狀元的姑姑正趾高氣昂著,現在一見福康安如此,她登時就心一顫,縮了縮腦袋,不說話了,心里卻猶自不服氣,一個個那么了不起嗎,等君豪當了大官給你們好看!
紀曉嵐見福康安嚇呆三姑心里氣順了點,但猶自發怒,一是三姑攀咬嫣然,二卻是那兩只老母雞聘禮的事,紀曉嵐是大清文人的領袖,雖然平日里嬉笑怒罵不拘小節,但對大事還是挺注重的,這聘禮就是重中之重,在他心里聘禮可以不豪貴不鋪張,但一定要到了禮數,這代表男方對女方的看重也代表著將來家中女兒到男方家里的地位。小月他當女兒一般疼,這個祝君豪居然逮上兩只老母雞就來下聘,這把小月當什么人打發了!紀曉嵐登時對這個新科狀元的印象大差,又有這么一個姑姑,想要小月嫁去他們家門都沒有,小月他可看好了給他當侄媳婦的!于是眼神暗了暗,正要開口趕人,這時嫣然卻開口了。
嫣然心情也不好,高高興興地回家門,又碰上小月與表哥的小小開竅,心里正美著呢,結果莫名其妙天外飛來個三姑,被硬塞了兩只老母雞差點嚇死,對這嫣然雖然不太高興也不至于真的生氣,畢竟她跟土生土長的封建統治階級還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只是非說這兩只老母雞就是聘禮,說話間就把小月的終身給定下了,她真的生氣了,對一個女孩來說婚禮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之一,這個祝君豪身為堂堂狀元難道不知道三媒六證嗎,而且就算家中無銀錢準備也不必讓這么一個女人送這么兩只老母雞來吧!
嫣然是越看越惱怒,不過她再惱怒也不會親自與三姑計較,只是有時候趕人的話由她來說會比較好一些,便冷哼道:“這位大嬸,你若無事就可以走了吧。”語氣已經冰到了極點,尋常人都不會這么不識時務的。
可是三姑她不是一般人她是二般人,登時橫眉豎眼地嚷道:“什么意思!話說得不清不楚地就準備趕人了,你憑什么!”說完雙手叉腰怒視嫣然。
“就憑我是皇帝的女兒當今的公主,狀元姑。”嫣然似笑非笑,絲毫不見生氣的模樣,順便抓住福康安的手安撫他。
一道天雷在三姑的頭上響起,顫抖著手指指向嫣然,顫聲道:“公主?這不可能。”即使她的侄子終于變成了狀元,但在三姑的眼里公主這玩意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怎么可能出現在面前,便打死了不信。
嫣然也懶得繼續跟她計較,只沖著門外說道:“你們是死人呢,眼看著這位大嬸這般勞累,還不趕快把她送回去。”
嫣然話音剛落,就沖進來幾個侍衛,三兩下就拖了尖聲嚷嚷的三姑走,嫣然瞇眼一笑,又道:“本宮也不是小氣的人,既然三姑你送本宮兩只雞,本宮就還你二十只雞好了。”嫣然兩三句話將聘禮的事揭過,便沖侍衛們點了下頭,三姑早嚇呆了,不聲不響地被拖走了,有些人果然得下狠手段。
“嫣然。”紀曉嵐瞪了她一眼,嘴角卻是笑意。
“爹,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啊。”嫣然吐吐舌頭,立刻放開福康安的手挽上紀曉嵐的手臂。
“你啊。”紀曉嵐心里也是出了口惡氣,正覺可樂,就是教訓也是不痛不癢的。
福康安低頭看了下空了的手,心里哀怨地嘆了口氣,還是孔憲培有良心,忍笑著上前繼續拉著他敘舊才解了他的尷尬。
三姑被侍衛們拖回去,一屁股坐倒在自家院門口大哭起來,她的周圍團團圍住嫣然送的二十只雞,外加原先家里的一條老黃狗,真可說是雞飛狗跳。祝君豪在詩會上被人吹捧完,正微醺地回到家門口,一見自家姑姑這個情形,酒登時就醒了,急忙上前扶起三姑,驚問:“姑姑,這是怎么了?”
