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冉然已經(jīng)在床上翻來覆去兩個多小時了,聽見走廊上偶爾響起的腳步聲心跳就赫然加速。她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以怎樣的面貌來面對他,只能懊惱地在被窩里對著枕頭又掐又打,想不通昨晚怎么那么容易就被突破防線了呢。
從睜開眼她就在不停地詢問自己到底是想要怎樣,像是有選擇綜合癥的人站在一大排商品面前不知從何下手一般。人生路總有很多岔口,你看不見這條美麗誘人的小徑是通向天堂,還是通向地獄。
她又想起了黎昕,他們曾經(jīng)討論過關(guān)于愛情不忠的問題。黎昕說,若要原諒得看很多方面:
第一,與別人曖昧是否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畢竟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第二,曖昧持續(xù)時間的長短,不怕一見鐘情,只擔心日積月累;
第三,曖昧的程度,畢竟男人對欲望的控制力比較差,這種程度一般都依賴于女人的堅決。
冉然將薄被拉過頭頂,沮喪也慢慢將她徹底包圍。以前她對于與佑杰之間的關(guān)系可以說是問心無愧,可是自從他這次突然間強勢的介入她的生活起,有些東西在不經(jīng)意間就變化了。遲鈍如她也不能否認這點:曖昧是近期才發(fā)生的,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
黎昕所說的第二點她也是踩在了危險的信號上。與佑杰間的依賴和舍不得翻臉的心情,都是經(jīng)過日積月累沉淀出來的深厚感情。
只能說,幸好第三點她還算克制的不錯。雖然抵不過他的執(zhí)拗,也擋不住他力氣,但至少她還沒有讓事情發(fā)展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心里有對黎昕的愧疚,也有不能接受佑杰的低落。女人雖是感性動物,但在抉擇人生大事上還是挺理性的。
下定決心之后,冉然起了床,站在窗邊握拳為自己默喊了三聲加油。手腳麻利地換了件包裹的嚴嚴實實很是拘謹?shù)木蛹曳吘顾粋€弱女子可不想輕易刺激青春期男子的狼性。心理和身理都準備妥當,這才開了臥室門。
客廳里的電視開的很小聲,一定是佑杰怕吵醒她睡覺。冉然很緊張,心跳很快,走到客廳邊時卻發(fā)現(xiàn)那位擾亂人心的正主站在窗邊。他正臉朝窗外,擺著接聽電話的姿勢,卻不發(fā)一言。
窗外的天氣很好,陽光灑進來將他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金光中,柔和了他高大的曲線。頭發(fā)染上了一層亞麻色,發(fā)尖兒像是墜著淡金的水滴。冉然心嘆,果然是陽光少年!熟女和少年,怎么聽都有些別扭,絕對是會被人八卦的組合,及時抽身才是對的。
本來想好的一堆道理卡在喉頭,心中七上八下,可是又不能打斷他通話,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等等道理都只能咽下,乖乖地等待時機。
“我在。”
忽然佑杰一聲低語嚇得冉然輕呼出聲,全無章法地脫口而出:“我剛起床!”
聞言佑杰轉(zhuǎn)過身來。冉然傻眼,原來他是在和電話里的人說話啊,一定是對方聽他太久沒說話,所以才問他還在不在的。
冉然小心地咽著口水,佑杰卻對她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豎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接著對電話那頭說到:“我會考慮的,我再聯(lián)系你。”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只見他皺起了眉頭,有些為難:“啊?你在樓下?!……那……好吧,可是我今天有事,不能說太久。”
冉然從不知道他在這邊還有能登門拜訪的朋友,平時好像除了自己也沒發(fā)現(xiàn)他和什么人有來往,想到重要的事情還沒解決,當下尷尬得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把自己的意思說清楚。
“對不起,有點急事,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不會太久的。”佑杰抱歉地笑笑,接著不放心地叮囑到:“你千萬別出去啊,我很快就回來。”
沒有時間說正經(jīng)話題,冉然只能繼續(xù)噎住滿腔的話,無奈點頭。
站在才將佑杰站過的地方,冉然看見樓下一個穿著清純的女孩走了過來。接著,佑杰迎了上去,兩人低頭說了幾句就一起往外走去。
這才回來多久,居然就有女性朋友找到家里來呢,冉然心中暗暗咬牙,現(xiàn)在的男孩兒到底不如她們那一批人單純了啊。
刷牙、洗臉,簡單的吃了兩口面包,手機拿起又放下,冉然猶豫著是否應(yīng)該給黎昕去個電話。昨晚不歡而散,但那么晚了他還主動過來,就是有道歉的意思嘛。冉然一直覺得,黎昕位居高職工作很忙,作為他的女朋友本來就應(yīng)該體諒他。
拇指在屏幕上摩挲來摩挲去,終于按下了那個通話鍵。
“喂?”電話那邊傳來嘶啞的男聲。
“是我。”冉然有些底氣不足。
“哦……,我正在睡覺。”男人的聲音顯得十分疲憊。
“哦,那你睡吧,我就是……”接下來的話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自己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還在公司,估計一會兒就可以回去了,要不……我過你家去?”黎昕試探到。
“今天不行!”冉然一下慌了神:“明天可以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因為那個弟弟嗎?”
