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旺著急趕路，見他們回來，便張羅著繼續出發。</br> 出了城門，墨玖曄就遠遠看到了五個高大身影站在路邊。</br> 梁浩等人已經換成了普通人的裝扮，看到墨玖曄后朝他點了一下頭。</br> 然后便裝作路人的模樣，遠遠跟在流放隊伍的后面。</br> 隊伍一直沿著官路行走，在經過一個村落旁的時候，忽然從路邊竄出來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朝著隊伍方向跑去。</br> 來人是個老婦，懷里抱著一個包裹，看到有人過來，口中高喊：“救命啊……有人搶劫。”</br> 彭旺見狀，擺手示意隊伍停下，然后朝著老婦看了過去。</br> 老婦頭發花白，一身綢緞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眼中滿是驚恐之色。</br> 與此同時，她的身后追過來幾個壯漢。</br> 眼看著追她的人越來越近，老婦嚇得慌忙躲到了彭旺的身后。</br> “我可以出銀子，求你救救我。”</br> 彭旺本來不打算多管閑事的，聽說救人可以給銀子，他就心動了。</br> 于是，在那幾個壯漢快要接近老婦的時候，他帶人擋在了前面。</br>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是不要命了嗎？竟敢行搶劫的勾當。”</br> 幾個壯漢個個長得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br> 若是遇到普通過路的人，他們隨便嚇唬一下，就沒人敢管閑事了。</br> 可眼前的人不同，他們都穿著官差的服飾，讓幾個壯漢心中本能的抗拒。</br> 然而，想到那老婦懷中抱著的包裹，就這樣離開又覺得可惜。</br> 領頭的壯漢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br> “這位官爺，那老婦是我家仆人，卷了家中財物想逃跑，我們這是要追回自家的東西。”</br> 他的話音剛落，老婦就反駁道：“官爺，您別聽他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他，怎么可能卷走他們家的財物？</br> 還有，你看他的穿著，哪里像有錢人的樣子，家中更不可能養得起什么仆人。”</br> 就在老婦說話的時候，八卦的赫知冉也拉著墨玖曄過來看熱鬧。</br> 誰知，墨玖曄一眼就認出了老婦。</br> 考慮到此地人多嘴雜，他并沒有叫人。</br> 遇到了熟人，這件事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尤其是，此人的身份還比較特殊。</br> 因此，還不待彭旺講話，墨玖曄就來到了幾個壯漢的面前。</br> “奉勸幾位，還是歇了你們那不該有的心思，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免得遭受皮肉之苦。”</br>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老婦抱著包裹的手緊了緊，打算趁機溜走。</br> 赫知冉也發現了墨玖曄的異常，按說他并不是那種喜歡管閑事的性子，眼下他主動替一個老婦出頭，一定另有隱情。</br> 因此，她在墨玖曄離開以后，一直在關注著老婦。</br> 見她轉身有溜走的意思，赫知冉上前一步將人拉住，低聲道：</br> “你還不能走。”</br> 費嬤嬤通過剛剛的聲音，確認替自己出頭的人是墨玖曄，她頓時感覺到一陣心虛，便想趁機逃離這里。</br> 誰知，竟然被一個不認識的漂亮婦人攔住。</br> 這樣的情況，她是無論如何都走不了了。</br> 費嬤嬤只好繼續站回原位。</br> 赫知冉的視線仍舊盯著她，防止人跑掉。</br> 墨玖曄那邊兒，他的話音剛落，彭旺和幾個官差就極其配合的亮出鞭子。</br> 幾個壯漢見狀，心知無法在這里討到好處，扭頭就跑。</br> 墨玖曄見人跑了，轉過身對彭旺說：“彭大哥，這位老人家是個熟人，我想單獨與她聊一聊。”</br> 彭旺并沒有懷疑，以剛剛墨玖曄管閑事的態度他就猜出了大概。</br> “好，你們邊走邊聊。”</br> 墨玖曄朝著彭旺道了一聲謝，與赫知冉一左一右將費嬤嬤帶到了隊伍的一邊兒。</br> 費嬤嬤眼神躲閃，不敢正眼去看墨玖曄。</br> 直到幾人與流放隊伍拉開了一些距離，墨玖曄才問：“費嬤嬤為何會出現在這里？”</br> 費嬤嬤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低著頭說：“這位公子怕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費嬤嬤。”</br> 這位費嬤嬤，墨玖曄小時候經常見到，他怎么可能認錯？</br> “費嬤嬤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br> 費嬤嬤仍舊嘴硬：“老婆子謝過公子的救命之恩，您真的認錯人了。”</br> 說著話，她打開懷里的包裹，取出幾件女人的首飾送上。</br> “老婆子感激公子的救命之恩，這些就當是謝禮了，老婆子還有急事，就不打擾公子了。”</br> 話落，費嬤嬤轉身就要離開。</br> 依舊是赫知冉，先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br> 費嬤嬤心中清楚，自己今日怕是無法含糊過去了，只能轉身面向墨玖曄，也不再偽裝。</br> “國公爺，老奴是從宮里逃出來的，落魄的樣子被您看到，真是慚愧。”</br> 墨玖曄對袁貴妃宮中人印象一直不錯，尤其是袁貴妃的兩位貼身嬤嬤，對待他與對待南祁的態度無異。</br> 他現在想的是，費嬤嬤說自己從宮中逃出來，就說明袁貴妃那里出了事情。</br> 而且這件事一定與南祁有關。</br> 因此，他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問出個究竟。</br> 為了不與大部隊脫離的太遠，墨玖曄拉著費嬤嬤打算邊走邊問。</br> “費嬤嬤，可是貴妃娘娘遇到了困難？”</br> 費嬤嬤從宮里逃出來，一路上遇到了無數艱難險阻，險些喪生。</br> 她甚至幾度想到過，自己知道的秘密會不會隨著她的死而一起帶入黃土當中。</br> 如今遇到墨玖曄，費嬤嬤似乎看到了一絲活下去的希望，一咬牙，決定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墨玖曄。</br> 這樣，即便她入土，心中也無憾了。</br> 說出心中秘密以前，費嬤嬤下意識的看了赫知冉一眼。</br> 墨玖曄解釋：“費嬤嬤放心，內子是自己人。”</br> 費嬤嬤打量了一番赫知冉，隨即說道：</br> “老奴當年做了一件錯事，如今也算遭到報應了。”</br> 聞言，墨玖曄首先想到的就是，南祁被掉包的事情。</br> “費嬤嬤說的事情與祁王有關？”</br> 費嬤嬤震驚。</br> “國公爺知道此事？”</br> 對此，墨玖曄也沒有打算隱瞞。</br> “南祁曾經派人刺殺于我，后來經過平遠縣的時候，他還主動約我去酒樓，在酒中下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