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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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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  雖然昨天晚上睡得很晚,但祝矜還是設置了一個很早的鬧鐘——
    她得和鄔淮清早早起來,回家拜年。
    鬧鐘響了兩聲,  便被鄔淮清關掉了,  祝矜靠在他的懷里,  聽到聲音后哼唧兩聲,  實在是太困了,  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鄔淮清從她脖子下,  動作很輕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新年第一天早上的陽光很豐沛,  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祝矜的臉上,  把她皮膚表面那層細小的白色絨毛照得非常清楚,有點兒像新鮮的水蜜桃。
    他唇角不自覺向上揚起。
    祝矜睜開一只眼睛,看著他,嗡聲說:“你要起來了?”
    “嗯,你再睡會兒,  我先去洗漱,  洗漱完去下邊把早餐端上來。”
    祝矜點了點頭,看見他唇邊的笑,  本想問他為什么看起來這么高興,可問題還沒說出口,  那唯一睜開的眼睛便也困得合住了。
    她抱著被子翻了個身,  繼續睡去。
    鄔淮清嘴角的笑容更甚。
    這是新的一年,  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她。
    他不禁想起去年過年,  那時候他在做什么?
    因為記憶太過于乏味,像是一塊蒙塵的灰色布料,  其實已經有些模糊了,  只記得嘩啦啦的麻將碰撞的聲音,  他和一群人打了好幾夜的麻將。
    還有香煙、酒精的味道。
    他打麻將的技術一向不錯,但去年過年那段時間,手氣卻不怎么好,少贏多輸。
    在對面的人又胡了的某個瞬間,鄔淮清忽然想起,曾經有一年,也是過年的晚上,大院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偷偷打麻將。
    那時候他們還都在上高中,她也在。
    有時候,記憶會截留一些看似無關的信息,比如,他記得那天天很冷,冷到他們都不想出去放煙花。
    以及,那天她噴了香水,是茉莉味道的,很好聞。
    她一向看他不順眼,那天晚上卻不知為何,主動來問他,讓他教她打麻將。
    還違心地夸他是“賭神”。
    而他給拒絕了。
    說不清當時是因為什么,可能是在她問他的前一刻,聽到了有其他男孩子對她表白。
    只是那時,鄔淮清尚未知曉,那便是醋意。
    看到她在聽到他的話之后,瞪著一雙眼睛看他,又急又憤憤的表情,他莫名心中有些愉悅。
    比平常總對他冷著臉的她,要鮮活上好幾分。
    盡管,他在拒絕她的話剛出口時,便后悔了。
    在鄔淮清洗漱完、帶回早餐的時候,祝矜也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敲了敲腦袋,發誓今晚一定要早睡,不能再熬夜了。
    陽光很濃,空氣中飄浮的塵埃在這個角度下清晰可見,就像是揮灑在空中的金粉。
    “醒來了?”鄔淮清放下餐點,走過來,捏了捏她的臉頰。
    祝矜左右搖搖頭,像是要把困意都給晃走,然后,她才抬起眼,對鄔淮清說:“新年快樂,小清子,新年第一眼看到你真好。”
    昨晚喝了太多酒,祝矜的嗓子有些啞,使這句話多了幾分鄭重其事的意味。
    鄔淮清忽然把她抱了起來,“干嘛?”祝矜被他公主抱在懷中,頭很暈,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
    “看娘娘大清早精神不好,我抱著娘娘去洗漱。”他吊兒郎當地說道。
    祝矜漸漸適應了那片刻的暈眩,然后就這樣被他抱到了盥洗池前。
    鏡子里映照著他們摟在一起的樣子。
    祝矜忽然叫起來。
    “怎么了?”鄔淮清看到她湊近鏡子,皺著眉端詳自己的臉。
    祝矜一臉不開心地說:“下次再也不熬夜了,現在果然是年紀大了,折騰一晚上,第二天臉上必然會顯現出來。”
    黑眼圈很重,因為喝酒加晚睡,臉還有些浮腫。
    想當初十八歲的時候,前一晚折騰得再厲害,第二天一覺醒來,必然會滿血復活,皮膚也依舊很好。
    “哪兒顯出來了,我怎么看著比去年還要美?”鄔淮清笑著說道,寬慰她。
    祝矜的眉頭舒展了兩分,也笑起來,瞪了他眼,說:“油嘴滑舌。”
    “是嗎?”他問,問完,忽然低頭吻住了她。
    祝矜捶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自己還沒刷牙,他卻不放開她。
    只是在吻完之后,淺笑著問:“滑嗎?”
    祝矜頓了頓,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罵了句“流氓”。
    鄔淮清在她一旁,幫她把牙膏擠好,說:“誰昨天說的,大過年的不能罵人。”
    祝矜有些心虛,昨天他去找寧小軒之前,她叮囑他要好好說話,大過年的一定要和和睦睦,不能罵人不能吵架。
    今天,他把這話又重新送給了她。
    她輕哼了聲,說:“喊你流氓這不叫罵人,這是洞察你的本性,陳述事實罷了。”
    鄔淮清笑起來。
    一早上,祝矜發現嘴邊的笑就沒有落下去過。
    “是嘛,既然流氓是我的本性,那我以后不流氓點兒,都對不起娘娘的這一偉大發現了。”
    祝矜:“……?”
