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整。</br> 回到公館,葉南從主院出來,正趕上一撥隨衛輪崗。</br> 只見幾人收了隊,鬼鬼祟祟朝東院的小后山跑去。</br> 公館東院的后方有一處面積不大的天然湖,因為位置較偏,傭人們也就一個月打掃一次,平時少有人來。</br> 這會兒夜色正暗,他們要做什么?</br> 她不假思索,跟在幾人身后,一路尾隨。</br> 越靠近小后山,幾抹熟悉的人聲越清晰,站在不遠處望著,湖邊亮了幾處火光。</br> “你們來的正好,紅薯都烤得差不多了。”</br> 說話的是陳玏,手里拿著餐夾,時不時的戳一下烤爐架子上的紅薯。</br> “好了嗎?”</br> 李安年放下手中的一包薯片,從圍著十幾個人的火堆前起身,興沖沖的跑到烤爐邊。</br> 見她伸手就要拿,被陳玏一把按住。</br> “別用手,會燙傷的。”</br> “可是它好香啊…”</br> 李安年癟嘴,火光映著她的瞳仁,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看的陳玏一陣悸動。</br> “陳玏。”李鶴年遠遠走來。</br> 他松開李安年的手腕,心虛的目光只敢盯著烤架上的紅薯。</br> “不等南隊回來嗎?”李鶴年問。</br> “當然等啊。”</br> 李安年邊說邊接過陳玏手里的餐夾,把一排紅薯翻了個兒。</br> “可南隊跟慕總去公司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們先烤,烤熟了她應該就回來啦。”</br> 李鶴年看著自家妹妹,終于能吃上烤紅薯,她是肉眼可見的高興。</br> 轉頭再看陳玏,眼神飄忽不定,不太敢看自己。是這炭火烤的太熱嗎?怎么感覺他好像臉紅了?</br> “誒,你怎么了?”李鶴年用手肘懟了他一下。</br> “啊?沒事…這炭熏的我眼疼…”陳玏趁機揉了揉眼皮。</br>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李安年轉手便把餐夾塞了過來。</br> “哥,你們速度快點,我去看看那邊的土豆烤好了沒…”</br> “不用看了,已經烤好了。”</br> 聽到聲音,大家紛紛扭頭望去。</br> 葉南托著一盤烤土豆,距離只有幾米遠。</br> “南隊!”眾人起身,齊聲喊道。</br> 他們玩的有些忘形,完全沒有察覺。擔心她會誤會,一堆人張了張嘴,又怕越抹越黑。</br> 葉南面色如常,把托盤交給旁人,語氣平緩。</br> “你們先吃,鶴年跟我過來。”</br> “是。”</br> 小后山種了一片大葉黃楊,因為是常青品種,經過園丁精心修剪,寒冷的湖邊也不再是一片干枯的景象。</br> 葉南停下腳步,李鶴年也跟著停下。</br> “南隊,我們…”</br> “我都聽見了,我沒生氣。”</br> 年底事多,大家最近確實忙了些,放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br> 她認真的看著他,“我有那么小心眼嗎?”</br> 李鶴年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兩人相視一笑。</br> “你找我是有任務?”</br> 葉南搖頭,“我是想跟你聊聊,安年的事。”</br> 見他鄭重的點點頭,她才又說。</br> “安年白天跑來找我,說要出任務,我考慮了很久。在這個世上,無論是我,還是你,都不能護她一輩子。安年的前路,只能靠她自己闖,誰也無法替代。”</br> 葉南說的話在李鶴年的預料之內,他沉默片刻,目光堅定。</br> “我明白,你已經幫了我們兄妹太多,安年的命都是你…”</br> “鶴年。”她語氣沉重了幾分。</br> “我不需要你覺得虧欠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們回報我什么,這不是我本意。”</br> 李鶴年隱約覺得眼眶發熱,強忍下哽咽,無數話語涌到嘴邊,就只剩了一句。</br> “謝謝。”</br> 葉南心中喟嘆,語氣故作輕松。</br> “放心吧,還是老規矩,不涉險。”</br> 語畢,她急忙轉移了沉重的話題。</br> “快回去吧,大家還在等你。”</br> “南隊不一起嗎?”</br> 葉南笑著擺手,“我在這,你們會放不開,正好我回去補覺。”</br> 李鶴年緩緩點頭,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帶著些安慰,又轉身離開。</br> 深夜,前方的背影孤寂單薄。</br> 記憶里,他從沒見過她疲累的模樣,就連偏激的情緒也不曾顯露過。</br> 經年累月,他甚至都快忘了,她也是跟安年年紀相仿的姑娘。</br> 無數次…他曾忍下無數次。</br> 因為有些話,只要他不說,就能守她一輩子。</br> 回到房間,葉南痛痛快快的泡了個澡。</br> 溫暖的房間加深倦意,她放松意識,整個人陷進柔軟的床墊里。</br> 看了眼手機,沒有卓言發來的消息。</br> 應該還在找房源吧…</br> 腦子里想的事有很多,可困意襲來,她沉沉睡去。</br> 一夜好眠,葉南再睜眼,差點遲到。</br> 幾分鐘搞定洗漱,早飯已經來不及吃,她小跑到車上的時候,慕云起已經坐在車里了。</br> 開車門,坐進去。車內被帶進一股寒風,男人皺了皺眉。</br> 葉南偷瞄了眼時間,還有一分鐘,還好還好。</br> 她踩點打卡,總歸是沒遲到,慕云起也不好說什么,就是臉臭。</br> “開車。”</br> “是。”賀驍啟動車身。</br> 窗外的街景快速后退,路過一處早餐攤,葉南眼巴巴的瞅著,肚子開始不合時宜的抗議。</br> “咕嚕…”</br> 慕云起正在處理工作,筆記本電腦平穩的放在折疊桌板上,他雙腿交疊,看的認真,明顯沒有注意到她。</br> 葉南松了口氣,試探的問。</br> “慕總,您介意…我在車上吃套煎餅果子嗎?”</br> 男人把目光從電腦屏幕的文件中緩緩挪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好像在說。</br> “你覺得呢?”</br> 車里一股蔥花味,他想想就難以忍受。</br> 葉南在問之前就心里有底,倒也不失落。</br> 只是望著早餐攤越來越遠,這肚子又不給她爭氣。</br> “咕嚕嚕~”</br> 慕云起的心情被打亂,“啪”的一聲合上電腦,對著駕駛座上的賀驍厲色道。</br> “停車。”</br> 車身緩緩靠向路邊,停了下來。</br> 慕云起扶額,并不看她,“給你三分鐘。”</br> “是。”</br> 葉南表面維持冷靜,下一秒就打開車門,小跑回去。</br> 早餐攤飄散著油潤的香氣,吸引到攤前的顧客絡繹不絕。</br> 攤主是一對手腳麻利的夫妻,男人一邊招呼顧客一邊攤面糊,女人就在旁邊支油鍋,鍋里的油條被炸的“刺啦”響。</br> “大叔,來套煎餅果子,還有豆漿!”</br> “好嘞!蔥花要不要?”</br> “要!”</br> “豆漿加糖不?”</br> “加!”</br> 不出三分鐘,葉南就拿到了熱乎乎的煎餅果子和豆漿。</br> 付了錢,回到車上,時間掌握的剛剛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