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走, ”‘她’的手里,抓著屬于幼童纖細,脆弱得脖子, 宋與心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好痛,“你走!走!”
“我不要,”宋與心看著‘她’, 眼睛瞪得很大,“我不要, 離開姐姐我活著跟死了還有什么區別!”
“走!你走!走!死!你死!走!”‘她’崩潰的尖叫, 手去推她, 打她,忽然蹲下來,用盡全力去打自己的頭。
好痛苦。
這樣的日子, 好痛苦。
頭好痛,好暈,越來越暈了。
早知道,不出嫁了,不出嫁該有多好?
與心也不會變。
為何她要出嫁?
都是些讓‘她’覺得很痛的事情。
在床榻上要做的事情,很痛, 玉成表兄像變了一個人。
走在路上,也會覺得很痛,這里的人,總會站在一邊看著我,笑我。
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孩子,怎么有的?
怎么回事?
我搞不清楚了啊?
我是在夢中嗎?
“姐姐!不要用指甲抓頭!”
宋與心的尖叫聲。
‘她’被抱到懷里,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 為何還在哭?
與心也遭遇了那樣的事嗎?
與心也覺得,下面很痛吧?
但我怎么沒有看到她的肚子大起來?想不起來了
與心
好可憐,妹妹。
“與心,額,與心,出嫁了嗎?”
“什么?”宋與心愣了片晌,搖頭,“沒有,姐姐,我沒有出嫁啊。”
“那你怎么在這里?”
沒有出嫁,怎么在這里?
“我”宋與心崩潰的大哭出聲,“我在陪伴姐姐啊!我在陪著你啊姐姐!我在陪著姐姐和從姐姐你肚子里生出來的孩子啊!你怎么就不知道!你怎么可以就是不知道呢!你怎么能被府里那幾個死婆子的話騙了!我有沒有懷孕你怎么能不知道!鏡奴不是你的孩子還能是誰的孩子!還能是誰的啊!”
“你出嫁了嗎?”
“我沒有啊姐姐!”
“痛嗎?”
“什么?”
“出嫁,痛吧。”
‘她’挪過去,把宋與心抱到懷里。
“你帶你的孩子,走,我的孩子呢?”
“他就是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這么誤會我!姐姐你怎么可以這么誤會我!這比殺了我都難受!”
宋與心崩潰的站起身大喊大叫,‘她’害怕的緊緊抱住身體,“砰!”的一聲巨響,宋與心的袖子帶動了桌上的金魚缸,金魚缸摔在地上,甩了個粉碎,只余金魚,可憐的在那一灘水里擺動。
‘她’抬起手。
金魚缸里又養了一樣的金魚。
什么時候換的來著?
身上好痛。
頭,也好痛。
站在外面的人,說了好久的話啊。
“沒有救咯,到如今也不記得自己生過孩子。”
“傻子就是傻子,一個女人怎么會連生了孩子的事情都忘哦!”
“真不知道她那個庶妹還過來做什么,都瘋成這個樣子咯,還管她做什么咯?”
“這還用問嘛,她來做什么,就是屋里的傻子都知道!”
“大公子總不會真是她的孩子吧?”
“嗐!不知道!亂七八糟的,反正肯定也不干凈,一家子就是水性楊花的料!”
“你不要說那么大聲咯,讓人家聽見!上次才趕走幾個你忘咯?”
“她們做了丑事還要怕說的?”
說是這么說。
幾個丫鬟的聲音卻越來
越小了。
指甲伸進嘴里。
‘她’瞪大眼睛,尖銳的刺痛自指尖傳來,低下眼,指尖上已經遍布鮮血。
好痛。
在這個身體里,好暈,也好痛。
夏蒹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緊緊縮在一起。
她想要做什么。
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看著‘她’對宋與心摔東西,砸東西,不停地尖叫,周圍的人全都過來了,冷漠的視線,‘她’將宋與心推出府去。
“秋棠,”只有玉成哥哥一個人還會這樣溫柔的呼喊她,“你病得太嚴重了,知不知道?怎能將鏡奴用鐵鏈鎖起來,他是你的孩子啊。”
‘她’一聲不吭。
夏蒹在‘她’的身體里,這些聲音傳進夏蒹的耳朵,但這些聲音卻從‘她’的耳朵里溜走了。
看到‘她’面無表情的臉,裴玉成嘆了口氣,男人尚且年輕,發上并無銀絲,清俊儒雅,卻不顯女氣,‘她’垂下頭,看著他手上,用絲織品制作的手套。
玉成表兄,是唯一一個會戴手套的人。
夏蒹能聽到‘她’的內心。
因為他的手指頭,左手的小指,和右手的食指,斷掉了。
玉成表兄很辛苦。
他因這樣的殘缺,從小就活的極為辛苦。
真可憐,玉成表兄,和與心都是。
所以,她們兩個才會在一起嗎?
她們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你是誰的孩子?”
‘她’蹲下來,看著面前被鎖鏈鎖住脖子的男孩。
男孩有一雙漂亮的鳳眸,和宛若黑色寶石一般的瞳仁。
不像是男孩,他的頭發全都散亂在身后,看起來反倒更像一個小女孩,一個尚且還說不清話,看到‘她’,便會心生恐懼的女孩。
“你是誰的孩子?”