    怎么隱隱覺得,最后吃虧的還是她?
    洗漱完,祝矜在鏡子前化著妝,來的時候想著今天要直接回家,于是帶了些化妝品,但僅僅是最基本的打底。
    上完后,她在鏡子里認真看了看,還是覺得氣色不是太好,但也沒辦法,只能等回去再說。
    她走出浴室,鄔淮清把早點拿到了陽臺的小桌子上,她邊吃飯,邊拿出手機看。
    除了其他人發過來的一些新的祝福以外,姜希靚終于回了消息。
    回消息時間是在凌晨。
    昨天出來玩的時候,祝矜聯系過姜希靚,問她要不要一起來。
    以前過年的時候有岑川,祝矜不記掛,但今年,岑川不在了,她怕靚靚自己過年孤單。
    姜希靚沒答應跟她一起來,說得回去陪老太太。
    老太太也是自己一個人,雖說有兒子,但跟沒有一個樣兒,他們家也沒有其他親戚,很冷清。
    于是祝矜便作罷,她本以為,她陪著老太太,早早睡覺去了,所以晚上才沒回她的微信。
    哪知道這人五點多鐘的時候還沒睡。
    祝你矜日快樂:【干嘛去了昨晚?】
    希靚不吃姜:【沒干嘛,早早睡了,五點多鐘被外邊的聲音給吵醒了,你呢?】
    祝你矜日快樂:【還在那個守歲館,正準備收拾收拾回家。】
    姜希靚沒想到自己新年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撒了個謊。
    即使這個謊很小。
    她昨晚其實沒有早早睡下。
    昨晚岑川不知道抽什么風,來老太太這人找她,十二點的鐘聲一響,說完那句話后,他站在門口,給她耳朵里塞了一只藍牙耳機。
    里邊放著的,是一首阿黛爾的歌,他們兩人曾經都很喜歡這首歌。
    她沒出聲,靜靜地站在老房子的門內,他站在門外,一直到這首歌唱完。
    曾經,她和岑川最開始還在學校瞞著老師、同學,玩地下戀情的時候,他便常常給她耳朵里塞一個藍牙耳機。
    他坐在奧賽班教室的最前邊,而她坐在最后一排。
    沒有人知道,他們正一起聽著同一首歌。
    老太太在屋子里,見她沒動靜,還不回來,便推開里屋的門出來找她。
    老人家眼神不好,走近了才看清門外的人是岑川,她立馬喊道:“小川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岑川和奶奶說新年好,還問起奶奶的身體狀況,一副熟絡的模樣。
    不過本來,他便和奶奶很熟。
    之前上學的時候,他經常周六日的時候來找她玩,老太太不像別人家的老太太,會限制孩子在青春期年齡段的交友。
    相反,她很喜歡岑川,有時候,岑川沒來,她還會問:“你那個高高瘦瘦的同學,今天怎么沒來找你玩呀?”
    不過岑川每次來,總是帶一些點心和吃的,也因此會被老太太教訓一通,說小孩子不會賺錢,讓他下次來不要帶東西。
    姜希靚心底其實不樂意他來家里找她。
    那會兒她覺得岑川有點兒黏人,跟他約好兩人只在上學的時候見,周六日她要在家中做實驗。
    這人表面上答應了,實際上陰奉陽違特別拿手,還每次把老太太都哄得特別開心。
    聽到老太太的笑聲,姜希靚覺得,來就來吧。
    岑川跟著她做實驗,其實也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實驗,只是姜希靚動手能力比較強,還愛搗鼓一些好玩的。
    比如那陣子化學課正在講電解質,姜希靚題目早就做得出不了錯,便在家中找些硬幣、鹽水、電池什么的,把硬幣電解了一個孔,串成手鏈。
    還送給了岑川一條。
    岑川那人特傻,手腕上帶著塊據說好幾十萬的表,收到她扔給他的那條硬幣手鏈,卻開心得跟個小孩子似的,二話不說就戴上了。
    姜希靚瞅到自己送的那不誠心的禮物,和他那昂貴的手表搭在一起,都覺得寒磣。
    他卻很喜歡,后來又給了她五個一元的硬幣,還有2個一毛錢的硬幣,讓她再串一串。
    美名其曰“五二零”。
    姜希靚嫌棄他這些幼稚的把戲,但那時她畢竟也才十幾歲,又不可控制地淪陷在這稚拙而又熾熱的愛意里。
    后來,她總是想,那或許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老太太身體還沒出毛病。
    她和岑川在烏托邦里談戀愛。
    學習很容易。
    生活看起來沒有絲毫煩心的事情。
    姜希靚還沒告訴老太太她和岑川分手的事情。
    不過她琢磨著,老太太多半已經猜了出來,畢竟老太太向來都是那么聰明的一個人。
    她之前問過她,為什么總是不見小川來。
    姜希靚總是搪塞道,他還在國外,沒回來呢。
    老太太又會接著問,那怎么也看不到你們倆打電話呢。
    姜希靚會說,我干嘛在您面前打,這不是來之前剛掛了電話,您甭惦記他了,他過得美著呢,等改天我讓他給您打電話。
    姜希靚沒覺得分手有什么丟人的。
    但她不忍告訴老太太,因為老人家一向覺得她可憐,孤苦無依,還覺得自己這個老太婆是她的負累,好不容易有個可靠的人,能陪伴她。
    所以,她不想讓老太太再擔心自己。
    不過,老太太心中不是沒有過擔憂的,她好幾次憂心忡忡地問姜希靚,小川家里是做什么的,是不是特別有錢,他爸爸媽媽要是不同意怎么辦。
    姜希靚當時沒覺得她和岑川最終會那么慘烈,她也沒把家庭這個差距太當回事兒。
    事實證明,她太單純。
    而老太太一語成讖。
    新年的夜里,姜希靚不想讓老太太突然得知自己孫女分手的消息,于是她趁著老太太不注意,沖岑川使了個眼色。
    他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明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姜希靚聽著老太太問:“小川什么時候回的國,怎么這么晚來找靚靚啊,我剛問她你在干嘛,她還不告訴我?”
