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鈺上一次來接顧燃的時候并沒有被允許進入醫(yī)療室等待,這一次他被醫(yī)療室的校醫(yī)喊了進去。
“外面有點冷,進來等一下吧?!?br/>
她抿了唇笑,眼神里帶著些許善意的探究,顯然是認出了顧鈺,“顧燃很快就會過來了,等會兒你們可以一起走?!?br/>
其實顧鈺這一次跟上次來的間隔并不久,但是他有一種已經過了很久,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坐在沙發(fā)上,靜靜等待著顧燃的到來。
顧燃推開門的瞬間也開了口,“醫(yī)生,這一次的心理評估測試可不可以快一點,我哥哥還在外邊等……”
只是話說到一半他就瞥見了坐在一旁沙發(fā)上的顧鈺,立刻收了聲,抿著唇,故意擺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實際上只是因為大腦一片空白而不知如何是好而已。
顧燃慢半拍一樣,進門好久之后才后知后覺地叫了一聲,“哥哥?!?br/>
顧鈺彎了彎眉眼,應了一聲。
顧燃正處于生長期,這個年紀的孩子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子,不過短短幾天,他就長高了一些,伴隨著身形抽條,臉上的嬰兒肥也消減了許多,站在一旁,身高甚至已經快超過一旁的校醫(yī),越發(fā)像是一個漂亮的少年了。
校醫(yī)瞧出點什么來,她望向顧鈺,試探性問道,“這次的心理評估要不要您來幫他做?”
校醫(yī)圈子里的消息傳得飛快,這些天最受關注的自然就是顧鈺,隨著他在聯賽直播上嶄露頭角,顧鈺作為校醫(yī)的成績也被人放了出來。
知道只要是經過他進行心理評估測試的s級分值都不低,甚至還會取得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分,大家私下揣測這或許也有顧鈺平時不自覺地在使用能力的關系。
畢竟誰也說不準聯賽上將利未安森從血脈暴動的邊緣拉回來那一幕到底是不是顧鈺第一次覺醒能力。
只能判定那是第一次正式使得s級脫離血脈暴動。
“不用了?!鳖欌曂裱灾x絕了她,并且謝過了她的好意,“我覺得您是一位非常優(yōu)秀也值得尊敬的心理醫(yī)生,我很放心顧燃在您這里接受心理評估?!?br/>
他認真道,“無論是由我還是由您來進行這個測試,結果都是一樣的?!?br/>
顧鈺的語氣溫和,帶著些小心與夸獎,“顧燃是個非常聽話的孩子,不是嗎?如果他有什么令您困擾的還請直接跟我說?!?br/>
“那是當然的,他非常聽話,是個乖巧的好孩子。”女校醫(yī)顯然很是開心,她極其受用這些話。
“很感謝您的信任,如果您愿意的話,可以從儀器上看一下我進行心理評估的過程嗎?有什么地方需要改進跟我提一下,我想在這方面做得更好一些?!?br/>
有一件事情是無可更改的,即使顧鈺十分年輕,他仍然是整個帝國最優(yōu)秀的校醫(yī)之一,能得到他的肯定與指教怎么看都是足以令人拿出去吹噓的。
顧鈺欣然接受,他含笑頷首,“當然可以?!?br/>
在兩人交談的過程之中,顧燃一直站在旁邊安靜地聽著,養(yǎng)育中心對于這些年幼的s級實記行嚴格的管控,除了規(guī)定好他們的作息時間,還會限制他們從網絡上獲取的魚龍混雜的知識,這其中也包括聯賽直播。
除了上課時老師用到的課件資料之外,任何能夠挑動起他們情緒的影像資料都被禁止,直到他們安全渡過地向著青春期過渡。
所以顧燃一點都沒有接收到顧鈺的消息,對于校醫(yī)為什么對待顧鈺的態(tài)度格外友好也半分不知。
但是顧燃仍舊壓抑住了好奇心,他默不作聲地聽著兩個人挨個夸自己,即使心里有些詫異,也有些他自己不太愿意承認的小小欣喜,但是面上仍然保持了那副冷靜的姿態(tài)。
于是在接下來的心理評估測試當中,顧燃的表現都能夠稱得上一句優(yōu)秀,回答問題時的態(tài)度也是從未有過的積極。
理所當然的,這一次顧燃得到的分數也是史無前例的高。
……
在拿到離校的證明之后,顧鈺跟顧燃一起往學校門口走去。
顧鈺的夸獎一直都是毫不吝嗇的,他特意放慢了步調,跟顧燃并肩走著,“你這一次做得很棒?!?br/>
顧燃不太自然地低下頭,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頸,盯著地面看,“校醫(yī)也很耐心?!?br/>
顯然是對于這么直白的夸獎感到有些害羞。
顧鈺啞然,半晌后輕聲笑了,“你們兩個都很好。”
顧燃被瞧出來心思,側過頭,讓碎發(fā)落下掩蓋住自己已經發(fā)燙的臉頰,裝作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然后轉移了話題,“這一次我們還是直接回家里嗎?”
