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迷惑</br> 阮覓聽到這個名字，聽到梁衡說那人竟然欲聘她為妾,很多的舊事不由得又浮到了腦中。</br> 當年那周見深的確曾經出現過一次,還曾算計過她,也是當時自己的處境讓自己在離開阮家和嫁給趙允煊之間，最終選擇了趙允煊......因為她也知道，離開阮家之后,她還是要嫁人的。</br> 彼時的趙允煊已經是她最好的選擇。</br> 她默了好一陣，才搖了搖頭,找回自己的聲音,道：“梁大哥,謝謝你能跟我說這些舊事,但此事跟你無關。”</br> 她愿意知道當年的事情。</br> 也很感激他告訴她這件事。</br> 但他說的時候去沒有必要抹黑他自己。</br> 他根本不欠她什么,也沒必要為她做什么。</br> 梁衡苦笑了一下，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繼續道,“趙允煊對你一見鐘情是真，但他娶你應也不只是見色起義。”</br> 男人見到一個絕色美人對其一見動心很容易。</br> 但就這么決定要娶她回家卻不會是簡單的事情,尤其是他那樣的身份。</br> 未曾相處,情分又能有多深。</br> 更何況他娶她應也是承擔很大風險的。</br> 或者說,他若對她再無情一點,直接去阮家,求她為妾也不是不可行。</br> 阮家能將她許給周見深為妾，若趙允煊肯承諾更多的利益，阮家一樣能把她送給他為妾。</br> 他捏了捏拳,繼續道，“當年周見深已經尋了你祖父，你祖父雖然心中不舍你，但為了阮家他也不得不妥協，他其實已經應下了周見深。趙允煊和福建都府都督關系密切，他上門請聘之前應該就已經知道此事，也應該是他解決了此事。”</br> 阮覓愕然的瞪著他，面上無甚表情，心中卻一下子翻江倒海。</br> 周見深已經尋過祖父。</br> 而祖父已經答應把她許給周見深那種人為妾。</br> 是這樣，是這樣，這才是當年他娶她的真正原因？</br> 那她還有什么資格和立場怪他？</br> 她有什么資格怪他瞞了身份娶她？</br> 他憑什么告訴自己他的身份，還是那種身份？</br> 她又有什么資格怪他婚后對她疏忽冷淡？</br> 或許，他本來就沒有那么喜歡她啊！</br> 根本就不是他見色起意，強逼著祖父把自己嫁給了他，只是因為那么一點喜歡，加上可憐她，為了免于她嫁給周見深的命運，這才上門求娶。</br> 那他對她到底有什么責任？</br> 阮覓只覺得頭好像一下子被炸開，頭痛欲裂，心里也是一陣陣的翻絞。</br>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很清醒，看得很清楚明白的。</br> 也理直氣壯的要求著他。</br> 因為是他騙了她，是他欠她的。</br> 可梁衡的這些話卻像是把她的驕傲和理直氣壯盡數都扯了下來。</br> 讓她難堪至極。</br> 可是就算是她拿碎瓷戳進他手</br> “覓覓。”</br> 梁衡看到她從怔愣再到面色發白，神情茫然，輕聲喚道。</br> 他知道，他的這一番話，很可能是會把她徹底推向趙允煊，自己很可能再無機會了。</br> 不，他苦笑。</br> 難道他原本還有什么機會不成？</br> 若是六年前，在趙允煊對她還沒有情濃，他兩人還沒有現在這般深的牽扯之時，那時若是他能不顧一切，不擇手段解決了周見深，而不是謹慎等待，在趙允煊和她定親之后，又覺得她是喜歡趙允煊的而黯然離開，一去經年，或許他還有一絲機會。</br> 在他每一次的猶豫之間，他就早已經失去了她。</br> 他低聲道：“覓覓，如果他對不起你，有一天你還是想要離開，我定會帶你離開的。”</br> 這句話他終于說了出來。</br> 阮覓醒過神來。</br> 她看到梁衡面上的痛苦之色，心里有些感動。</br> 他真的不欠她什么啊。</br> 這一點她還是拎得清的。</br> 她說：“謝謝。”</br> 不只是謝他以他現在的立場和位置仍可說出帶她離開的話。</br> 也是謝他能告訴她這些往事，打開她最初的那個心結......不管她最后和趙允煊怎樣，不管現在趙允煊的行為她有多討厭，但最開始趙允煊也不欠她。</br> 雖然這其中的事真的是一言難盡。</br> 她給他行了一禮，道，“梁大哥，請多珍重。我相信梁大哥一定能做好船行之事，甚至能做更多，給我們沿海的百姓帶來安寧，給我們福州帶來繁華，讓百姓安居樂業的。”</br> 梁衡扯了扯嘴角。</br> 愈發的苦澀。</br> 他想說，這一切，想要實現，有一個明君比一個能臣更重要。</br> 一直都是如此。</br> “覓覓。”</br> 他在她背后喚她。</br> 可是這一次阮覓的腳步卻沒有停下。</br> 她永遠也不會告訴他，其實在她幼時她也曾憧憬過嫁給他的......不能相伴，就要兩不耽誤。</br> 有些事情，是半點都不可拖泥帶水的。</br> *****</br> 阮覓回到莊子的時候沒想到趙允煊也在。</br> 就在院子里等她。