    老太太笑瞇瞇的,岑川回頭看了看姜希靚,姜希靚沖他更使勁兒地眨眼睛。
    他笑起來,說:“奶奶,我今天才回的國,這不是一回來,就趕來看您和靚靚了嘛。”
    老太太笑紋加深,看起來更高興了。
    姜希靚在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
    “奶奶,您趕緊進家,這個點兒風大,再吹著。”說著,他便要扶老太太進去。
    姜希靚這才反應過來,打了個寒戰,連忙上去扶住老太太的胳膊,說:“您出來怎么也沒穿件衣服,趕緊進去。”
    說完,她狀若無意地把岑川的胳膊給擋開,把他隔到一邊。
    反倒是老太太回頭,問:“小川,怎么不一起進來呢?”
    岑川看看姜希靚,又看了看老太太,然后說:“這就來。”
    姜希靚啞口無言,當著老太太的面兒什么都不能說。
    但她實在無法忍受,這個特殊的時刻,接下來和岑川相處的情景。
    于是一進家,她便開口:“奶奶,快去睡覺吧,這都幾點了。”
    老人家平常習慣了早睡早起,加上上了年紀,身體也不好,此刻的確是困了,說著打了兩個哈欠。
    “那我去睡,你們倆聊。”
    “嗯。”姜希靚笑著,看著老太太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和岑川坐在沙發上,一時之間,空氣變得安靜起來,氣氛異常尷尬。
    老房子的客廳很小,和另一間屋子是連在一起的,天花板上的燈卻是那種很華麗的,是姜希靚小的時候,一個親戚送的,襯得整間屋子的風格不倫不類。
    為了省電,老太太把花型吊燈里的好幾個燈泡都擰了下來,只留了兩個,也就是只有兩朵花瓣亮著。
    姜希靚盯著其中亮著的一朵,因為時間久,燈上邊布滿了小飛蟲的尸體。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在一起,表面上看吊燈看得認真,實際上旁邊人的一吸一呼,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看什么?”岑川率先打破沉默。
    姜希靚輕“啊”了聲,回過頭來看他,“好像是壞了一個燈泡。”
    她隨口扯道,平靜地說。
    盡管時隔半年,但姜希靚仍然忘不了當時分手時鬧得有多激烈。
    現在每每想起,她都覺得,當時的她,不是她。
    而現在,她的心境早已變得平和。
    再也不會像之前那么傻了。
    岑川盯著那吊燈,看了看,然后轉回視線,重新落在她身上。
    他忽然問:“今年有沒有什么愿望?”
    那語氣,就像是他們是可以一起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未來、理想、愿望的老朋友。
    姜希靚勾起一邊的唇角,輕哂,問道:“你大半夜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問題?”
    他不在意地說:“當然不是。”
    “那是為什么?”