“都是那個殺千刀的什么紀大人,人人都說他是好官,今兒見了算是見識了,不過一家子的嫌貧愛富,看著我沒準備好的聘禮全都壓下了臉,我今兒可吃苦頭了。”三姑一見了侄子立馬哭天搶地起來,把自己的遭遇說得十二萬分的凄慘。
祝君豪好歹是能角逐狀元的聰明人,雖然三姑說得前言不搭后語,但是他還是聽明白了,臉刷地就白了,紀大人因為他窮拒絕把小月姑娘嫁給他!?這不可能,紀大人是好官是清官,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沒看他那張臉,還有他那個女兒全身都披金戴銀的,他那個女婿更是一個暴發戶。”三姑掛著兩條眼淚不無嫉妒地冷哼道,那手腕上翠到滴水的鐲子一看就是好東西。
三姑與紀曉嵐,祝君豪相信誰,雖然紀曉嵐的傳說有很多,雖然紀曉嵐的名聲很好聽,但祝君豪還是猶猶豫豫地相信了三姑的話,畢竟紀曉嵐只是傳說中的人物,而三姑怎是將他辛苦拉扯大的親人。祝君豪的心頓時疼得四分五裂,想不到他一向敬仰的人居然是這樣的人,偶像幻滅的痛苦讓新任狀元大人痛不欲生。而更痛苦的卻是想到那個在貢院前面對他嫣然一笑純白如雪的小月姑娘居然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那得多么煎熬啊。
他一定要把她救出來!祝君豪滿臉堅毅地迎著夕陽握拳,他決定等到進宮謝恩的時候就求皇上成全。
三姑看看一直立著不動的侄子,突然間有些心虛,低下頭也不干嚎了,眼珠轉了轉,拍拍胸脯避開了。
而此時的小月還不知道自己將有個大麻煩,她正熱情地招呼著眾人吃飯,不過今日的菜色的確豐富,小月與莫愁的手藝也的確了得,眾人皆吃得眉開眼笑,就是福康安都忍不住比平常多下了幾筷子,看得嫣然咪咪笑,暗中琢磨著是不是跟小月和莫愁探討一下廚藝。
飯畢,紀曉嵐又在嫣然的白眼下慢悠悠地點燃了煙斗,然后看看忙碌著收拾碗筷的小月,又看看正與孔憲培爭論學術問題的馬若,大聲咳嗽了一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小月啊,先生看來留不住你幾天了。”紀曉嵐吐了個大大的煙圈,落寞地一嘆。
“先生,你又怎么了?”小月歪著頭好笑地問道,自從嫣然嫁后先生每每總是這樣,“小月哪都不去。”
“那可不行,所謂女大當嫁啊。”紀曉嵐卻拿煙斗敲了敲桌子,板起臉正色道,“本來先生正愁著呢,但總算是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啊,今兒就有一門好親。”其他人大約除了小月與馬若都明白了紀曉嵐想干什么了,全都收斂起神色看起好戲來,唯有馬若的臉有些微微發白,連論語都背得七零八落了。
“什么?!”小月的反應更大,徑自大叫起來。
“就是那個狀元祝君豪,他家姑姑來提親了,我看這小伙子人不錯,小月你考慮考慮。”紀曉嵐仿佛什么都沒看見似的,又喜又嘆地說道,“真舍不得啊,但是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誤你一輩子啊。”說完又拿眼瞟瞟馬若,果然連手都握得發白了。
“可是先生……”小月看了又看終于確定紀曉嵐不是在開玩笑,不由急急地想說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說什么,當即愣在那兒,至于那個有過幾面之緣的祝君豪早被小月給忘在腦后了。
“好了,小月,先生哪會害你啊,你先去想想吧。”莫愁笑了笑,伸手接過小月手里的碗筷,說道。
小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就是沒一個人出來給她說句公道話,不由得悲從心來,使勁跺了跺腳,跑了出去。
“砰”地一聲馬若手里的茶盞落地,整個人迅速彈起,一句話都沒說,跟著沖了出去。
眾人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爹,你還說不插手呢。”嫣然不由嗔道。
“哎,難得有人做送上門來的踏腳石啊。”紀曉嵐搖頭晃腦的,笑得比狐貍還狐貍,哪像那傳說中愛民如子的好官啊。
福康安與孔憲培相視一眼,這才是做官的最高境界,贏得天下美名卻無人識其真容。福康安進一步決定了要放下成見好好地學習下老丈人的為官之道,而孔憲培卻是更加確定這個官場不適合他,不如歸去繼續做他逍遙的衍圣公。
因為天色已暗,小月也沒跑出多遠,不過來到草堂不遠處的小池塘邊氣惱地打水漂,為什么先生會這樣,一點都不考慮她的心情,祝君豪是什么人啊,狀元又有什么稀罕的,小月越想越難受,心里不時地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明明,明明……小月看著寂靜的池塘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更加的傷懷,險些落下淚來。
“總算找到你了!”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身后響起,然后一個溫熱的身子將她整個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