</br> 他站在那里，面色發沉，身體挺立卻緊繃，很有些不對，雖然他竭力掩飾著，但阮覓是什么人，還是被她給捕捉到了。</br> 阮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她見梁衡之后他都會出現。</br> 而且這次她跟梁衡完全是偶遇，相信不會是他提前得了消息跑來捉那個啥的。</br> 應該就是完全撞上的吧。</br> 他今日不是還有事，忙著嗎？</br> 她剛剛受了很大的打擊，到現在心情也還未平復，委實還沒想好以后要怎樣待他，所以現在也并不想見他。</br> 不過想到以前他好歹算是救過自己......雖然這種方式并不是她想要的。</br> 而且若是當初她知道她祖父要把她許給周見深做妾，她早跑了。</br> 她的生母和閩南山族有些淵源，彼時她想要跑掉并非難事。</br> 那時她若是跑了，哪里還有現在這么多的麻煩？！</br> 她管阮家人的死活！</br> 她可沒有其他商家女那般為家族可以犧牲自己的精神。</br> 而且......周見深，周見深。</br> 阮覓突然想起來，她那繼母戚氏不就是周家老夫人那邊的遠親，當年不就和周家的夫人走的很近？</br> 當初她也是靠著這層關系才嫁進阮家的。</br> 難保這事不是她使的壞！</br> 可是她跟她雖兩看兩相厭，她和她所出的那一對兒女也十分不對付，但也還算相安無事，她下這般的毒手害自己做什么？</br> 阮覓想到這事，越想越覺得迷點重重。</br> 不過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想到自己差點被人害了還被蒙在鼓里數年她就窩火。</br> 若這事真是戚氏做的，她定不會就這么算了的。</br> “主子。”</br> 冬青見自家主子立在那里不出聲，而對面的二皇子面色已經越來越不好看時，忍不住低聲喚了自家主子一聲。</br> 阮覓回過神來。</br> 她斂了斂神色，上前給趙允煊行了一禮，道：“見過殿下。”</br> 趙允煊定定的在她臉上盯了好一會兒，才道：“我過來是想要問一下你準備哪天搬回皇子府，我過來接你。不過過幾日我要出去一趟，約莫要七八日才能回來，你如果不想現在搬的話，就等我回來再說也可以。”</br> 聲音有些僵硬，有些怒意但還有些刻意蓋住的小心翼翼。</br> 阮覓微側了臉抬眼看他。</br> 她看著他這個樣子，約莫是再憶起了那些往事，也約莫是知道原來他娶她并算不得是十惡不赦......欺男霸女，這就好像是冰刀子里面原來裹得也是好心般，好像他也沒有那么面目可憎了。</br> 甚至他憋著隱怒，看著她又不高興又小心翼翼的樣子還有些好笑，和可憐。</br>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莫名的難受，道：“不了，我已經命人收拾了，后日就可以搬過去。反正早搬晚搬都是一樣搬，或許這些時日宮里就會派人到府上傳旨讓玄凌進宮讀書，若是我們還沒搬過去怕是有人會在上面作文章。該來的總要來，你在不在都是一樣。”</br> 趙允煊：......</br> 他又看了看她。</br> 她突然這般爽快，心情好像也很不錯，跟昨日截然不同。</br> 為什么？</br> 她剛剛見過了梁衡。</br> 先前還神思不屬。</br> 現在又好像心情很好。</br> 梁衡跟他說了什么讓她心情這么好？</br> 她每次見梁衡兩人都像是說不完的話，說不出的投契。</br> 她自己不還在祖母面前親口說“一樣的環境長大，兩人的性情也能更相投些，成親后的齟齬也就少些”，還說跟他“枕邊不一心，話不投機”嗎？</br> 趙允煊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br> 阮覓看他面色沉沉，神思不明的樣子也不太想招呼他。</br> 聽了梁衡的那些話，想起那些舊事，她心里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去怪他。</br> 或者還應該心存感恩。</br> 但暫時來說她還是覺得兩人保持距離相安無事的好，她也需要時間好好整理一下頭緒，好好想想后面到底該怎么辦，所以便又給他行了一禮，道：“殿下若沒有其他的事，妾身就先告退了。殿下若是要留下來用膳，或是想要看玄凌，就跟徐嬤嬤說一聲，讓她安排既是。”</br> 說完也不等他說什么，就打算越過他離開。</br> “阿覓，我們去園子里走走吧。”</br> 她越過他剛走了幾步，就聽到他在她身后道。</br> 哈？</br> 她莫名其妙的轉頭看他。</br> 去園子里走走？</br> 說起來也是好笑，兩個人雖然成親五年半，近六年，沒和離時在一起也有兩年多近三年，但他們好像還從來沒一起正兒八經的游過園散過步什么的......兩人相處最長的時間應該是在他們剛成親從福州去京城的途中，就這樣，他后來還因為有事失蹤了好幾日，然后在京城城外驛站接了她入南陽侯府的。</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