    片刻后,岑川看著她的眼睛,靜默地說:“沒有原因,就是想見你。”
    吊燈明明只有兩個燈泡,很暗,姜希靚卻覺得眼前有些暈,不知是不是晚上多喝了兩杯酒的緣故。
    她冷笑了一聲,移開眼睛,站起身說:“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岑川卻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他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姜希靚使勁兒想要拽出自己的手,卻發現根本拗不過他的力氣。
    “你要做什么?”她壓著聲音,不敢吵到老太太。
    岑川盯著她,他的眉頭不經意間皺了起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說:“姜靚靚,對不起。”
    隔壁的老大爺家養了好幾只鳥兒,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姜希靚的錯覺,她好像聽到了老大爺家的鳥在叫。
    這聲道歉傳入她的耳中,就像一顆很輕很輕的石子,投入一池面積很大的湖水中,只掀起了一小圈的波瀾。
    姜希靚沒問他為什么道歉。
    她知道他在為什么道歉。
    可她早已經不需要道歉了。
    她沒再掙扎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只重復道:“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握著她的那雙手逐漸松開,直至她的手腕徹底恢復自由。
    “好。”他笑笑,“新年快樂。”
    姜希靚低頭的剎那,忽然看到他手腕上戴著的東西,一時有些愣住,以為自己看錯了。
    是那條她送給他的,一元硬幣的手鏈。
    似乎察覺到了她注視,他站起來掩了掩。
    姜希靚再看去的時候,那條手鏈已經被他藏進了袖子里。
    -
    祝矜和鄔淮清一起回到了家里拜年。
    每逢過節,尤其是春節,她家中總是少不了人,除了祝思儉的下屬以外,還有張瀾女士的好幾個學生。
    這也是為什么,祝矜昨天晚上敢“拋下”爸爸媽媽,和鄔淮清去跨年。
    因為當時家里有張瀾的學生陪著。
    祝矜剛打開家門,便聽到一陣歡聲笑語,鞋柜前擺了一雙陌生的鞋子。
    她和鄔淮清一進來,張瀾的學生便第一個瞧見了他們。
    “濃濃?”他喊道。
    “路程哥!”祝矜有些驚喜,沒想到今年路程回來了。
    張瀾聽到聲音,問了句,“回來啦?”
    “嗯。”祝矜和鄔淮清走到客廳,說道:“爸爸媽媽新年好,路程哥新年好。”
    鄔淮清也向他們倆問好,隨后,將目光投向路程,這是一個書卷氣很濃,長相清雋的男人。
    祝矜給他介紹:“這是我媽的得意門生,研究生是在哈佛讀的,算起來,我還是有幸當過幾天路程哥的學生。”
    張瀾聞言笑起來,說:“你還好意思說,當時你路程哥給你講課,你還不樂意聽。”
    路程家境不好,大學時做過好幾份兼職,其中一份,便是給祝矜當家教。
    鄔淮清聞言,這才想起來,記憶中祝矜高三的時候,的確是請過一個家教,他還是偶然間聽祝羲澤說的。
    鄔淮清一直記得祝矜的成績不錯,雖然不算是拔尖,但也是中上游,不知為什么會請家教。
    私下里他裝作無意地問了問祝羲澤,才知道她是想沖刺一把,據說是想考北大。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鄔淮清當時很開心。
    不管祝矜為了什么要考北大,但如果他們能在一個學校,那再好不過。
    此刻,他打量著路程,看樣子,祝矜和他關系還很好。
    他笑著和路程打招呼,又問:“路先生現在還在國外嗎?”
    路程是那種很溫和的長相,但在鄔淮清面前,也毫不露怯,說:“剛回沒多久。”
    “是準備回國工作了嗎?”
    “嗯,已經找好工作了。”
    鄔淮清笑了笑:“以路先生的水平,工作一定很好。”
    路程在風投機構工作,對鄔淮清那張臉自然不陌生,從他剛剛一進門,便認了出來。
    但他這人有三分隨性,不愛隨意扯關系,隨意攀談。
    眼下見鄔淮清主動問起來,他才說:“還行,不過比不上鄔先生您。”
    兩人客套了一番。
    鄔淮清在聽說了他現在任職的公司后,也不免對他多了分贊嘆,那家風投機構要求極高,國外藤校畢業回來的學生,也不是隨便便能進的。
    路程年紀輕輕又沒有特殊的背景,便能進去,必是能力不凡。
    幾個人坐在沙發上,一起閑聊著。
    一直到了中午,阿姨煮了餃子,還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
    鄔淮清多喝了兩杯酒,回去的時候不能開車,祝家司機把他送回的鄔家,還帶了很多給鄔淮清爸媽的禮品。
    祝家的規矩是,大年初一中午這頓飯,各自在各自家里吃飯。
    但等到晚上的時候,要全家老老少少一起吃。
    今年,祝矜的三叔和三嬸,也就是祝小筱的爸媽,也從國外回來過年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國外待久了,還是歲數漸長的緣故,三叔今晚格外感性,在飯桌上敬了爺爺好幾杯酒,說以前是他不懂事兒,以后會經常回來看他的。
    祝老爺子倒是不領情,哼了聲,說:“大過年別說沒用的,你愛回來不回來,這邊一大家子人呢,少你一個算什么?”