“能不能從那條有烘培工坊的路上走?”顧燃提出請求,他兩只手揣在兜里,走在顧鈺旁邊像只大號的企鵝寶寶,“我還想吃它家的點心?!?br/>
顧燃顯然是喜歡上次顧鈺讓他帶的那些甜點,以至于現在還念念不忘。
顧鈺從這話里敏銳地嗅探出些什么,“上一次的點心有沒有跟同學分享?你不會自己一個人全吃了吧?”
顧鈺的語氣憂心忡忡,“吃多了甜品真的會掉毛的?!?br/>
“分了分了,分給他們好多,那群家伙差點沒把我身上的甜點一下子搶光?!鳖櫲紵o奈地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而且我也沒有掉毛?!?br/>
顧鈺這才安下心,“那就好,如果你喜歡的話我讓人去買,我們這次不回家里了。”
他解釋道,“我現在住在軍校提供的宿舍里,這幾天你應該也要在那里住。”
顧燃不為所動,他聳了聳肩,“無所謂,反正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在顧鈺身邊,顧燃一直都是一副放松的姿態(tài),直到他跟顧鈺拐過一個彎,距離養(yǎng)育中心的大門越來越近。
顧燃嗅到了些許陌生的氣味,并且這些氣味的主人都很強也很危險,他立即提起了警惕,往前快走幾步,將顧鈺擋在了身后。
就在他剛剛將顧鈺擋在身后的一瞬間,養(yǎng)育中心的大門口處,那些原本或坐或倚的s級忽然就緊繃了起來,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并且都在同一瞬間轉過了頭,將猶如實質的視記線落在了顧鈺身上。
那些眼睛都是獸瞳,在暗處帶著壓抑的光,就像是在黑暗處逐漸燃起的一盞盞燈,壓迫感十足。
這些是下意識的行為,在意識到顧鈺并未陷入危險之后,那些s級才逐漸收斂起來。
顧燃的本能讓他對這些行為也作出了獸化的傾向,犬齒越發(fā)尖利,指甲化為了尖利的獸爪。
他不安地從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警告似的嘶吼。
顧燃只覺得身體里的血液猶如巖漿一般逐漸沸騰,滾燙,且一觸即燃。
年幼的s級自控能力非常差勁,被引出獸化傾向之后很難自己再化為人形,在養(yǎng)育中心,應對這種情況,通常是用暴力將他們的精力耗盡,迫使他們變回去。
阿斯莫德深深地嘆了口氣,他雙手一攤,叉著腰站在一邊,仿佛致使顧燃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里沒有他一樣,“小崽子就是麻煩?!?br/>
剩下的s級則都是警惕著,時刻準備著出手,防止顧燃失去理智,對身后的顧鈺發(fā)起攻擊。
“學會冷靜,顧燃,他們不是敵人?!?br/>
顧鈺抬起手,將指尖放到顧燃的脖頸處,就在指尖剛剛觸碰到他的肌膚時,顧燃就不自覺地收回了利爪,原本混沌的獸瞳變得清明。
他眨了眨眼,慢半拍一樣“哦”了一聲,模樣乖巧溫順。
于是顧鈺獎勵般地摸了摸他的頭,“真聽話。”
顧燃瞇起眼,就著顧鈺的手蹭了蹭。
離他們最近的利未安森抿了抿唇,伸手拉了拉衛(wèi)衣的帽子,而后將雙手插在兜里,扭過頭,小聲地“切”了一聲,表現出自己對顧燃這樣的行為很是不屑,流露出一副很在意但是又迫使自己極力表現出不在意的模樣來。
諾蘭頭疼地撫額,小聲提醒道,“他可是顧鈺的弟弟?!?br/>
“那也是快成年了的弟弟?!崩窗采残÷暡粷M道,“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可從來不會這么撒嬌。”
他瞥了一眼顧燃,“現在正是這孩子需要磨練的年紀,怎么可以這么溺愛?!?br/>
諾蘭深深嘆了口氣,沒有再應話。
反而是站在后邊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的吳九辨毫不客氣地插嘴,“有點自知之明吧,利未安森,你現在撒嬌可比孩子要過分多了?!?br/>
茜茜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點頭。
顧燃不動聲色地掃過面前這群人,然后帶著疑問的視線望向了顧鈺。
顧鈺解釋道,“他們是來保護我們的?!?br/>
……
顧年的宿舍其實跟顧父顧母的住處距離不遠,甚至都用不上校內的交通工具,步行幾分鐘就可以到。
