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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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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矜這段時間,  因為裝修的最后關卡出了點兒問題,忙得有些著急上火,額頭上都冒了一顆痘。
    鄔淮清索性不讓她去新房子那兒,  自己和裝修團隊親自處理最后的問題。
    而祝矜心里惦記著,  時不時還要趁著他不在的時候,  去檢查一番。
    對于新房子,  她一向是要比對婚禮更上心。
    而對婚禮的設計,  她說當甩手掌柜,  就真的當甩手掌柜,  裝修這茬兒,  她嘴上說著沒時間管,實際上隔三差五去現場。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房子是自己要住的,當然不能出一點兒差錯,婚禮雖然大部分人一輩子只有一次,  但也就是個面子功夫。
    鄔淮清給她的安全感已經足夠多,  完全不需要再從外人艷羨的目光中獲得了。
    姜希靚看她最近上火,便總拉著她去游泳。
    姜希靚有點倒霉,  之前從上學時便經常去的那家游泳館,今年開春倒閉了,  老板跑路,  連會員費都沒有退,  她在那兒預存了兩年的錢,  都打了水漂。
    這次,她索性選擇了一家五星級酒店的游泳館,  總不會出現跑路的情況。
    這家酒店的下午茶一直很有名氣,  最近還出了新品,  于是兩人游完泳后,去酒店樓上的餐廳點了份下午茶。
    她們坐在窗邊聊天,四月正是北京楊柳絮亂飛的季節,涂著口紅走在外邊經常糊一嘴,窗外高大的樹木掩映著一片淡淡的淺綠色。
    祝矜正無所事事地攪拌咖啡杯里的奶泡時,忽然抬頭看到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抬了抬頭,也恰好看到她,兩人的視線就這樣撞上。
    祝矜沒急著移開,不過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反倒是對面的女人先對她笑了起來。
    她一個人坐在那兒,欠了欠身子,然后步履窕窕地沖祝矜走了過來。
    在距離祝矜坐著的真皮沙發只有半米距離時,她停下腳步,摘下墨鏡笑道:“濃濃?”
    語調溫溫柔柔,雖然只是笑著,卻有萬種風情不自覺流露出來。
    祝矜看著駱桐,勾了勾唇,笑道:“小姨。”
    “淮清呢,沒陪你出來?”
    “他在公司,我和朋友來玩。”
    駱桐看了眼姜希靚,對她笑了笑,然后扭過頭繼續和祝矜說道:“他最近忙嗎?”
    “還好吧。”祝矜也笑著說,語氣平淡。
    其實很忙,至于忙什么,她大概知道一些。
    和眼前人有關。
    思及此,她看向駱桐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玩味。
    和鄔淮清在一起的這大半年里,這不是祝矜第一次親自和駱桐打照面。
    之前有一次,她和鄔淮清兩個人在一家墨西哥餐館吃飯時,還碰到了駱桐進來。
    那晚鄔淮清很自然地和她打了招呼。
    也因此,祝矜即使見到駱桐心中有百般厭惡,也不會在明面上顯現出來。
    還不到時候。
    駱桐看到桌子上的墨鏡,說:“這副墨鏡是淮清買給你的吧,淮清從小便眼光高,去年他買的時候我還在想他買給哪個姑娘,后來知道是你,才恍然大悟,同齡的姑娘里也只有你能入了他的眼。”
    祝矜聽著她毫不避諱地提起鄔淮清,暗暗使了幾分力道,才克制住想要皺起的眉頭。
    她敷衍地答著。
    姜希靚全程在一旁默默聽著,待駱桐走之后,沖祝矜眨眼睛,問:“怎么回事兒,我怎么覺得你不大待見他小姨?”
    “有這么明顯嗎?”
    “還行吧。”姜希靚想了想,“不過你那些微表情,別人看不出來我還不熟嗎?”
    “總不會是因為她小姨有私生女兒,你就看不上人家,你不是那樣的人。”她又說。
    “虧你了解我。”
    這件事兒在祝矜心中憋了太長時間,想到之后會發生的事情,她索性沒再對姜希靚隱瞞。
    姜希靚聽得眼睛都瞪圓了。
    “不是吧?”她驚訝于豪門秘辛的狗血與離譜程度,問,“那駱桐怎么看起來還這么坦蕩?”
    祝矜擺擺手:“大家都是忍者神龜嘍,誰都沒有擺在明面上,前一陣鄔淮清媽媽還和駱桐一起去寺廟呢,我去給他媽媽送東西,看到兩人很和睦。”
    姜希靚:“……去廟里,在佛祖眼跟前比誰心虛嗎?”