    三叔賠著笑,一直給爺爺敬酒。
    祝矜和祝小筱坐在一起。
    看到自己爸爸在爺爺這兒受挫,祝小筱沖祝矜吐了吐舌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
    家宴上,祝矜不時被提到,連同鄔淮清這個名字。
    姑媽、嬸嬸她們總是問她,準備什么時候辦婚禮,還有好多婚禮上的細節。
    祝矜一一回復著,不過她們的問題都太過細節,好像她明天就要嫁出去似的。
    爺爺舍不得她這么早嫁人,聽到他們問來問去,煩得慌,發話:“著什么急。”
    盤問她的長輩們這才止了聲。
    -
    鄔淮清今晚不在祝家吃飯,在家中吃“新年宴”。
    今晚鄔深也在,只是三個人的氣氛,還像往常那般僵硬,各演著各的戲。
    鄔深扮作一副慈父的模樣,讓他這幾天帶著祝矜再回家吃頓飯。
    鄔淮清看著自己這個血緣上的父親,忽然想笑。
    可惜他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晚上大家留在爺爺家睡覺,人多,祝矜和祝小筱擠在一屋。
    祝矜坐在窗戶邊,玻璃上有冰霜凝結成的各種形狀的霜花,在燈下閃著細碎的光。
    院子里很安靜,屋里祝小筱趴在另一扇窗戶前,正在打電話。
    祝矜聽著小姑娘嬌俏的聲音,時而生氣,時而開心。
    一聽就是在和喜歡的人打電話。
    待她掛掉電話,她打趣地問道:“這是哪個混小子?”
    “什么混小子?!”祝小筱有些急地反駁,說完,才覺出不好意思來,她咳嗽了兩聲,然后別過頭,輕聲說,“是挺混的。”
    祝矜被她的反應逗笑,故意問:“讓姐姐猜猜,這個男孩子是不是姓原?”
    祝小筱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問道:“姐,你怎么知道的?”
    下一秒,她反應過來,有些生氣地說:“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姐夫告訴你的。”
    祝矜輕哼了聲:“那你說說,為什么你姐夫會知道?”
    祝小筱恍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雖然最近一個月,她沒什么消息需要和姐夫交接,但是祝小筱覺得自己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出賣自己地下黨的戰友。
    她咳嗽了兩聲,說:“我瞎猜的,我以為我姐夫知道,然后告訴的你,你倆不是天天跟連體人似的嘛,不然你說,你怎么知道跟我打電話的人姓原?”
    祝矜掐了掐她的臉蛋,說:“別裝了,我早就知道了,小間諜。”
    祝小筱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完全沒想到自己早就暴露了……
    頃刻間,她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到了頭上,然后遮住眼睛,大有一種“我不看見你你就看不見我”“我們誰也看不到就都不尷尬”的氣概。
    祝矜被她逗得哈哈笑,說:“行了,趕緊把帽子放下來,也不怕憋壞了。”
    祝小筱這才把帽子放了下來,她又咳嗽了兩聲,然后弱弱地張口:“姐……”
    “嗯?”
    “我錯了。”
    祝矜不說話,裝作一副嚴肅的樣子看著她,把祝小筱心里看得直打鼓。
    但通過這大半年的相處,祝小筱早就知道祝矜是個什么樣的人。
    脾氣好,有耐心,心眼大,斷不會為這些小事兒生氣。
    于是,她拽著祝矜的胳膊撒嬌,心中暗罵鄔淮清這個戰友不合格,都被敵人發現了,怎么連通知都不帶通知一下她的。
    祝矜被她晃著胳膊,早就憋不住笑了起來,說:“那行,要我饒你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得給我講講你這個男朋友是怎么認識的。”
    原也就是那個清華的樂隊主唱,在網上有一堆粉絲,音樂被好多人稱為“直擊靈魂的聲音”。
    少女情懷總是詩。
    一提到他,祝小筱的臉不自覺紅了起來,軟下聲音,在窗邊給祝矜講起了她和原也的相識經歷。
    -
    祝思儉和張瀾的假期跟著國家法定假日走。
    許是想著今年祝矜就要嫁人了,以后和鄔淮清待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多,相應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間會變少。
    于是過年前,張瀾便和他們商量好,大年初二一家三口出去玩,等到初六的時候回來。
    雖然時間有些緊,但祝矜知道媽媽的意思,再加上他們倆平時工作忙,更沒有時間出去玩。
    于是趁著這個假期,她提前訂好了機票和酒店,并安排好了行程。
    從高中開始,張瀾為了鍛煉她的能力,便把每次旅行的行程安排交給了她,自己只在看到她的安排后,做一些補充。
    由于祝思儉工作的特殊性,他們沒有選擇國外的地點,而是非常不免俗地選擇了過年人最多的地方——三亞。
    海南的冬天很美,和蕭瑟的北方截然不同,綠植葳蕤,海浪起伏。
    因為好幾個海灘上人都很多,所以他們三個人更喜歡待在酒店里。
    張瀾和祝思儉旅行時,行李箱中也會帶著書,兩人坐在大落地窗前的傘下看書,只有祝矜待在房間里,和鄔淮清打視頻電話。
    她穿了件薄的長裙,帶子是很細的那種金屬鏈,在肩頭勒出一道紅色的印子,極其帶有誘惑性。
    鄔淮清隔著視頻看到那條紅痕,喉結不禁上下滾了滾,問:“衣服合適嗎?”
