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十四節(jié) 兵圍戴云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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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岳寨主，她也知道我嗎？”這次的問話，是一字一句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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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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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原話是怎樣問的？”上官赫飛的眼中已結(jié)了冰，寒冬的冰，冷峭入骨，寒意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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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岳寨主起初看完招降書，便一聲冷笑，將招降書擲在桌上道‘這是上官赫飛寫的嗎？’，后來卑職告訴圓破大師招降書是特使的意思，岳寨主便激動(dòng)道‘上官赫飛的意思也是欲將我戴云寨趕盡殺絕么？’說這話的時(shí)候岳寨主神情激動(dòng)，露出尖細(xì)的嗓音，卑職也就此判斷她是一個(gè)女孩子。  ”而且，他的話并沒有說完，——我料定這岳寨主必定認(rèn)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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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怎樣回答？”那冰冷的毫不帶感情的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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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卑職回答她‘上官將軍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沐風(fēng)據(jù)實(sh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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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岳寨主是什么模樣？”上官赫飛外表如冰山般沉寂，但一顆心卻似在冰層的最下面關(guān)押的兇猛的野獸，胡亂碰撞得厲害，簡直要將那千年寒冰融化，冰雪兩重天，心里好不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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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岳寨主蒙著面紗，看不大清楚！”沐風(fēng)搖搖頭。  說完自己該說的，絕不多一句嘴。  有很多事，是自己不應(yīng)該知道的，在官場多年，這個(gè)起碼的道理他遵守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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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片刻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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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圓破大師，就是碧云寺的方丈么？”停了一會兒。  上官赫飛忽然問道。  他地腦子里忽然想起一幕景象來，在碧云寺，臨走的那日，婉兒叫住圓破大師，“方丈，我夢見自己到了一個(gè)山寨，那個(gè)山寨里的人似乎是山賊。  專門打劫過往客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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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為什么想起這個(gè)，他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蠢蠢涌動(dòng)，他略略定了神，向沐風(fēng)道：“大帥設(shè)宴為吳大人洗塵，你也隨我來，替我向吳大人敬幾杯酒！”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但沐風(fēng)已經(jīng)明白他不想和這位特使大人打交道，點(diǎn)頭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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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中軍大帳里。  杯斛交錯(cuò)，胡大帥已喝得微醺，見上官赫飛進(jìn)來，哈哈笑道：“赫飛，你巡視軍營的時(shí)間太久了，特使大人可是惦記了你好幾回了！”說話間使了個(gè)眼色，示意上官赫飛過去敬酒。  上官赫飛豈會看不懂，但心里實(shí)在厭惡。  直接在胡大帥下首坐下，不動(dòng)聲色道：“剿匪在即，赫飛不得不小心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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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特使吳大人是一個(gè)身材矮胖地中年人，頜下一簇山羊胡須。  見上官赫飛如此傲慢，不由心下大怒，臉上卻笑得更虛偽。  擎了酒杯主動(dòng)走到上官赫飛身邊，“上官將軍，吳某在京都久聞將軍大名，此次奉小閣老之命前來督軍，還望將軍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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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畢竟是特使，又兼胡大帥在場，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公開駁他的面子，上官赫飛筆直站起身來，“請?zhí)厥苟喽嘀附蹋　?br/>     </br>
    </br>“好說好說！”吳大人笑得春暖花開，肥胖地臉上沁出油來。  便是春江水暖鴨先知的肥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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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上官赫飛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瞬間不見，“今晚赫飛還有要事在身。  實(shí)在不便飲酒！”喚過沐風(fēng)，“你來陪大人多飲幾杯，讓大人盡興！”那吳大人眼皮微微一跳，繼續(xù)打哈哈，“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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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胡大帥也忙圓場，“來來來，吳大人，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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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久上官赫飛依舊找了借口退出，胡大帥和沐風(fēng)依舊在大帳里陪著特使，那特使吳大人個(gè)子雖然不大，卻是“酒精”考驗(yàn)的京官，你來我往，一杯接一杯酒下肚，沐風(fēng)便率先倒下，胡大帥和吳大人也開始搖搖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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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婉兒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神不知鬼不覺潛入中軍大帳。  進(jìn)軍營的時(shí)候她沒有蒙面，營里的兵士瞧著她眼熟也就沒有盤問，到了中軍大帳門口，她笑吟吟問守門軍士，“將軍在里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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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軍士長期駐守中軍大帳，自然知道婉兒的身份，答道：“將軍巡視軍營去了！大帥在里面陪著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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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婉兒便是一驚，似乎不勝寒冷地抖了一下，隨即拍著那軍士的肩膀低聲笑道：“胡大帥也在里面？”雙腳扎了馬步，隨時(shí)準(zhǔn)備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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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啊！”