說不上這安排是否是故意的,只是顧年似乎并沒有要去看望一下顧父顧母的打算,即使距離近到見面根本不費什么力氣。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默契,顧向晚也沒有要去見兒子一面的意思,仿佛父子兩人不認識一般。
沈云莞只覺得好笑,父子兩人都是一模一樣的脾氣,誰也不肯先邁出第一步,她理解顧年的想法,畢竟是她的孩子。
記
對于顧年,她更多的是虧欠跟心疼,這點小脾氣在沈云莞眼里不痛不癢的,反而可愛。
只是這脾氣換到顧向晚身上,沈云莞就分外冷酷了,“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情,你總要面對顧年的。”
“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再耍這種小脾氣只會讓人討厭?!?br/>
顧向晚死活不承認自己是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顧年才不去見他的,也死活不承認自己在耍小脾氣,面對沈云莞的話卻也不敢反駁太過,“再過幾天吧,再過幾天做好準備再去,現在去也只是吵起來?!?br/>
他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沈云莞喝止住,“站在那兒別動?!?br/>
“要不是有顧鈺在我們哪還有幾天好過?!鄙蛟戚冈诖差^柜子里翻來找去的,“你前些天不是給孩子們一人寫了封長信么?”
“你要是再無視顧年,我就將那幾封信都挨個給他們發(fā)過去?!?br/>
顧向晚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語氣倒是很拽,“早就被我丟了,寫得什么玩意兒,婆婆媽媽的,一點也不符合我的氣質。”
沈云莞嘆了口,“總得找個機會跟他們說聲對不起的?!?br/>
“我怕再拖拖出點什么事兒來,總不能等我們兩個都死了,再寄一封信跟孩子們說聲對不起吧,還不如直截了當別留下任何掛念,命運無常,誰也無法反抗,我們只能珍惜當下?!?br/>
沈云莞:“就算什么也不說,光去看一眼他們也好啊,我都快忘記顧年的模樣了。”
經過這一遭大起大落,沈云莞只覺得多少時間都不夠用。
她現在無比焦慮,忽然就發(fā)現自己對自己的這幾個孩子一點了解都沒有,甚至于聯系最頻繁的顧鈺也是報喜不報憂,只跟她講那些輕松愉快的事情,很少提起他自己的煩惱跟困擾。
至少應該彌補些虧欠的,她想。
“別擔心?!鳖櫹蛲砟拖滦膩戆参克?,“別著急,我們今天就去看看孩子們好不好?”
……
在車上。
顧鈺給顧燃將事情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從聯賽開始到之后的發(fā)展,事無巨細。
顧燃對此沒什么大反應,在知道顧鈺能力的時候他也只是慢騰騰地“哦”了一聲,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模樣。
只是開口問道,“你有自己的計劃跟打算的吧?”
顧鈺:“嗯?!?br/>
“我不太懂,但是哥哥應該也清楚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么吧?”
“嗯。”
“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對嗎?”
在一一得到顧鈺肯定的回答之后,顧燃就沒再問其他問題了,他只是懶散地躺在座椅上,歪著頭,看向窗外飛逝的景色,“那就好,如果反悔的話要記得早點跟我說。”
顧燃道,“其他的我不懂,但是打架跟逃跑我還算擅長,我會無條件支持哥哥的任何選擇?!?br/>
還沒有等顧鈺開口說話,坐在后排的利未安森就耐不住性子了,他湊近顧燃的座椅,語氣不善,“還輪不到你這個小崽子保護顧鈺。”
利未安森開口就像是什么信號一樣,一車的s級里有人開始笑,“那就輪到你了嗎?利未,你著什么急啊?!?br/>
“占有欲別太明顯啊。”吳九辨啞然記失笑,覺得自己上一屆輸給帝國軍校當真算是有點虧,“利未安森你碰上顧鈺就不帶腦子了嗎?”
“你們一直等著,就不允許別人努力了嗎?”利未安森對此不屑一顧,“那你們就等著好了?!?br/>
反正他是但凡喜愛就要大聲宣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