    祝矜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說:“合適呀,不好看嗎?”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他在心里想。
    那道紅痕令人浮想聯翩,雖然他知道,不是衣服的原因,是她皮膚太嬌嫩了,稍微一碰就很容易就出印子。
    “想我了沒?”他問。
    “不想。”祝矜嘻嘻一笑,然后將鏡頭在酒店的房間里晃了一圈,最終落在落地窗外。
    外邊是房間自帶的小泳池,張瀾和祝思儉兩人也都穿著清涼的衣服,坐在一把遮陽傘下,在認真地看書。
    有種靜謐的和諧感。
    鄔淮清忽然說:“咱爸咱媽關系真好。”
    這點祝矜非常承認,她小的時候就很羨慕爸爸媽媽的關系,以前還想過,今后找男朋友,一定要照著爸爸這個標準找。
    現在看來,好像差得有點大。
    “我們以后也會這么好的。”
    “現在就很好。”鄔淮清說,“當然,以后會更好。”
    就像他對她的愛意,明日只會比今日更深一分。
    鄔淮清正在書房里,祝矜看他拿起文件看,嘆了口氣說:“鄔總,大過年的,您就歇歇唄。”
    “喊我鄔總?”
    “嗯,還不經喊?”
    鄔淮清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那過完年,你來給我當秘書?”
    祝矜在視頻里白了他一眼,說:“請我當你秘書,可是很貴的。”
    “有多貴?”他笑著問。
    “我的工作餐起碼也得是林師傅做的鮑魚撈飯那個水準的,然后飯后你還得給我準備一盅燕窩,請假隨時批,不能996,不僅如此,晚上還得給我準備洗澡水,倒洗腳水……”她故意說了一長串。
    誰知他點點頭:“好。”
    祝矜愣了愣,“切”了聲:“才不信,說得容易。”
    話音剛落,她聽到他慢條斯理地說道:“鄔總不但幫你準備洗澡水,還幫你洗澡,全方面體貼員工。”
    “……”
    他的聲音很低沉,帶著磁性,灌入祝矜的耳朵里,讓她的臉瞬間泛起熱意。
    一抬頭,祝矜忽然發現不知道何時,張瀾進來了,她被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把手機關掉。
    可她只熄了屏,忘了視頻還在,那頭鄔淮清接著說:“怎樣,這待遇要不要考慮一下?”
    祝矜連忙喊:“媽。”
    想讓那頭的鄔淮清趕緊住嘴。
    此時此刻,祝矜就如同那烤鴨爐里不幸的鴨子,被轉著圈讓火炙烤,臉頰滾燙燙的,想連夜買站票坐火車逃走,心中大戰千百回——
    也不知道剛剛鄔淮清的虎狼之言,有沒有被張瀾聽到。
    “干嘛呢,打個視頻電話怎么還冒冒失失?”
    祝矜盯著張瀾,不說話。
    “看著我干嘛,你爸問你晚上想吃什么?”
    祝矜忙“哦”了聲,磕磕巴巴地說:“我什么都行,看你倆想吃什么。”
    張瀾離開前,又看了她兩眼,看得祝矜心里突突的。
    直到目送張瀾離開房間,她才長舒了一口氣,連忙過去把門關上。
    這屋子從落地窗那兒便能直接進來,誰能想到張瀾還繞了個彎,出其不意。
    她把手機屏幕摁亮,瞪了鄔淮清一眼。
    他在那頭反倒是笑了起來。
    祝矜抓著頭發啊啊亂叫:“鄔淮清,我媽肯定聽到了。”
    他笑得很浪蕩,毫不在意地說道:“話是我說的,丟臉的也是我,你慌什么,濃寶兒?”
    尾音被他咬得很重,跟調情似的。
    祝矜懶得理他,反正現在是她在和張瀾女士待著,尷尬的直接對象也是她,漂亮話他當然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誰知這人接著說:“咱爸咱媽都是過來人,他倆都懂,說不準比咱倆懂多了,你有什么害羞的?”
    “……”
    祝矜:“鄔淮清!!”
    “誒,娘娘,我在。”他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混不吝地接著話兒。
    看把她惹毛了,鄔淮清這才開始哄她,說盡了好話。
    到最后,要掛電話的時候,祝矜已經不尷尬了,反正尷尬也沒用,就像鄔淮清說的,她爸媽肯定比她懂。
    “鄔淮清,我給你帶了禮物。”
    “是什么?”
    “不告訴你,你自己猜吧。”
    鄔淮清想起上次過生日時,她竟把那輛他幾年前便賣掉的車,找了回來送給他。
    所以說,祝矜送他的禮物,他還真猜不到。
    “那我可得好好猜一猜。”
    祝矜在視頻里輕哼一聲,料想他也猜不到。
    她隨口又說了句:“這邊兒可暖和了,還沒夏天那么熱。”
    鄔淮清笑著嗯了聲,她去了什么好看的景點,看到什么好玩的東西,都會拍下照片發給他。
    因此他就像是和她一起在海南玩,那些照片,也被他放到一個專門的相冊里,一一保存了。
    “濃寶兒。”
    “嗯?”
    “等到北京春暖花開,你我就娶你,好不好?”
