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當顧棠已然成為天下人所敬重的清官時依然忘不了今日與夏王擦身而過的一瞬。即便到那時歷史已然淡忘了夏氏的功勛,人們對夏王只剩下了懷念,顧棠每每教育兒孫的時候總會提起今日夏王對顧家的知遇之恩。
為君者,當以民為先,為官者,亦當以民為根本。
逍遙島。
夏驚塵的出現又令落九天興奮起來,但許久不見身后再有人進島立刻冷下了臉。
"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么!把我的老婆還給我!"
落九天明明已經是個很大年紀的島主了,卻偏偏心志像是未熟,總有一副讓人哭笑不得的孩子氣。
夏驚塵抿唇,"你這副樣子,難怪連本書都看不住。"
"你!你敢笑話我?"落九天挑眉樹目,非但沒有不要意思,反而挺直了腰板陣陣有詞說道,"那是你們俗世人心腸太過彎彎曲曲。"
言下之意,我雖年紀大,但很簡單。
夏驚塵輕笑頷首,上次鳳九鳶從獨孤無憂那里拿回了逍遙策托他還給了落九天,自此落九天總是時不時傳信給他,讓他帶鳳九鳶回逍遙島,這件事他倒是從沒在她面前提起過,倒不是有私心,只是天下還需要他們。
"九天兄,緣這些年在逍遙島的護佑下身體已逐漸康復..."
話剛所了一半,便見落九天前所未有的輕嘆一聲,目落遠方,剎那的轉變仿佛是一種幻覺,此刻的落九天才真真是那看透世事的逍遙島主。
"終究是塵緣未了,其實若他能一生安心待在這里,他日修成正果也非難事。"
"只是,他究竟是獨孤氏的子孫。"
日落之時,與夏驚塵一同出了逍遙島的人還有那一身青衣戴了銀絲面具的年輕男子。
延州,忘憂湖畔。
殘落應著她的要求簡單做了幾樣小菜,又熬了她喜歡的梨花粥,只是鳳九鳶吃著卻不合胃口,這感覺讓她自己也很無奈。原本,她對食物從不會挑剔,怎么偏偏今日生了這個毛病?
"你若不喜歡,我再重做一些。"
殘落有這個決定的時候有一種伏死救義的決然,這幾樣菜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往日他看夏驚塵就是這樣做的,怎么她會是這種表情?
鳳九鳶看了看殘落蹙起的眉頭也沒怎么客氣,疑惑道,"明明一樣的菜式,怎么味道會差這么多?殘落,你是不是記錯了?"
殘落看著她那懷疑而微微上揚的眼角,忍不住垂眸低言道,"這可比練武困難多了。"
"能有多難,是你自己不得要領而已。"
鳳九鳶淡淡將目光移開,而口吻也盡量顯得隨意一些,卻不料剛移向窗外的目光便被那一道熟悉的白色所牽絆,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他依舊朝她溫暖的笑著,笑容里有溫柔有落拓,更有天高海闊的遼遠,不覺間她便陷了進去。
夏驚塵進屋看了眼桌子上的菜色,先是有些驚訝,隨后便覺得心頭一陣甜蜜涌動。
"我這幾樣雖然簡單,可都是絕技。"
聞言,殘落表示贊同的點點頭,鳳九鳶未有任何表示。
夏驚塵微微側首,仙風俊逸之中憑添三分真實的存在感。顯然,這樣有了"人氣"的第一子公子才更令人難忘。
"走。"
似乎,他越發放肆了。
這是鳳九鳶被他拉出小木屋后的第一個想法,那微涼白皙的手隔著衣裳挽著她纖細的手腕,每一次的晃動都猶如驚濤駭浪在胸口翻滾,而她卻不能有任何能力抵抗。
只是,某一瞬間,還是會想起那些墨蘭,某一瞬間熟悉的風與夜,也會令她忽然又想起那七年中的某一天或者某一刻,原來并不是忘記,而是不曾想起。
"這么晚了去做什么?"
夏驚塵卻不回頭,只是聽那聲音便知道他心情很不錯,"當然是帶你去看人間更美好的風景。"
驀然,她不再抗拒,并漸漸生出一點點的向往。
溫暖的力量,總是特別容易感染任何人。
夜色如迷,暮春的夜晚總飄逸著一種甜膩而清新的氣息,鳳九鳶想,如果那人也在這里的話定會知道是什么花的香味。
可若真的那人在此,她還會有心思看夜色嗎?
七年的日日夜夜,她已然習慣在每個春夏秋冬把他變成自己唯一的風景。
那些時候,總是他對柳吹簫,她在枝頭看著他睡著...
那些時候,總是他對荷舞墨,她在池邊驚起一潭波浪...
那些時候,總是他對菊飲詩,她在爐邊等著溫好的花雕...
那些時候,總是他對雪輕嘆,她在漫天雪白中飛揚一段炙烈的火紅...
太多的那些時候,太多的畫面,太多的記憶,太多的錯過,正如夏驚塵所言,她從來沒有真正看過每一道風景,無論是漆黑的夜還是燦爛的日...
難怪,鎖相思會那樣的折磨人,那種如死如滅的痛楚,她想她畢生都難以忘記吧?
不多時,夏驚塵從山澗取了一壺山澗水上來,那雙清亮的眼睛猶如海底珍珠,一剎那亮的攝人,溪水打濕了一些發絲與衣襟,他將白袍一揚,熟練的席地而坐,瀟灑而疏狂。
"在想什么?"
他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帶著一些涼意卻很清新。
也許是大自然的吸引力,也許是一種對黑夜的依靠感,她轉過臉才猛然發現,她與他的距離近到如此讓人難以呼吸,似乎她的睫毛都能掃到他堅挺的鼻尖,那濕濕的呼吸,清晰的肌膚紋理,清晰的笑容,明亮的眼睛都在一瞬間放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