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席有一個特別不好的習慣,就是嗜睡,在一個環境里待半個小時以上,困意就會極強,并且不管環境如何,都能快速進入休憩狀態。
陳柯來的時候,梁西席的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她迷迷糊糊地在重金屬音樂下看見一身休閑的陳柯正彎著腰收拾桌子上她的書,轉頭看見她醒了,才說話:“下次別這么晚還出來,休息不好,第二天也沒法好好上課。”
還沒等梁西席說話,莫生就從架子鼓那邊繞過來,熱情地攬著陳柯的肩膀說:“你跟個老頭兒似的,西西都多大了,還不能有人身自由啦!”
“別鬧!”陳柯閃身躲過了莫生的手臂,不悅地向梁西席身邊靠過去,留下微微尷尬的莫生。梁西席察覺到空氣里有一絲奇怪的味道,只能默默地把薯條塞在莫生的嘴里,打著哈哈:“是是是,我今年才八歲!”
陳柯并不在意驟冷的氣氛,彎腰繼續給梁西席收拾書包,撿起了放在沙發邊的衣服順其自然地給梁西席穿上,書包更是順其自然地掛在自己的手臂上,看著晃晃悠悠站起來的梁西席,擰著眉毛問:“還能自己走嗎?”
梁西席一聽就笑了:“能,這么簡單的事,我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
樂隊的幾個人默默地收拾東西,謝銘笙裝好吉他后把莫生拉過去,讓她幫忙快點收拾,他們即將奔赴他們真正的主場——酒吧。整個B市能夠駐唱的酒吧幾乎都有他們的身影,他們在等傳說中的星探組織發現他們。其實像他們這樣的人也許才是最孤獨的,他們只有不停地走不停地唱,才能夠看到那么微渺的希望。
又或者說,在B市的人大多數都這樣。
推開音樂室的門,冷風一瞬間把梁西席吹得清醒了,她揮手和向自己反方向走的莫生告別。莫生走了一段路,突然叫她,她轉頭就看見夜風里莫生像是一道移動的風景,裙角正撲簌撲簌地被風吹著。
“西西,今年的五月天演唱會你們要不要一起去?”莫生問。
梁西席不回頭地揮著小胳膊說:“你拿錢的話什么都好說。”
莫生一嗆:“西西,你這是和誰學得這么腹黑哦!”
“有嗎有嗎?”梁西席嘻嘻哈哈地笑著,拽著陳柯的胳膊跑開了。
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跑到路邊一陣咳嗽。
“你是不是著涼了?喝姜湯也沒用嗎?”陳柯趕緊跟著過來輕拍梁西席的后背。
“不是,我就是矯情病,跑步一小會兒都不行。”
等梁西席緩過來后,陳柯走在梁西席身后,把她亂了的頭發撫順后,漫不經心地問她:“以后能不能不總是晚上和莫生出來?白天那么多時間,也安全些。”
“可莫生只晚上練習,而且她只有晚上有時間。”
“那你們不能少接觸點兒嗎?”
梁西席狐疑地看了一眼陳柯,一口回絕:“不能。”
陳柯盯著連猶豫都沒有的梁西席,從認識她到現在,覺得她的心思沒辦法完全理解,想說點什么,最后也只是算了。
梁西席扭頭看著路燈下的陳柯,她覺得他比兩年前高了大半個頭,整個臉的棱角都出來了,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學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歡他,把他奉為像男神一樣的存在。她在他身邊待得太久了,還一直以為他停留在剛認識時的那種不修邊幅狀態,原來不知不覺中,每個人都漸漸地發生了變化,也包括她自己。
“你為什么這么不喜歡莫生?”
陳柯斬釘截鐵地說:“不為什么,談不上不喜歡,只是難以喜歡。”
“你毛病還真多,真不曉得咱們學校的那些人喜歡你哪里,是臉嗎?快過來給我瞧瞧!”說完自己先笑了,她繞到陳柯背后直接跳到他背上,“反正你喜歡我就好了。”
什么好哪里好,誰又關心,到最后還是這個人最好。陳柯一個踉蹌,穩住身體,把她往上托了托,才和她聊起了學校的事。
“我們班級最近要開始統計將來報考的地方了。”
“那你打算考去哪里?”
“我比較想留在本市,畢竟我爸一個人在這兒,離得太遠我也不放心。”
“那倒是哦,離得太遠,想回家都特別難,尤其是放假高峰期什么的。”
“那你怎么想的呢?”
對于陳柯的話,梁西席有點兒懵:“我明年才高考,現在想還早著呢,而且就現在這個成績,哪里都說不定。”
“那如果成績夠的話,想去哪里?”
“夠的話就去S市,我挺喜歡那兒的。”
說完梁西席明顯感覺到陳柯的背一僵,正要問怎么了,陳柯接著說:“S市還蠻遠的,來回要一天呢。”
“我就是覺得那邊比較適合我這類型的職業,畫畫估計有發展。”
陳柯還想說什么,想想卻沒說,這個話題現在確實為時過早了,人總不能為了一些還未發生的事情徒增煩惱吧。
兩個人說著說著,背上一沉,梁西席整個頭都搭在了陳柯的肩膀上。
這么顛簸的走法都能睡著,陳柯打心底感到佩服,轉而很無奈地歪頭看她,默念:“我想為你留下,也想你為我留下,這樣我們誰都不會失去彼此。”
可這茫茫夜色里,誰又能聽到這句話呢?無非都是說給了空氣,說給了沒人聽的花花草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