“我讓你回答!回答啊!你是誰的孩子!”‘她’拽過孩子的衣領,鎖鏈拖動,‘她’瞪大的眼睛四下尋找,手端起旁側正燃燒的燭臺,“你是誰的孩子啊!說啊!說啊!”
“嗚嗚!阿木!”
“你是誰的孩子啊!”
尖銳的哭喊聲。
那個孩子,那個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孩子,總是會在‘她’的面前像這樣哭。
又過了多久?
‘她’被關在屋子里,手被布條綁著,嘴巴里也塞了東西,喊不出聲了,說不出話了,天一會兒黑,一會兒亮。
“老爺在京師有女人了是嗎?那個女人這么像我姐姐,你在想什么?”
“她已經壞掉了,”玉成表兄的聲音,“她太恐怖了,你不覺得嗎?”
“所以要那個上不得臺面的女人做我姐姐的替代品嗎!那樣不知道從哪個臟地方來的民間女子!真虧了你還能將她當做我姐姐的替身!不覺得惡心嗎!”
沉默,長久的沉默。
聲音進不到‘她’的耳朵里。
夏蒹靜靜地聽,靈魂也被壓迫著陷入暈沉迷亂之間,她緊緊掙扎著意識,努力將聲音灌進自己的耳朵里。
“她做不了秋棠的替身,她不配,秋棠救了我,是最干凈,至高無上的。”
“”
“她不配,但鏡奴可以,甚至能變得比秋棠還要好。”
“你說什么?”穿著繁復錦衣的女人緊緊抓著自己的頭發,“你需要替身!我可不需要!我只需要姐姐一個人!”
“我知道,我知道啊與心,但他是秋棠的孩子,親生骨肉啊!”
“你也知道他是我姐姐的親生骨肉!你簡直不正常!你不是因為鏡奴頭腦聰明!不和姐姐一樣都是癡傻這件事大失所望嗎!你
不是說鏡奴的身上有你的血所以骯臟嗎!你瘋了!姐姐只能有一個啊!”
“不是啊!你怎么不聽我的話呢!你知道嗎,上一次,秋棠又在發瘋的時候,她用燭火燙傷了鏡奴,雖然我不喜歡鏡奴,但鏡奴也是我的孩子,我找不到辦法便尋找了一個鐵籠子,就是那種,用來裝獅虎的鐵籠。”
“你竟敢把我姐姐關進鐵籠里?!”
“我本來是想這樣的!你也知道秋棠她對我的話言聽計從,我告訴她如果頭暈,要到籠子里去,她在我的面也照做了,但是!她卻把鏡奴關進了籠子里去!你知道嗎!你知道我回來看到鏡奴被關在籠子里的時候,那個孩子的眼睛,和當年我第一次看見秋棠的時候一模一樣,什么都沒有,就像!就像鏡子一樣!這個世上都不會有那么干凈的東西了!果然!果然秋棠就是我的寶物!她能想到這樣的方法!果然就該讓她帶著鏡奴!只有在她的身邊鏡奴才能一直干凈!”
“你瘋了!”
“我說的是真的!我告訴你你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明明你自己也差不多!說什么想要陪伴姐姐其實只是喜歡鏡奴罷了!”
“你瘋了!”
“那你能說不是嗎!你就是從秋棠的身上得救了,所以才一直想要跟在秋棠身邊!不管這里的人閑言碎語也不管秋棠會因為你這個罪魁禍首越來越不正常!說白了秋棠的不正常明明就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
“你才是罪魁禍首!”
“我我是罪魁禍首?”
“是啊!明明你才是害秋棠變成如今這樣的罪魁禍首!”
“我是罪魁禍首明明我只是想一直陪伴姐姐而已”
“你才是罪魁禍首!你是害的秋棠消失的罪魁禍首!如今的秋棠已經不是秋棠了!都是你害得!”
“我”
“你這種人,就應該為秋棠陪葬,全都是你的原因!明明你也只是喜歡鏡奴罷了!”
“鏡奴”
她猛地跑了出去,身上繁復的錦衣在月色下泛著光。
像是從少女的身上,偷走了她最珍貴的寶物一般。
裴觀燭指尖挑著那根,尚且帶著體溫的項鏈掛繩,面帶笑容將項鏈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又低下身,將掛繩戴在不停囈語的少女脖頸之上。
一樣的水晶光澤。
他一只手攥著自己頸項上垂落而下的黑色水晶,一只手攥著夏蒹胸口上的,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差別。
屋內檀香味未散。
裴觀燭以帕掩鼻,低垂著眼皮看著在夢中掙扎的少女,她還在呼喊。
“原來是這樣。”
他垂下眼,端起自己頸項上的黑水晶墜子,到自己蒼白的手心里。
“系統。”
話落,四下一片靜謐。
裴觀燭微微歪過頭,輕輕“啊”了一聲。
如此想來,夏蒹也提到過,她們大多是用頭腦思考來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