    雖然兩人之前便商量的是等考完復試、甜品店開張后,便辦婚禮,但聽他這么鄭重其事地說,祝矜心頭還是忍不住一癢,點頭:“好。”
    -
    鄔淮清萬萬沒有料到,祝矜送他的禮物,是一份“超級大禮”。
    她回來那天是初六的晚上。
    鄔淮清提前去機場接他們,并準備了晚飯。
    張瀾和祝思儉沒料到他會來,驚訝地看向祝矜,埋怨她不早說。
    祝矜:“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你們這一路上也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鄔淮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們親兒子呢,這不是,一下飛機就能看到他,多好。”
    張瀾被她逗笑,和鄔淮清聊起天來,四個人一起往出走。
    一上車,才發現鄔淮清還給他們準備了晚飯:“這是家里阿姨現做的,叔叔阿姨你們吃點兒。”
    祝矜沒料到鄔淮清會考慮這么周到,還準備了晚餐。
    她和祝思儉還好,吃了飛機餐,而張瀾女士,是最討厭飛機餐的,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這會兒肯定餓。
    鄔淮清和司機在前排坐著,祝矜給他發微信:【行啊,這要是在古代,你絕對是最皇帝身邊最得寵的那個大公公。】
    鄔淮清:“……”
    W:【我志向沒那么遠大,只要當好娘娘身邊最得寵的小清子就行】
    祝矜看到他的回復,沒忍住笑出了聲。
    好在笑聲不大,爸爸媽媽在和鄔淮清聊天,才沒引起注意。
    祝矜這晚跟著爸爸媽媽在家里睡的。
    第二天,她回了安和公館。
    晚上,鄔淮清一回來,便和她索要自己的禮物。
    祝矜看著他,不說話,她剛洗完澡,身上飄著精油的香氣,穿了件藕荷色的緞面睡衣。
    鄔淮清輕盈地摟住她,動作曖昧地捏起她的下巴,問:“禮物呢?”
    祝矜忽然踮起腳,附在他的耳邊,說:“在我身上。”
    她的唇碰到他的耳垂,帶著濡濕。
    鄔淮清的眼睛半瞇起來,像拆禮物一般,慢條斯理地把她身上那件藕荷色的睡衣給剝開。
    看到里邊的風景時,他眸色一暗,而唇邊卻溢出輕笑——
    的確是份“大禮”。
    黑色蕾絲包裹著最顯眼的兩點,然后在后背繞了兩圈,帶子細得仿佛一抻就斷,什么都遮不住,又帶著一種神秘的吸引力。
    再往下,那層薄薄的布料,包裹著她圓翹的臀。
    祝矜本來就很難為情,聽到他這聲笑,做了好長時間的心理建設轟然崩塌,瞪他。
    鄔淮清卻淺笑著揉捏她,音調沙啞地問:“祝濃濃,從哪兒弄了這么件衣服,不是和咱爸咱媽出去的嗎?”
    想到這兒,祝矜不禁更羞澀了,這件衣服是她和爸媽逛街的時候,無意間瞅到的。
    只覺得分外好看。
    但當時她只能遠遠一瞥,也不能拉著張瀾去看。
    還是晚上的時候,她說要去幫朋友買東西,單獨行動去買的。
    佛祖在上,祝矜可以發誓,她在買這身內衣的時候,真的只是覺得它設計很巧妙,不帶一點兒旖旎的心思。
    后來起了挑逗他的心思,才說是送他份“禮物”。
    而事后的祝矜無限后悔,第二天醒來時,渾身就像是散架了一般。
    而那身千里迢迢從海南帶回來的“罪魁禍首”,早已經“分崩離析”。
    ……
    -
    祝矜的復試在陽歷三月份,她準備得很充分,加上經歷豐富,面試的時候應對非常自如。
    復試完,在三月的尾巴里,祝矜和蔣文珊的甜品店開業了。
    剪彩那天來了很多人,祝矜和蔣文珊兩邊的朋友,數也數不過來。
    好在她們的店鋪面積比起一般的甜品店要大很多,內部裝修一看便是下了大功夫和財力的。
    最奇怪的是,甜品店的一個角里,賣的是生煎包。
    并且是明廚,生煎包的師傅在里邊做的過程,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好奇,問:“為什么會有生煎包?”
    蔣文珊抬下巴向祝矜那邊,說:“花式秀恩愛,不放過每一個虐狗的機會。”
    鄔淮清看到那個賣生煎包的地方時,也吃了一驚。
    心中被一陣暖意給填滿。
    一群朋友開始起哄他倆,現場的氣氛更加熱鬧了。
    四月初的時候,祝矜和鄔淮清挑了個黃道吉日,去民政局領了證。
    至于這個“黃道吉日”,不是哪位老神仙算出來的,而是鄔淮清說的。
    祝矜問他為什么那天是個黃道吉日,他振振有詞地解釋:“前兩天,店里做活動你說你得在,后兩天,姜希靚找你幫忙,你也沒時間去民政局,再往后兩天都周六日了,民政局人家不開門。”
    “那不是接下來還有好幾個星期嗎?”
