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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縱容

    公司的舞蹈室設(shè)計得不算巧妙,墻體是淡淡的煙灰藍,地板是比煙灰藍再深一個度數(shù)的藍,一整面墻是都是落地窗,平時看著倒是挺好看,下午陽光正好從窗口照進去,地板晃得有些刺眼。</br>  陪著healer練了一下午,尤其是岑月白撿起她的鉆戒時,舒鷂覺得自己快被7克拉的鉆戒晃瞎了,順手丟回包里,也就沒好氣地來了一句:“我喪夫。”</br>  舒鷂從練舞室出來時,眼睛還是花的。</br>  拉開門,一眼看見站在門邊的周酩遠。</br>  舒鷂眨了下眼睛,第一反應(yīng)是以為自己被晃得出現(xiàn)了幻覺。</br>  等她意識到面前的周酩遠并不是什么海市蜃樓,舒鷂才意外地揚了揚眉,心說,看來真不能說人壞話,剛說完自己喪夫,這人就在她面前詐尸了。</br>  她心虛地晃了晃手里的小包:“你怎么在這兒。”</br>  周酩遠把離婚協(xié)議背在身后,沒什么表情:“路過。”</br>  身后的門邊探出6顆腦袋,一個個的都對站在門口的周酩遠有些好奇。</br>  岑月白看見周酩遠時,眸色極其不明顯地暗了一瞬,到底還是礙著自己內(nèi)斂的性子,沒開口詢問。</br>  年紀(jì)最小的陸欣就沒有岑月白那么內(nèi)斂,顧慮也沒有那么多,他用手指捅了捅舒鷂的肩膀,小聲開口:“舒老師,這是你男朋友么?長得很帥啊。”</br>  “不是。”</br>  周酩遠面色淡了淡,卻聽見舒鷂大大方方地繼續(xù)笑著回答:“這是我先生,剛說完喪夫就詐尸了,打臉來得太快。”</br>  幾個大男生露出驚訝的神情。</br>  周酩遠則是狀似無意地看了眼垂著頭的岑月白,彎起唇角,問舒鷂:“一起吃晚飯么?”</br>  可能是有其他人在,舒鷂并沒有像在飛機上那種不自在的感覺,隨口說:“吃唄,上次那個金湯花膠雞就很好吃,去喝那個嗎?”</br>  “聽你的。”</br>  周酩遠這話里有淡淡的寵溺,舒鷂沒覺得,身后那群傻孩子先起哄地鬼叫起來。</br>  “練你們的舞去。”</br>  把6個大男生關(guān)進練舞室,舒鷂才看見周酩遠背在身后的手:“你拿了什么東西?”</br>  “一些不重要的廢紙。”</br>  周酩遠轉(zhuǎn)身,把手里的a4紙撕碎,丟進垃圾桶里。</br>  碎紙落進垃圾桶里時,周酩遠忽然清醒。</br>  他是喜歡舒鷂的。</br>  那些所有的莫名其妙,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朝令夕改,所有的不理智不嚴謹……</br>  都是因為,他喜歡舒鷂。</br>  他不僅沒有了以往的驕傲。</br>  他還在患得患失。</br>  舒鷂穿了一件淺駝色的長風(fēng)衣,晃著手里的小包走在前面。</br>  周酩遠跟在她身后,看著她的背影。</br>  舒鷂像是一封信,豐富,感情充沛。</br>  她承載著生活的塵埃,卻仍然是穿透塵埃的光芒。</br>  而這封信沒有寫地址。</br>  周酩遠想,也許她可以是我的。</br>  永遠屬于我一個人。</br>  這頓金湯花膠雞到底是沒吃上,周酩遠載著舒鷂往餐廳去的路上,接到周母的電話,說是周家莊園那邊讓他們回去一趟。</br>  看來是周憬的意思。</br>  不然周母也不會說得那么隱晦。</br>  周酩遠偏過頭問舒鷂:“要不要打包一份雞湯?”</br>  “算了,”舒鷂皺了皺鼻子,伸手比了個寸許的距離,“我胃口夠小了,但每次看見你祖父,還會更小一些。”</br>  這還是周酩遠第一次聽見有人這么說周憬,他輕笑一聲,比舒鷂更直白:“他是有些倒胃口。”</br>  舒鷂有一瞬間驚訝,偏頭看向周酩遠。</br>  他好像變了個態(tài)度,說不清,但從剛才見面開始,就有一種類似于縱容感覺在。</br>  周家莊園還是老樣子,本來就沒什么人氣,深秋又有幾棵樹斑駁的葉片搖搖欲墜,華麗的建筑都擋不住那種蕭瑟感。</br>  舒鷂跟著周酩遠在餐廳里入座,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總覺得坐下時,主位上的周憬目光好像落到過她身上。</br>  依然是周家的私廚,菜品一道一道端上來,落擺在桌面上。</br>  周家的人個個都無趣得很,唯一的品味大概就是在吃上,每一道菜品都很精致。