    祝矜想了下,以駱桐的膽量和魄力,估計不覺得心虛。
    姜希靚看著祝矜的目光變得復雜了幾分。
    “這么看我干嗎?”祝矜笑道。
    姜希靚有些困惑地說:“唐愈他家天天斗得雞飛狗跳,鄔淮清家這簡直離譜,岑……”
    名字被她只念出一個姓,便又淡去,接著說:“這一家比一家有錢,怎么都不惜福?”
    祝矜聽著,心中千般滋味,慶幸張瀾女士的祝思儉同志情比金堅。
    姜希靚:“不過話又說回來,也不是有錢人家才亂七八糟,我爸媽當年窮得叮當響,還一個比一個能折騰。”
    她說著,嘆了口氣,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今年叔叔回來沒?”祝矜問。
    “前一陣回來了。”姜希靚提起這件事兒恨得牙癢癢,“一回來就跟老太太要錢,老太太有什么錢?他還不是想跟我要,給了他六萬,沒過半個月又來找。”
    祝矜皺起眉:“那怎么辦,他有沒有鬧事兒?”
    這種事之前不是沒發生過,所以祝矜才這樣問。
    “去綠游塔門口,想撒潑,被我報警了。”姜希靚說道,“從派出所出來,還要跟街坊鄰居們說我的壞話。”
    祝矜聽著都火大,沒忍住說:“前幾年奶奶生病,你們過得那么難,他怎么不回來?現在你好不容易日子過好了,他就回來,還有沒有良心?”
    姜希靚看她生氣,輕笑,反倒是安慰起她:“他哪里還有什么良心?我倒是還好,最多損失點兒錢,就是老太太,每次見到他都心里不好受。”
    祝矜明白,老人家著不認這個兒子了,但心里總歸是難過又惦念的。
    姜希靚爸爸不論是做什么,都是在老人家心頭劃刀子。
    “等這周末我跟你回去,看看老太太。”她說。
    -
    周末的時候,祝矜在趕往姜希靚家老房子的路上,經過紅綠燈時看了眼手機,忽然看到蔣文珊發微信問她:【濃寶兒,嵐生藥業是怎么回事?】
    祝矜愣了下,在腦海中思索著有關嵐生藥業的信息。
    這時,后邊的車子按響了喇叭,她一抬頭,只見紅燈變成了綠燈,只好先放下手機開車。
    一路上祝矜都有些心神不寧,到了姜希靚奶奶家,她把車子停好,下車后立即在網上搜“嵐生藥業”。
    這是季家的產業,季家最早發家就是靠著嵐生制藥廠。
    網上除了最近嵐生藥業的股價有異動外,其他有關的痕跡少之又少,看得出是被人臨時刪去的。
    祝你矜日快樂:【怎么了?】
    蔣文珊回復得很快:【你不知道嗎?嵐生的股東從昨天就開始被約談。】
    她又發了條語音,有些猶疑地問:“不是你哥做的嗎?”
    這正是蔣文珊疑惑的點。
    祝矜一下子反應過來,有什么線索像拼圖的碎片一樣,在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拼湊完整。
    祝羲澤和鄔淮清一直籌謀的事情,在她心中也有了輪廓。
    她收好手機,抬頭看到姜希靚正站在前邊胡同口,旁邊是岑川,兩人不知在說什么,姜希靚皺著眉,臉色有些差。
    祝矜連忙走過去,拉住姜希靚的胳膊,警備地看著岑川。
    岑川倒是表情如常,不過比起之前,人黑了點兒,也更精神了,相較之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形象,更接地氣。
    他看向祝矜,自然地打了聲招呼。
    祝矜從去年開始,便對他一直沒有好臉色。
    她知道今年岑川追希靚追得緊,但兩人一天沒在一起,她便一天沒好臉色,始終站在希靚這邊。
    祝矜敷衍地點點頭,然后和姜希靚一起進了胡同。
    姜希靚看她手里拎的盒子,說:“得,一會兒進去,老太太肯定又該說了,她舍不得說你就說我。”
    祝矜晃晃手中的袋子和盒子:“就點兒吃的,也不貴重。”
    照顧老太太的阿姨炒了兩個菜,姜希靚從店里帶了幾個菜,兩個人哄著老太太,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
    晚上,祝矜回到安和公館。
    鄔淮清已經回來了,坐在沙發上,正在看電影。
    一看到祝矜,笑著沖她招了招手。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祝矜都沒有這么早在家里見過鄔淮清。
    她“呦”了聲,有些驚喜地說:“大忙人,您怎么這么早就回來啦?”
    鄔淮清把她攬到自己身邊,下巴抵在她的頭上,摩挲著問:“明天出不出去玩?”
    “你還有心情玩?”她轉過頭,仔細端詳著鄔淮清,捏了捏他的耳朵。
    “怎么沒心情?”
    “那嵐生藥業那兒怎么辦?”
