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十二節 兵圍戴云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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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溫潤細膩的玉佩，如脂如膏，放在手里有些略略的寒意。 圓破大師翻過玉佩來，背面有一個小小的字——錦。 他擱回婉兒手中，鄭重道，“此玉佩關系重大，千萬保存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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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在墳前一坐半日不許人打擾，現下更是神色蕭索，婉兒冰雪聰明，又加之自己也長大了，隱隱覺得李先生和娘……但先生在她的心目中神圣可親，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甚至比父親還要更親，當下也不多想甜甜笑道：“這玉佩是先生留給我的，我自然要保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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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圓破大師便淡淡一笑，又是當年沉靜凄涼的笑，道：“婉兒，你且先回去，我再轉轉。 很久沒有來了，這山上我都已經陌生了呢！”放眼四顧，昔日他在這一片栽下的松苗均已長成參天大樹，林間藤蔓環繞，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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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錦娘，這些松樹伴著你，你在下面的日子，必定不是寂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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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先生，我是來叫你去用餐的！”婉兒怎么肯依，撒嬌道：“你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見圓破恍若未聞，不依不饒扯住他的衣角。 “先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見沒有反應便耍賴：“你不去我也吃不下去！”說完深深打了個飽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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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圓破大師展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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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戴云寨很熱鬧，殺豬宰牛，準備明天的散伙大會。 婉兒和嫣然在屋子里看著燈火通明的寨子，想著山寨每一個角落。 每一寸地方都有自己從小玩大地痕跡，自然有些依依不舍，在枕上竊竊私語，直至嫣然看到某人的眼睛已經牢牢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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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二天的白天是在忙碌和興奮中度過的。 根據大管家岳嫣然的統計，戴云寨現有人口三百七十一口，婉兒把這次下山騙來的銀子數了數，一共有三萬壹千五百兩。 主要是“救了”陸汝吟性命后陸老爺感謝的三萬兩。 另外還有輪番偽裝陸汝吟女朋友換回地青春損失費，婉兒想了又想。 從靴子里又摸出五百兩銀子來，可是還是湊不齊每人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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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婉兒，你那靴子里還有多少存貨啊？嫣然含笑道，停下敲算盤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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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沒有了！“某人趕緊捂住胸口，踏緊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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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胡說，胡說。 哈哈哈！”窗外傳來一陣沒心沒肺地大笑，接著是一個比較生硬的聲音，似乎咬著舌頭，“胡說，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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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某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簡直可比李探花的飛刀，“呼呼”地甩了去，但麻煩已經見慣不驚。 竟不必不閃，仍舊嘻嘻笑：“胡說，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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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想要凌空飛去教訓它，奈何手里抓著大把銀票，實在不方便出手，于是婉兒長聲道：“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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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去……”一聲更長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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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花生米！”聲音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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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稀罕！”。 麻煩“啪嗒”扔了個蟲子在地上，顯示自己衣食不愁，穿不完吃不盡的富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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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惡的鳥啊！竟敢如此戲弄本寨主，婉兒將銀票胡亂塞在懷里就要猛撲過去，麻煩已和飛飛翩翩飛走，放聲唱道：“樹上地鳥兒成雙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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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生硬的聲音結結巴巴附和，“我捉蟲來你吃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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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撲通撲通，屋里暈倒兩個。 半響，嫣然用笑得柔弱的聲音道：“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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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哈哈哈，在這里！”同樣微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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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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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戴云寨的議事大廳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吵吵嚷嚷分完了銀子。 其中婉兒和嫣然深明大義地放棄了分銀子。 分牛，分豬。 分糧食，分桌子板凳什么。 分配完后，弟兄們捂著兜里不輕的銀子，紛紛露出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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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高興了一陣后，“最后的晚餐”擺了上來，菜品很豐富，有魚肉，有雞有鴨，美酒飄香，婉兒舉起杯來，笑道：“今晚是戴云寨最后一頓團圓飯了，吃完這一頓后，明天一早大家各走各地，從此就沒了戴云寨這個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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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眼中有些酸酸的，不管它，仍舊微笑，笑得十分開心。 嫣然卻已悄悄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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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滿座嘩然。 雖然知道寨主要解散山寨，卻沒人能接受這個擺在眼前的事實，才分了銀子笑瞇瞇的弟兄們重重坐下，愁上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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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寨主！”山匪甲搶先站起，猶豫半天圖吞吞吐吐道：“我們不當山賊了，就在這山上種地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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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啊！寨主，我們在這山上住了一輩子，突然要走，實在是舍不得啊！”王大娘打了正在她兜里扒拉銀子的小屁孩一巴掌，用袖子擦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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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寨主，俺除了打劫搶人，什么都不會！