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分為了幾天進行。</br> 葉南的各項考核都很順利,林澤海全程監考,有意加大難度,她也能迎刃而解。</br> 她的體檢報告與成績單先后有了結果。</br> 林澤海親自去取,發現對方的表情不太自然,便開口問道。</br> “院長,是不是有什么問題?”</br> 院長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軍醫,一輩子盡忠職守,也參加過許多醫療救援任務,立了不少功,已經是技術正軍職的將官了。</br> 只見院長緩緩擺了擺手,“她是有些舊傷,不過問題都不大。”</br> 林澤海聽了這話心里直打鼓,也就是說,還有問題大的地方?</br> 院長將光片放到觀片燈箱上,用簽字筆的尾端在陰影處畫圈。</br> “你看這是什么?”</br> 林澤海俯身打量了一眼,眉心瞬間擰緊。</br> “彈頭?”這陰影的形狀他再熟悉不過了。</br> 院長點了點頭,放下簽字筆,慢慢翻開報告單。</br> “很明顯,在距離她胸腔很近的位置上有一顆沒取出的彈頭,給她處理傷口的人也很專業,知道這個部位風險很大,留在體內要比拿出來更安全。”</br> “這會對她的身體產生什么影響嗎?”</br> 林澤海有點緊張地看向坐在對面的人。</br> 院長也只是搖著頭,“不好說,但目前來看還不會危及到生命安全。我也遇到過一些這樣的病例,大多是戰爭時期被炮彈擊中后活下來的老兵,傷口沒有進行及時救治,彈片便在身體里留了幾十年。最終會與皮肉長在一起,沒有太大的問題。”</br> 林澤海舒了口氣,不清楚她是什么時候中槍的。</br> “她大概是什么時候受得傷?”</br> 院長合上報告單,答道。</br> “根據她傷口的恢復情況來看,就是近期發生的事。不過她恢復得不錯,身體機能也沒受到影響,這點你可以放心。”</br> 林澤海道過謝,心事重重地離開了軍醫院。</br> 回到部隊,女孩筆直的站在他辦公室門前,正在等他。</br> 林澤海走上前,微笑著說。</br> “過關斬將,你已經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士兵了,恭喜你。”</br> 葉南沒有喜形于色,而是鄭重頷首。</br> “謝謝您。”</br> “你不用謝我,這是靠你自己努力得來的,也是你的第二次人生。葉南,我一直很欣賞你的性格、能力,只要你能拋下過去的那些枷鎖,我認為這世上沒有什么能夠再阻止你去追求自己。”</br> 他說的沒錯,慕云起不允許她長翅膀,甚至強迫她折斷,卻又無恥的要求自己在他掌控的范圍內飛到最高。</br> 這么多年,她一點點透支著自己,為了那個從一開始就不平等的“愛”赴湯蹈火,甚至愛屋及烏,甘愿去救他的未婚妻。</br> 她明明什么都不圖,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到頭來還是被他無情地倒打一耙,甚至連他的同情都不配擁有,這是最可悲的笑話了。</br> 葉南也是經歷過這些后才明白,原來卸下那些沉重的擔子,才能與自己和解。</br> 她的人生里少了“慕”這個字,快活多了。</br> 只是眼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做。</br> 葉南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br> “上校,在入隊前,我想請兩天假。”</br> 女孩頓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又繼續說道。</br> “我要把我的朋友…交給他的親屬。”</br> 林澤海會意,知道她說的是盒子里的那個“朋友”。</br> 婚喪嫁娶,人之常情,理應照顧。</br> 男人接過她手里的請假條,看也沒看的揣進了上衣口袋里。</br> “我批準了。去吧,正好趁這兩天好好調整一下,期待你入隊的那天。”</br> “是。”</br> 葉南還穿著訓練服,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有模有樣,整個人都精神了。</br> 翌日。</br> 葉南背著從老郝那里借來的背包走出了部隊大門。</br> 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買了部手機和手機卡。</br> 她離開慕家時什么都沒帶,證件、卡件都要重新補辦,麻煩的很。</br> 她跑了一整天,所有的補辦手續全部做了加急,才在路邊的商店買了瓶一塊錢的礦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br> 葉南擰上蓋子,坐在石階上歇腳。</br> 夕陽火紅,女孩微微仰頭,便能看到寬大的熒幕上正在播放慕氏集團的廣告。</br> 慕云起的照片時不時掠過,葉南面無表情的看著,嘴角輕扯,“嘁”了一聲。</br> 她一天都沒吃飯,堅決不去商場里給慕云起送錢。</br> 葉南找了一家面館,面條勁道爽滑,價格實惠,還能無限續面,比那些流水線料理包做出來的品牌餐飲好多了。</br> 吃完面,葉南就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住下,不是旅游高峰期,價格還可以。</br> 出示臨時身份證的時候她還是猶豫了一下,只一秒,她便覺得自己想多了。</br> 慕云起不可能找她的,正好,就當她死了吧。</br> 一夜無夢,葉南的生物鐘卻依然準時。</br> 天際微微亮,她坐在床邊頻繁看向床頭的背包,手機屏幕一直亮著,頁面停留在一串電話號碼上。</br> 這是安年的號碼。</br> 她很無助,不知道該怎么撥出去?接通了又該怎么開口?</br> 如果安年知道鶴年是因她而死,她一定恨死她了…</br> 女孩指尖顫抖著按下了撥號鍵,蒼白的“嘟嘟”聲不斷煎熬著她的內心。</br> “喂,您好。”</br> 電話接通了,說話的卻是個男人。</br> 葉南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是陳玏。</br> “您好,您是哪位?”對方再次詢問道。</br> 可葉南手抖的厲害,她如鯁在喉,忍下涌落的眼淚,輕聲道。</br> “陳玏,我是葉南…”</br> 話落,空氣寂靜了幾秒。</br> 對方的氣息也有些不穩,陳玏不敢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br> “南隊……南隊…安年!快來!是南隊!”</br> 葉南先是聽到一陣雜亂聲,接著是慌亂靠近的跑步聲。</br> 李安年抓緊電話,生怕對方一不小心就溜走了。</br> “南隊…你在哪?你安全嗎…受傷了嗎?我哥跟我們分開后就回北城去找你了,你有沒有見到他?你們怎么樣了…”</br> “好了安年,別激動,你一下問這么多,南隊怎么回答?先坐下來。”</br> 陳玏一邊安慰一邊拉著她坐下,又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按了免提。</br> 葉南遲遲沒有說話,可她知道這事遲早要說出來,如果安年要恨她,她不會有任何怨言。</br> “安年,對不起…鶴年他………不在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