那軍士樂呵呵道：“喝了好一陣子酒了！”話剛說完婉兒就撲通摔了一跟斗，爬起來時(shí)雙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胡亂抹在臉上，NND，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管他地，闖一闖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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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胡大帥和特使吳大人都已經(jīng)半醉，忽然見到進(jìn)來個(gè)黑炭樣的小子，也沒有在意，那特使問：“你們將軍呢？還在巡夜嗎？是不是故意躲著我不給我面子？”他仗著幾分酒意，說話也就囂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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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將軍一會兒就到，囑咐我先來給大人敬酒！”婉兒粗略一瞟，立刻就猜出了眼前兩人的身份。  胡大帥身形魁梧，相貌堂堂。  雖然人近中年，腰桿卻挺得筆直，保持著一種軍人特有的風(fēng)度。  而他對面的矮胖子，猥瑣不堪，肥臉浮腫，眼泡下垂，顯然是酒色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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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恭敬地彎著腰上前，其實(shí)是盡量掩飾自己的面容。  上官赫飛不在，這真是天賜的良機(jī)，胡大帥也不認(rèn)識她，她只要接近那特使，將他劫上山去要挾上官赫飛退兵，豈不是萬全之計(j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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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步，兩步，三步，她走得謹(jǐn)慎，每一步都包含著逃跑的后路，同時(shí)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嚴(yán)格提防上官赫飛隨時(shí)進(jìn)帳來。  從大帳門口到酒席處并不遠(yuǎn)，她卻走得渾身冷汗，衣服都快被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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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在這時(shí)，她看見一個(gè)人趴在酒席上，嘴里在喃喃說著什么 ，眼神空洞，顯然已經(jīng)醉了。  她大驚，這時(shí)，這個(gè)人地頭慢慢抬起，一雙眼睛向她慢慢望過來。  婉兒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幸好有厚厚的泥土遮蓋，外表上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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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沐風(fēng)極力調(diào)整自己的視線，穩(wěn)定在進(jìn)帳的黑炭身上，但眼前天旋地轉(zhuǎn)，怎么也看不清楚，手指都抖抖索索指了半天，“啪”地垂下去，腦袋趴在桌上，再也動(dòng)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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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婉兒懸著的心忽地就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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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走到近前，她忽然改了方向，先給胡大帥杯中倒上滿滿一杯酒，“大帥，請飲酒！”胡宗憲既然是兩江總督，又是軍人出身，想來武藝定然不凡，她需得要試試他地酒醉程度，倘若胡宗憲清醒，劫持特使的時(shí)候必定要出手阻撓，那么成功的機(jī)會就太小！而且一旦驚動(dòng)營中士兵，不但劫不了人，自己也插翅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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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是一枚險(xiǎn)棋，成功了便可以挾特使以令官兵，順利解散戴云寨，至于失敗了……她還沒有想，也不敢去想。  她在沐風(fēng)走了后想了很久，覺得只有這個(gè)唯一的辦法，所以就偷偷地潛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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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沒有告訴嫣然，也沒有告訴圓破大師，既然是危險(xiǎn)的事，她不愿他們擔(dān)心，也不愿他們陪她涉險(xiǎn)。  下山前她到爹的靈位前磕了個(g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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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爹！戴云寨是你一手創(chuàng)辦的，我一定不讓它毀在我的手上！你在天之靈保佑我此次下山成功，圓滿地結(jié)束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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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故意將酒倒得很滿，滿得快溢出來，她雙手舉起酒杯，慢慢遞到胡大帥的身前，及至胡大帥的手剛要碰到酒杯，她地身子忽然一閃，就像沒有站穩(wěn)一樣，那杯酒立刻便飛了出去，就要掉到胡大帥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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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大帥小心！”她驚呼，手忙腳亂地伸手想要抓住那杯子。  同時(shí)胡大帥也伸出手來一撈，酒醉眼花，那手就失了準(zhǔn)頭，只見那杯酒濕淋淋就要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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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眼前身影一閃，一只白皙地小手撈過酒杯。  卻是黑炭樣的婉兒，露著一口雪白地牙齒笑道：“大帥小心了！”黑白分明，煞是滑稽。  胡大帥的惱怒便去了一半，哈哈笑道：“果然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你這樣黑炭樣的小子也有如此身手，怪不得赫飛總能打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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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全是大帥會****，領(lǐng)導(dǎo)有方，將軍只是學(xué)習(xí)了大帥的皮毛而已！”婉兒輕輕巧巧就將功勞轉(zhuǎn)到胡大帥頭上，馬屁拍得不留痕跡，胡大帥聽了更是心喜，大笑道：“好小子，果然聰明伶俐。  來來來，給大帥多倒一杯酒！”一口氣飲下婉兒恭恭敬敬獻(xiàn)上的酒，大笑道：“也給特使?jié)M上，本帥今天要和特使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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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婉兒便低眉垂首道：“是，大帥！”腳步慢慢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暗中搜索最佳的位置，既要一擊而中，又要便于逃跑。  她選擇了酒席的西面，這里離門口的位置最近，擒了特使后從這里退出，便是最短的路程。  那樣的時(shí)候，短一步的距離也多一份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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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特使，你千里迢迢來軍營指導(dǎo)，這次剿匪便添了絕對的勝算呢！”她笑得黑白分明，左手倒酒，右手便在袖筒里悄悄握住了匕首，鋒利的匕首，握在手里冰冰涼。  但婉兒的手卻更涼更冰，并且奇跡般地出了冷汗，她咬咬牙，抓緊了匕首的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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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特使，此次剿滅戴云寨，全都靠你的英明指揮了！”她端著酒杯敬上，袖子里的匕首已握得發(fā)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