    鄔淮清睨她一眼:“我等不了那么長時間。”
    “……”
    領證的那天天氣很好,兩個人從民政局走出來時,陽光大面積地照著。
    他們站在民政局的門口,鄔淮清回頭,笑著喊道:“媳婦兒,現在我再這樣叫你,可是國家蓋過章的。”
    “老公。”祝矜回他,說完,不禁笑了起來。
    -
    領完證,他們開始籌備初夏時節的婚禮。
    之所以選擇初夏辦婚禮,一是因為那會兒時間寬裕,二是因為末春初夏這個時節可以穿裙子,而現在穿裙子還有些冷。
    鄔淮清不同意她這么冷的天兒在外邊待那么長時間。
    即使有專業的設計團隊,籌備婚禮也依舊是件煩人的事兒,祝矜參與了兩天,便當甩手掌柜。
    也是這兩天,她才發現,世上竟然還有比裝修更摧殘人身體和心靈的事情。
    好在鄔淮清沒有放棄,每天忙完工作,便和設計師對接婚禮的流程。
    與此同時,他們的新房子也快要裝修好了。
    因為兩個人時間不多,日常忙碌,因此這次新房的裝修,誰都沒有看著,鄔淮清專門找了一位助理盯著。
    助理倒是也樂得干這份工作,拿著比之前還要多的錢,活兒卻少了。
    北京的春乍暖還寒,時常還要刮大風,黃沙漫天,如同沙塵暴。
    這天,難得是個大晴天,沒有風,天氣很好。
    祝矜從甜品店回來后,沒有直接回安和公館,而是帶了好多照片,去新房子里。
    陽光在剛貼好壁紙的淡色墻體上搖曳著,她正站在照片墻前,專心致志地挑照片,看哪一張掛在墻上更好。
    越挑越覺得哪一張都好看。
    也是這時,門忽然響了。
    聽到聲音,她下意識回過頭,看到走來的是鄔淮清。
    她笑起來,沒想到這個點兒鄔淮清也來了。
    “鄔淮清,你快過來幫我挑挑,照片太多,我選不過來了。”
    她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衣服,身上穿了一套校服,校服外套里邊是件帽子上帶著兔耳朵的衛衣,她頭發在腦后扎成了松松丸子,陽光把她的臉龐照得溫潤白皙,像是十七歲時的模樣。
    鄔淮清做了當年他想做卻不敢做的動作,他揪起兔耳朵,把帽子戴到她頭頂,笑起來:“從哪兒找到了這衣服?”
    “這是戲服,小筱他們期末作業,要拍一個微電影,把我拽去當群演了。”
    “群演?你去不直接是校花的級別?”他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正經。
    祝矜捶了他一拳,把照片分給他一部分,說:“不過到時候后期剪完可以讓你看看,我還挺上鏡。”
    “那肯定的。”他說。
    祝矜認真地比對著照片。
    時隔半年,房子基本已經裝好,只剩下一些軟裝,她不放心設計公司,雖然有助理監工,但很多細節還是自己確定后,才定下的。
    房子朝向很好,陽臺也很寬敞,此刻還沒有裝窗簾,大片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把整間屋子都照得非常亮堂。
    陽光被地板分成一道一道的格子。
    “鄔淮清,你竟然把這張照片也洗了出來?”
    祝矜驚訝地看著突然翻到的照片——
    是那張她高考結束同學聚會,她在月色酒吧門口碰到他,被姜希靚偶然拍到的那張照片。
    她穿著綠裙子,他站在他心愛的跑車前,他們沉默地相望。
    那時他們針鋒相對,又或是扮作誰都瞧不上誰的樣子,見面時,連句話都懶得說。
    卻在機緣巧合下,留下了一張合照。
    說起來,還要感謝姜希靚。
    或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連那輛被賣掉的跑車,三年后還被找了回來。
    鄔淮清輕輕敲了下墻面,說:“當然要洗這張,咱倆之前的合照,簡直是一根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兩人單獨的,更是一張都沒有。”
    他語氣有點兒埋怨的意思。
    不知是在埋怨當年不理他的她,還是在埋怨自己——
    不早一點告白。
    “祝濃濃。”鄔淮清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我學會了做你愛吃的牛肉米粉。”
    祝矜眼睛亮起來:“原想著我準備那么豪華一個廚房,是不是有點兒虧,現在看來,它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你從哪兒學的?”她又問。
    “咱們學校門口,米粉店的老板教的。”
    祝矜驚訝:“老板為什么教你,他不怕你搶他的生意嗎?”
    “我給他店投資了。”鄔淮清平靜地說,“爭取幫助他早日實現在京城開滿分店的愿望。”
    祝矜:“……”
    開放式廚房中櫥柜嶄新,還沒有撕外邊的包裝膜,陽光在地上晃著秋千。
    雖然他們尚未住進來,但房子里已經提前有了溫馨的感覺。
    鄔淮清忽然想起幾個月前,老楊買房,挑來挑去,不知該買哪兒的。
    來找他,問他哪兒的房子好,鄔淮清當時從客觀的角度,給他推薦了幾個樓盤。
    而現在,如果問他,他想說——
    對相愛的人來說,對方的心才是最好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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