</br>  舒鷂盯著一道龍蝦湯燉魚子醬看了兩秒,又去看松露汁溫泉蛋。</br>  周酩遠在桌下,用膝蓋碰了她一下,同時向她的這側(cè)傾了傾身子,耳語:“想吃哪個?”</br>  舒鷂撇嘴,也壓低聲音和周酩遠說悄悄話,語氣頗為遺憾:“看哪個都想吃,又怕消化不了,只能挑一樣嘗的話,就鮑魚淋嫩羊排吧。”</br>  這種時候的舒鷂語氣里的嘆息都是實實在在的。</br>  像個孩子。</br>  這樣的舒鷂,和心眼多得能讓人得密集恐懼癥的周家人坐在一起,顯得尤其可愛。</br>  周酩遠突然就懷念舒鷂嗲聲嗲氣的“酩遠哥哥”。</br>  他拿了雙沒用過的筷子,夾起舒鷂念叨著的鮑汁淋嫩羊排,放到盤子里切成小塊,又重新夾起來。</br>  舒鷂非常自覺地張開嘴。</br>  周酩遠的筷子卻停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逗人似的:“叫聲好聽的。”</br>  舒鷂才不是那種乖乖被逗的性格,眼睛一瞪,伸手拉著周酩遠手腕,把筷子放到自己嘴邊。</br>  她一口叼走鮮嫩的羊肉,在桌下的腳還不忘去踩周酩遠。</br>  踩得還挺狠。</br>  一點情面都沒留。</br>  被狠狠跺了一腳的周酩遠連眉都沒皺一下,反而揚起嘴角。</br>  可能是一下沒解氣,舒鷂又踩了他一腳。</br>  這一下比剛才輕得多。</br>  但周酩遠的手是放在自己腿上的,舒鷂風(fēng)衣里面是一條短褲,腿部光潔的肌膚無意間剮蹭在他的手指上。</br>  周酩遠收回手,舔了下唇角。</br>  好巧不巧,兩人對面坐的又是周安桐。</br>  周安桐“嘶”了一聲,隔著桌子調(diào)侃:“我怎么每次都坐你們對面?吃狗糧都吃飽了。”</br>  舒鷂的手這才從周酩遠手腕上收回去,垂了眼,摸了摸自己的鼻尖。</br>  她這樣像是在不好意思,周酩遠還沒來得欣賞舒鷂此刻的表情,坐主位上的周憬突然拍了下手。</br>  眾人目光投去,周憬開口:“酩遠最近不錯,聽說南非那邊的新項目發(fā)展得很好。”</br>  周酩遠沒什么表情,也沒應(yīng)聲。</br>  舒鷂倒是皺起眉。</br>  好不好的跟你有毛線關(guān)系。</br>  黃鼠狼給雞……給、給周酩遠拜年,沒安好心。</br>  果然,下一秒,周憬就把他沒安好心的目的說出來了:“南非那邊艱苦,酩遠也辛苦了三年多了,讓你小叔去幫幫你,你也好放松一下。帝都這邊的普斯昕樂和瑞美恩樂都是醫(yī)療器械,你去給那邊的負責(zé)人指導(dǎo)指導(dǎo)。”</br>  周憬說得委婉,滿桌的周家人顯露出各異的神態(tài)。</br>  周酩遠的母親看起來想要開口,但只是垂下睫毛擋住了眼里的情緒,沒說話。</br>  周安桐有一瞬間的驚詫,很快驚詫又轉(zhuǎn)變成同情,然后也垂下眼,掩住了情緒。</br>  周酩遠的大伯笑呵呵地說:“酩遠有能力,能者多勞。”</br>  周冉之溫和地舉了舉紅酒杯:“也慚愧,我能力不足,南非那邊前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幫一幫后期。”</br>  以往這種時候,周酩遠都不會有任何表態(tài)。</br>  得也好,失也好,他都不放在心上,像是懶得去看他們上躥下跳地玩弄心機,也懶得去陪他們演戲。</br>  這次不太一樣,南非那邊的項目他不會放手。</br>  周酩遠放下筷子,動作優(yōu)雅地用餐巾輕拭了一下唇角,餐巾擋住了他嘴邊一閃而過的嘲諷。</br>  只不過他還沒開口,舒鷂忽然炸毛了。</br>  舒鷂是不懂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但普斯昕樂和瑞美恩樂連她這個外行都知道:</br>  一個是前段時間把她困在電梯里的鬼樓,一個是衰敗得比鬼樓還慘的老醫(yī)療器械公司。</br>  都叫“樂”,卻每一個讓人樂不起來。</br>  接手這兩個爛攤子能叫放松?</br>  放屁。</br>  再說南非那邊,根本就不能交給周家這群狼。</br>  里斯教授說過,南非那邊的項目是針對老年人心臟病治療的。</br>  具體是什么舒鷂不知道,但里斯說了,這種項目也就是在周酩遠手里,換個人可能在需要大量投入資金時,就轉(zhuǎn)手把項目賣給國外公司了。</br>  對商人而言,轉(zhuǎn)手倒賣最為賺錢。</br>  但倒賣過后,這項技術(shù)研究成功也會變成國外的技術(shù),國內(nèi)醫(yī)療再想應(yīng)用,就必須引進,給國外專利費。