“嗯,和他有點事要辦。”冉然咬牙誠實回答,要么就不說,要說就不能說謊,這是她的底線。
“那好,那空了再聯(lián)系。”
那邊掛電話的速度很快,不知道是因為他生氣了還是因為有工作來了。
冉然放下電話,懊惱地將臉埋在兩膝之間。就不應(yīng)該打這個電話的!因為愧疚打過去,結(jié)果又不知道說什么,最后還弄的又不開心了。冉然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情商來,她知道愛情需要經(jīng)營。一路斗志斗勇,不斷調(diào)整方針,即使用盡全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順利相愛的。而她,已經(jīng)被擾亂了心智,離走火入魔好像也沒多遠了。
一點過,佑杰回來了,還給她帶回了一盒熱呼呼的蛋撻。青春洋溢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不安,好像對昨天的事沒有一點顧忌。冉然揪著一顆心沖泡了一壺安神的玫瑰薰衣草茶,終于到了兩人開誠布公的時候了。
“我喜歡和你這樣喝下午茶。”
他直白的話讓正在斟茶的冉然手一滯,茶水輕濺了兩滴,濕了白色的桌布。放下茶壺,直視他,他臉上的笑容很明媚,冉然想起了小時候他幫自己驅(qū)趕各種可怕“小動物”時的燦爛臉龐。也許是緊張到極限了,心中那根弦啪的一聲斷了,反而平靜了下來。
“昨天晚上的事不應(yīng)該發(fā)生,我們都忘了吧。”
笑容在佑杰臉上龜裂,冉然阻止他脫口而出的掙扎:“先不要說話,聽我說。你并不符合我選擇男人的標準,而且,我和黎昕是以結(jié)婚為前提的交往,關(guān)系一直也都很穩(wěn)定。你是個意外,我并不想因為意外而對我和黎昕有任何影響。你只是因為年少的迷戀所以對我有超出姐弟的情感。以你小時候的經(jīng)歷來說,我也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理解和接受是兩個概念。你的情感不合時宜,也幸好并未陷的太深,現(xiàn)在抽身還來得及。”
十幾年的時間,是迷戀也好,是真情也罷,如今在她看來卻是“未陷太深”,佑杰覺得很受傷。
男人的世界本來就單純些,沒有女人那么多彎彎繞,更何況佑杰又年輕,所以經(jīng)過昨晚的熱吻,他已經(jīng)理所當然的認為冉然已經(jīng)接受了他。誰知道才過了一夜,形勢急轉(zhuǎn),他的滿腔熱情原來只是意外,只是不合時宜。
“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喜歡?”方才陽光般的笑容仿佛是個巨大的諷刺,此刻的他看起來有些可憐。
冉然心本來就軟,更何況是對著這么親近的人。“我是喜歡你的,但是那種喜歡不是你說的喜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以為我是明白的,但是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從來沒明白過你。”佑杰坐在椅子上,長睫低垂,讓人有一種傷心落淚的錯覺。
“我……”冉然很是唾棄自己的心軟,但卻是也狠不下心再去扎他兩刀,雖然她明知道再多說些絕情的話反而更有助于斷了這段不應(yīng)該的牽絆。“你看,你在國內(nèi)也有自己的朋友,有很多和你年紀相配的女孩子,你應(yīng)該多試著接納她們,而不應(yīng)該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個大齡女青年身上。”
佑杰不明白她在指誰,想來想去自己也沒什么女性朋友,她話中的年齡之分讓他覺得不可理喻:“你不接受我是因為我的年紀比你小還是因為我們曾經(jīng)是姐弟?”這是他一直都沒有抓住的重點。
冉然一愣,曾經(jīng)的姐弟在分隔十年后更多的傾向于朋友,隔閡并沒有那么強烈,只是年紀確實是心里的那個死結(jié)。
見她不回答,佑杰又接著說到:“我知道我不是一時迷戀,你見過迷戀十幾年的嗎?所以不要用這個理由來搪塞我。在你眼中我比你小,但是放在社會中來看我并不是小孩子了。黎昕能給你的,除了比你大的年紀我給不了,其他的我都可以努力做到。”
冉然揉揉頭,繞啊繞,結(jié)果又回到了原點。
佑杰越說越激動,拉過她的手緊緊握住手中,滿眼祈求:“給我一次機會不行嗎?就一次!我保證試過之后還不行我就放手,但你不能試都不試,就判我死刑吧。”
“怎么試?難道要我腳踏兩只船?我絕對不做這種事。”被他忽硬忽軟的攻勢磨的失了主心骨,冉然相當?shù)責o可奈何。
“我保證在你不同意的情況下我絕不碰你,也不會再說給你添麻煩的話,你的生活照樣過。我只懇求你,把我作為一個男人看,不要再看做是小孩。”
卑微的祈求讓人難過,他愿意做出巨大的讓步,只是換取自己一次正視,冉然瞬間覺得自己帶上了些惡棍的特質(zhì)。當作男人看?他一個沒工作沒收入的人,怎么能不是小孩呢?冉然對自己和對他都很沒有信心。
“你只要仔細看著我就好。看我是不是值得信任、值得托付、值得你付出感情,到那時候你再決斷好不好?”見她掙扎的模樣,佑杰更加卑躬屈膝,只為求得一次機會。
“時限呢?”冉然干巴巴地問,意味著終于妥協(xié)了。
佑杰一喜,回答道:“我會在這里留到12月圣誕節(jié)之前,就以你的生日20號為限好不好?”
冉然無奈的點頭,心里說不出的滋味,這樣算是妥協(xié)嗎?算是背叛了黎昕嗎?可是誰又能拒絕這么卑微、這么無害的請求呢。
狠狠地咬著快要冷掉的蛋撻,其中的甜膩滋味一點都沒嘗出來,心思全都糾結(jié)在一起了,也不知這場談判到底是誰贏了,冉然突然很怕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