你叫俺把這些銀子花完了干啥去啊！”山匪乙的話一出口，立刻得到大家地響應，“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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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弟兄們！”婉兒笑瞇瞇，“還記得那十萬兩銀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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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記得記得，俺們從那時候起才走上了小康生活，奔上了富裕之路！”某有文采的山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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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人齊聲響應，并一致表現出積極進取，永不停息的精神來。 “是不是還有那樣的生意啊！寨主，我們還想致富，把小康變成大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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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愿望美好，追求幸福也沒錯，只可惜那樣的生意再也沒有了，而且那就是山寨的關門銀子啊！婉兒苦笑，可是又怕影響晚餐情緒，笑了笑道：“人不能貪，貪多嚼不爛。 應該見好就收，我們窮了這么多年終于富了，不如就此收手，好好過幾年安穩日子。 ”環視眾人，見有的已經開始動搖，繼續道：“聽說朝廷最近在派兵肅剿山匪，我們何不早早躲過這個風頭，留條性命。 大家手里有了銀子，可以買房買地，或者做點小買賣，和老婆孩子安居樂業共享天昆之樂，豈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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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雖然沒有明說戴云寨的刀兵之災，卻旁敲側擊會有剿匪的行動，果然此話一出下面便安靜了下來，都垂著頭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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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嫣然見此情況，笑著端起酒壺來挨個倒酒，含笑道：“這酒是寨主專門叫人從山下酒店買來的陳年老酒，說地是清香甘冽，回味綿長，又兼延年益壽。 大家來嘗嘗，看看那店主說到地底是不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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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酒的確是好酒，只是喝酒地人卻再也提不起興頭，一個個垂頭喪氣，見嫣然來倒酒，說不得只好舉了酒杯灌下，有幾個便嗚嗚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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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婉兒見此光景實在凄涼，咳嗽兩聲，哈哈笑道：“這山上買個什么東西都不方便，我可是早就不想住了！”抓了小屁孩問道：“城里的姑娘好看還是山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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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城里的！”小屁孩老老實實回答，“城里的小姑娘衣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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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卻見一人慌慌張張闖了進來，正是她派出的山下的巡邏隊，臉色難看，結結巴巴道：“寨，寨主， 官兵，官兵已經，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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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婉兒的笑容便僵在了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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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來得這么快，莫非是先頭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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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多少？”她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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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多得數不清，已經將山下團團圍住，寨主，怎么辦哪？”那巡邏兵親眼見了官軍陣仗，嚇得緊緊拉住婉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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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看錯沒有？”她甩開那發抖冰涼的手，盯著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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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清楚了，他們幾個還在山腰的涼亭里看著呢，都說一眼望不到頭！”巡邏兵余悸未消，忙端起一杯酒來喝了，雙腳還在發抖。 眾人一見他這樣，紛紛膽怯起來，把先前要留在山上繼續發財的念頭去得徹徹底底，并且一起用企盼的眼光看著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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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寨主，寨主，怎么辦，我們是不是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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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們不是準備不當山賊了嗎，怎么還來剿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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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婉兒輕松笑道：“這些官兵許是路過，并不一定是來攻打戴云寨。 我先前說的話都是嚇唬你們的，哪能這么巧呢？”悄悄地從席上退出來，喚了那巡邏兵，“在哪里？你帶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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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走到大門外，便見圓破大師的身影佇立在月下，月白的僧衣被山風吹起，像鼓滿風的帆，靜靜望著她，微微一笑，他似乎在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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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先生！”婉兒輕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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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來了么？”圓破大師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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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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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來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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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認識！”巡邏兵老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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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旗子上寫的什么？”圓破大師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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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沒看清！”山寨的人終是打劫為生，哪里懂得還要看什么旗子，何況看了也不一定認得。 可是，婉兒認得字，也認得自己熟悉的旗子，在軍營天天看到的旗子。 現在，他們已經來到半山腰，守在這里的幾個寨中兄弟忙給他們指出官兵的所在。 她一眼看到了那突兀的旗幟，高高的旗桿，絲綢作的旗幟在夜風吹拂下高高飛舞，就著皎潔的月光，可以看見上面寫著兩個大字——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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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兵果然如潮，在戴云寨下長蛇般擺開，里里外外圍了不止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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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來，這次的行動是要將戴云寨夷為平地了！她想，笑了起來。 大哥，沒想到我們會有這一天。 或許早就知道有這一天，可是她從來都不相信，也避免相信。 但是，這一次，她不得不相信并且必須面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