</br>  也意味著這項醫(yī)療只要賣出去,老百姓們治療就需要支付昂貴的進口費用。</br>  里斯說,換了周家任何一個人都會賣出去。</br>  只有周酩遠不會。</br>  這也是里斯會答應(yīng)周酩遠去南非的原因。</br>  現(xiàn)在周憬明顯想要把這個項目從周酩遠手里撬走。</br>  然后再把爛攤子甩給他。</br>  憑什么!</br>  舒鷂手里的筷子“啪”地扣在桌上,眉心蹙得很緊。</br>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唇,扭頭看向周憬:“你那么喜歡普斯昕樂和瑞美恩樂,自己用來放松放松吧,總在家里窩著琢磨算計自家人,說真的,容易得老年癡呆。”</br>  周憬目光很涼:“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插嘴。”</br>  “靠。”</br>  舒鷂直接爆了句粗口,“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你沒背過?平等倆字怎么寫你不知道?還來男人女人那一套,大清早亡了好么?”</br>  可能是沒人這么頂撞過周憬,也或者是因為舒鷂在周憬眼里是一個不需要掛齒的小卒。</br>  他看著面色很冷,但一時間沒有說話。</br>  舒鷂驀然起身:“那兩個什么什么樂誰愛接誰接,我們周酩遠不接。”</br>  說完,她扭頭,“周酩遠你吃完了沒?吃完了咱們走!這屋里虛偽超標(biāo),我要窒息了。”</br>  一直帶著笑臉的周冉之跟著站起來,老好人似的打圓場:“舒鷂是不是不舒服,酩遠不然你帶她先回去?”</br>  周家的大伯:“酩遠,你不管管?”</br>  只有周安桐悄悄朝著舒鷂比了個大拇指。</br>  更多的人把目光看向周酩遠,好奇他會是什么反應(yīng)。</br>  周酩遠淡著臉起身,看向舒鷂,抬手輕輕拍了下她的發(fā)頂,像是安撫。</br>  看著舒鷂氣呼呼的表情,他居然還笑了,對舒鷂說:“你說什么都對,都聽你的。”</br>  “那走吧。”</br>  “走。”</br>  周酩遠和舒鷂一走,周憬又摔了一瓶紅酒,滿地酒漬,像兇殺現(xiàn)場。</br>  周憬一肚子的火氣沒處撒,看向周酩遠的母親:“你教育出來的好兒子!”</br>  周母本來是個很弱勢的人,丈夫癱瘓在床,她從來不敢逆著周憬說話。</br>  但她這種逆來順受換來了什么?</br>  只換來了兒子像個冷漠的機器人,只換來了周憬隨意的打壓。</br>  剛才看見周酩遠那一笑,周母忽然很想落淚。</br>  上一次周酩遠笑,她都記不清是多少年前了。</br>  周母放下筷子,攏了攏褐色的羊絨披肩,平靜而鎮(zhèn)定:“我教育的好兒子,給我找了個好兒媳,知足了,各位慢用,我也回去了。”</br>  舒鷂很少有這么生氣的時候。</br>  南非的項目是周酩遠的,他們憑什么覬覦!憑什么奪走!</br>  她替周酩遠生氣,氣得七竅生煙。</br>  連步子都邁得狠,像要把周家踩塌似的。</br>  周酩遠兩只手插在西褲兜里,看著舒鷂氣鼓鼓地走在前面,突然很想放聲大笑。</br>  她看著那么瘦,但替他生氣替他說話、站起來懟周家人時,身上帶著的凌厲和孤勇,像一把小刀子,看得周酩遠格外心動。</br>  舒鷂帥氣沒過三分鐘,也沒能踩塌周家,反而走在周家院子里的石板路上崴了腳,氣勢直線下滑,單腿蹦著跳了兩步。</br>  周酩遠大步走過去,把蹦跶著的人抱起來,一只手托著她的腿窩,一只手緊緊攬著她的背。</br>  又是一個公主抱。</br>  舒鷂下意識把胳膊抱上周酩遠的脖子,小聲驚呼:“干嘛呀,只是崴腳。”</br>  周酩遠沒說話,抱著她大步走過石板路。</br>  他心里有個想法,今天也不想做需要沉著冷靜的人,反正已經(jīng)有人比他更不冷靜,懟了那么多人,那他一句情話也沒必要偽裝。</br>  周酩遠說:“舒鷂,你真的很輕,輕得讓我覺得可以這么抱著你走一輩子。”</br>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br>  為啥你們現(xiàn)在都不愛給我留言了,流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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