    鄔淮清不驚訝她知道,笑了笑:“我該做的已經做完了,剩下的法律自有決斷。”
    祝矜聽他這話,便知駱桐這劫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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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祝矜和鄔淮清去了杭州,原因是那兒最近有個香港某著名導演御用攝影師的攝影展,祝矜很感興趣。
    駱桐一大早便給鄔深打電話,電話卻一直打不通。
    最終,下午的時候,她在東邊的一處別墅里,才找到鄔深。
    管家帶著駱桐進來,看到她,鄔深只冷冷掃過去一眼,駱桐的眼中瞬間蓄滿淚水。
    駱桐跪在他腳邊,求他救一救自己。
    鄔深的臉色很冷:“嵐生的爛賬,你一直知道?”
    駱桐瘋狂搖頭:“我哪里知道,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兒子……”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鄔深打斷:“閉嘴。”
    駱桐在旁邊低聲泣著,鄔深看著她的眼淚,畢竟是自己的女人,不忍心軟起來。
    他嘆了口氣,說:“證據清清楚楚,想逃脫也逃不了,當下之計,你去自首吧,兒子和女兒和你都無關,我會好好把他們養大的。”
    駱桐聽他這樣說,便知道他不準備幫自己,事情已經沒有回轉的余地。
    她拽著鄔深的手,忽然松開,整個人倒在地上,呆愣愣地看著前方,眼珠如同死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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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北京是個晴天,杭州下著小雨。
    祝矜和鄔淮清住在新新飯店,窗外的西湖水朦朦朧朧,水光瀲滟。
    鄔淮清坐在窗邊看書,祝矜正在一旁和姜希靚聊天,忽然看到微博的推送,“知名舞蹈演員實名舉報嵐生藥業涉嫌違法”。
    她頓住,點進去,發現#駱桐##駱桐自首##嵐生藥業#這些詞條全部在熱搜上,已經爆了。
    雨中灰白的天色混揉著西湖岸邊的翠色,祝矜忽然像是被捂住了一半的口鼻,有些悶,沒有想象中的痛快。
    她側臉去看鄔淮清,只見他面色平靜,閑散恬淡,注意到她的視線,抬起頭,刮了下她的鼻子:“怎么了?”
    他輕聲問。
    祝矜搖搖頭:“沒,晚上想吃糖醋魚了。”
    鄔淮清輕笑起來,攬住她的腰:“好,今晚帶你去吃杭州最好吃的糖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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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桐去檢察院自首那天,先去看了看駱梧。
    駱梧正在花房里澆花,見她來了,沒說話。
    沙發上坐著的是季錚祥的老婆王千霞,正在和駱梧求情,希望她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也幫一幫嵐生。
    王千霞一看到駱桐來了,立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住她的胳膊。
    誰知駱梧從花房里走出來,看也沒看駱桐一眼,只笑著對王千霞說:“以后我們駱家,只有我一個女兒,有梧無桐,你剛剛說我妹妹,請問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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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矜和鄔淮清從杭州回來,嵐生藥業早已無力回天,幾名大股東包括季錚祥、駱桐在內,都將被逮捕。
    鄔淮清約鄔深吃頓飯。
    去之前,鄔深心中忐忑,駱桐找他的前一天,鄔淮清也找過他。
    他這才發現,自己大半生積累的權利、財富、人脈,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多半到了這個兒子手中。
    竟有一天,他會被自己兒子給威脅。
    在名利和女人之間,鄔深最終選擇了自己的利益。
    鄔淮清選了家京菜館子,鄔深愛吃。
    他嘴邊一直都掛著淺笑,看不出情緒,鄔深來之后,這抹笑也沒落下去過。
    “今天找我是為了什么?”經歷了這次的事兒,父子倆已經連基本的偽裝都懶得偽裝。
    鄔淮清笑笑,問:“您一點兒都不心疼?”
    鄔深不語。
    “畢竟她持嵐生的股,你也是知道的。”
    甚至可以說,是鄔深樂意見得的。
    “你最初想吞掉嵐生,只是能力不夠,便讓她待在嵐生。”
    只是,鄔深不知道,駱桐有自己的心思,她明面上幫鄔深,實際上早已和季錚祥站成一線。
    她只想把所有利益,都給了自己兒子,而不是這兩個男人。
    而這些,鄔深都不知道。
    鄔淮清忽然又笑笑:“我今天來,是給您送份禮。”
    鄔深自然不相信他存了什么好心思,思索之際,只見一個文件夾甩到自己面前——
    他還沒看完,整個人便臉色漲紅、目眥欲裂,不可置信地盯著鄔淮清,口中喃喃道:“假的、假的……”
    是份親子鑒定,駱桐的小兒子,不是鄔深親生的。
    鄔淮清嘲諷地笑了笑,站起身,剛想走,又回過頭來對鄔深說:“哦,您明天可以在家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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