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透的攻勢與之前相差無幾。漫天的霞光,悄無聲息的靠近和干凈利落的動作,讓食頭鬼都感到驚悚。
自己的腦袋好像只被一根細(xì)線拉著,稍有不慎,手起刀落,細(xì)線切斷,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食頭鬼身后的骨爪抓不到時透,反而每一次的出力,換來的都是一劍挑破。頭顱四落,但又不破碎,看上去就是有意而為之。
食頭鬼出言挑釁,想用言語干擾時透,讓他自亂陣腳。
于是告訴他:“我腳上的頭骨可是跟你一樣的鬼殺隊,他們雖然不好吃,可掛起來卻格外好看。”
時透卻不為所動,看著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那雙無神的眼看上去傲慢極了。
只有食頭鬼才知道,時透也不是毫不在意,因為他下手越來越重了,還專盯他腳的方向連擊。霞光四散,瞬間腳被生生切斷。
食頭鬼氣急敗壞,這個柱除了是凡人之軀,好像沒有弱點。
不對,他之前坐在房頂之時,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們的弱點就是不能殺人類。
食頭鬼得意地笑了,他跳到女主人身邊。這個可憐的女人正匍伏在丈夫的灰燼中,了無生氣。
一把匕首投擲到了她面前,食頭鬼陰森說著:“想為你丈夫報仇嗎?我?guī)湍銊?chuàng)造機會,你給我殺了他。”
女人剛剛被摔在地上,滿身淤青,又被鬼散盡的火焰灼傷,手掌盡腐。
她聽了這話,緩緩抬頭,顫顫巍巍地把刀□□,看著遠(yuǎn)處的時透,瀕死的瘋狂中透露著絕望。
時透皺眉,一為這鬼齷齪的手段,二為鬼殺隊確實不能殺人。
主公會責(zé)怪他。
女主人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對時透根本造不成威脅。除非——他一面還要應(yīng)付食頭鬼的纏斗。
食頭鬼不再逃往高處,他不斷地用新生長出的手臂攻擊時透的手腕腳腕,他要打掉時透的劍,弄斷時透的腿,然后讓遠(yuǎn)處的女主人,隨時過來捅穿這個柱的心臟。
時透好幾次看見這個女人貼近自己,像個鬼魅一樣站在一旁,高舉匕首,形狀瘋癲。
時透又要避著女主人偷襲,又要護著她,不讓自己的劍術(shù)誤傷到她,甚至連鬼的襲擊,他都要替那個女人擋去。
終于,又一堆白骨砸落,時透無一郎來不及躲開,腰被砸得彎曲,吐出一口鮮血,脖子上的洞剛止血,又再次破裂。血隱在黑衣之中,暗紅妖冶。
他握劍的手出現(xiàn)了一絲動搖。
“只要把這個女人殺掉,事情可以簡單很多。”
鬼殺隊的職責(zé)是守護善良正義的人們,不是守護所有人。
時透甚至連善良正義的人們都不愿界定,他只要聽取主公的命令殺鬼就好了,躲在他身后的人,死傷與他何干。
可他偏偏不能殺。
食頭鬼哈哈大笑,他走過來擰斷了時透的手,把他的劍丟到一旁,不用女主人的幫忙,也可以吃掉這個柱了。
但是他還是扭頭叫道:“惠子,過來殺了他,為你丈夫報仇。”
這個被叫作惠子的女人,眼眶猙裂,冒出血來,她一步步走來,充滿仇恨。
時透無一郎沒有掙扎,沒有畏懼,他還在想——人與鬼究竟有什么差別?
惠子停在時透面前,死盯著時透,她抬起手,輕語了一聲:“謝謝。”
食頭鬼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匕首,他怒吼一聲,掐住了惠子的脖子道:“你在干什么?”
惠子滿臉血淚,拼盡全力說道:“蒼介根本不想這么活著,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如果沒有任何神志的惡鬼蒼介,可能會心安理得的茍活著,從此與殺戮為伴。
可他有,他擁有了人類的回憶,也記住了自己的罪惡。
蒼介躲在閣樓上,不見天日。看著妻子和女兒把迷暈的人送到眼前,讓他吃。他很痛苦,卻無法表達(dá),只能渾渾噩噩地接受。是他,把這一家都拖入了地獄。
可妻子這么善良的人,為什么會這么熟練又坦然地做著這一切,直到家里出現(xiàn)了另一只鬼時,他才明白,有人在背后指使著一切。
食頭鬼覺得沒有完全喪失神志的鬼很有趣,居然還能跟人類一切生活,便教惠子如何飼鬼。
不要見陽光、要吃人,還有終有一日會好起來的希望。
蒼介見到時透無一郎的第一面時,就知道——該結(jié)束了。這個少年可以為這一切畫上句號。
他沒有過多的反抗,輕松地被時透打敗,當(dāng)他從屋頂?shù)鋾r,終于找回了還是人類時的那份輕盈。
蒼介看著泣不成聲的惠子,想為他拭淚,卻無能為力:“我很愛你,但我不愿你這樣活著。”
如果自己死了,妻子和女兒才能解脫。有罪的是他,不是她們。
惠子痛苦地看著心愛的丈夫徹底死去,等待的希望沒有到來,扭曲的執(zhí)念換來的是蒼介的痛苦。
原來自己錯了。
當(dāng)她撿起食頭鬼的匕首時,她滿心的恨意溢出,恨這個殺了她丈夫的少年,更恨以他們一家為樂的食頭鬼。
她看著負(fù)傷的時透,舉著匕首的手晃了晃。
這個少年擁有一雙很干凈的綠眸,陰郁迷惘,像隔著層薄霧。當(dāng)薄霧散盡,里面卻是溫柔的霞光。
如果自己的兒子還活著,長大后或許也能成為這么一個少年吧。
惠子笑了起來,她真誠地對時透說道:“謝謝你。”
她知道脖子是鬼的弱點,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
時透啞然,瞳孔微微放大,變故發(fā)生太快。他看見惡鬼折斷了惠子的脖頸,吞噬了起來。
頃刻,尸骨無存。
時透呆站在原地,低語道:“不要。”可喉嚨里的鮮血涌上,澀苦腥甜,再發(fā)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