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生活十分艱苦，雖然只是稀粥和饅頭，但也是李和北能弄到的最好的早餐了，比起這里還有熱飯，外面的士兵只能啃一個半熱不涼的饅頭，就一口開水。</br> 沐晚還以為凌慎行在開會，沒想到他會突然殺回來，一抬頭便將他眼底的內疚之情收于眼底，她心下一暖，什么也沒說，只是讓他坐下來。</br> 凌慎行一來，紅袖自然就不能在這里坐著了，草草吃了幾口就趕緊起身。</br> “你是不是也沒吃飯？”沐晚把自己面前的碗推給他：“這粥我還沒吃呢。”</br> 凌慎行難得展顏一笑，看到她嬌俏的樣子，之前的陰霾也是一掃而空，李和北又端了些飯菜來，不過都是一樣的生冷，兩人相對著默默的吃完了飯，偶爾互視一眼，眼底也盡是柔情蜜意。</br> 李和北和紅袖看在眼中，自然不會做電燈泡，很識趣的退了出去。</br> 屋子里暖乎乎的，地龍燒得很熱，比起外面的寒冷，這里簡直就是天堂。</br> 沐晚的臉也是紅撲撲，色澤誘人。</br> 凌慎行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嘴角輕輕揚了起來，這模樣不由讓他浮想聯翩。</br> 沐晚想到昨天晚上兩人的親密，不由嗔他一眼：“看著我能吃飽嗎？”</br>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凌慎行眼中的笑意更濃了幾分：“我昨天晚上吃得太飽，今早倒是吃不下去了。”</br> 沐晚哪會聽不出他話中有話，偏偏又比不上他的厚顏無恥，只好把頭一扭，當做沒聽到。</br> 凌慎行笑了笑，這才草草把飯吃完了。</br> “一會兒我要出去，你要是嫌悶，床底下有幾本書，可以打發時間。”</br> 沐晚搖搖頭：“我來這里可不是度假的。”</br> “嗯？”他正欲拿大衣的動作一頓，促狹道：“你還要跟我一起上前線打仗嗎？”</br> “打仗我不會，但我聽說軍中風寒和癆病肆虐。”</br> “你有辦法？”凌慎行神色一肅，定定的看向她，她總是有辦法出其不意，做了一件又一件讓他驚訝不已的事情。</br> “我從連城帶了一些藥過來，只是還沒有進行過人體實驗，具體有沒有效還不得而知。”沐晚每日悶在她的實驗室里，除了調配中藥，也在研制西藥，這要多虧了她畢業實習的時候被派到了藥廠，再加上她本身對制藥就有著濃烈的興趣，哪怕是做醫生的時候也沒有放棄。</br> “好，我這去找兩個得了癆病的士兵。”</br>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過去。”</br> 凌慎行有些驚訝：“你不怕嗎？”</br> 有什么可怕的，她數次給患有艾滋病的病人做手術都沒怕過，又怎么會怕這些對她來說最最普通的風寒癥。</br> 沐晚搖搖頭：“不怕。”</br> 軍營處設了一個醫療點，最近里面擠滿了患病的士兵，除了風寒癆病，最多的就是各種凍傷。</br> 醫療點里的一個大夫兩個護士忙得不可開交。</br> 凌慎行一來，大家紛紛從病床上起立準備敬禮，凌慎行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休息。</br> 管醫療點的大夫姓馮，看起來四十多歲，也懂一些西醫之術。</br> 馮大夫見凌慎行的身邊跟著一個美艷的女子，穿著打扮難掩一身貴氣，心中不由暗暗猜測著女子的身份。</br> 他還沒猜，凌慎行就已經為他們做了互相的介紹：“這是我的妻子沐晚，他是負責這里的馮大夫。”</br> 這樣直接的介紹從他的嘴里說出來無比自然，聽著沐晚心中一陳愜意，下意識的看向他，正巧他也看過來，平時冷肅的臉難得有了一絲柔情。</br> 馮大夫眨了眨眼，很快反應了過來，恭敬的叫了一聲：“少夫人。”</br> 沐晚沖他笑笑，“馮大夫，以后恐怕要經常來打擾你了。”</br> “少夫人太客氣了，只是這里全是病號傷員……”</br> 凌慎行打斷他的話：“沐晚有一個治愈癆病的方子，你去叫兩個癆病的病人來。”</br> “治愈癆病？”馮大夫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病可是絕癥，得了病的人只能安心等死，誰還敢奢望能夠治愈。</br> 凌慎行的話讓馮大夫覺得是天方夜譚，同時心中又隱隱生出了期待。</br> 如果真的能夠治愈癆病，那么就可以重新擁有一只生龍活虎的隊伍，他們這里的疾病蔓延速度不算快，只是發現了幾起病例，但督軍那邊卻是形勢緊急，刻不容緩。</br> 馮大夫道：“少帥和少夫人請跟我過來吧，這幾個病人都在隔離區。”</br> 他又讓護士取來了防護的口罩和白大褂，沐晚接過來，熟練的開始穿戴，等她戴好口罩，一抬眼便撞上凌慎行幽深的目光，她在他的眼底似乎看一了一絲跳動的火苗。</br> 沐晚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問他：“我臉上有東西嗎？”</br> 凌慎行搖搖頭，長臂突然向前一伸，沐晚一愣，他已經替她撫平了有些皺的領子，“走吧。”</br> 他不想說，她穿白大褂的樣子誘惑到他了。</br> 隨著馮大夫進入了里面的隔離室，四五個病號正躺在床上呻吟，時不時的劇烈咳嗽。</br> 馮大夫說道：“這幾個人是最早發現的，幸虧發現的早，及時的進行了隔離，癆病是傳染性疾病，一個不慎就容易蔓延成災。”</br> 那幾個士兵看見他，也紛紛要起身行禮，凌慎行道：“我有事要同你們大家商量。”</br> 一個士兵道：“少帥請說。”</br> 凌慎行從沐晚手中拿過一個小盒子：“我這里有一種藥，也許可以治愈癆病，也許……也可以讓你們瞬間喪命，不知道你們哪一位愿意試藥？”</br> 就算不用藥，他們也可多活些日子，起碼不會立刻死，但是用了藥就不一定了，也許這藥會有副作用，后果是誰也無法預測的。</br> 沐晚一一觀察這幾人的臉色，想要從中找出兩個最有膽量的，沒想到她的目光剛剛掠過，這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喊道：“我。”</br> 其中一個士兵有些激動的說道：“我千里迢迢隨著少帥來北地，不想還沒上戰場就成了逃兵，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要上戰場，所以，我愿意試藥，就算是死了，也要為其他兄弟謀個福利。”</br> “我也是。”</br> “我也是。”</br> 他們的臉上都寫著‘我不怕死’的堅定，哪怕是重病之軀依然神色堅定。</br> 沐晚不由被這種氣氛深深的感染了，眼圈忍不住泛紅，這就是軍人，有著她想像不到的剛鐵之意志。</br> “好。”凌慎行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是他凌家軍的將士，不怕苦，更不怕死。</br> 他轉頭看向沐晚，“你給他們試藥吧。”</br> “嗯。”沐晚拿過他手里的小盒子，打開后，里面是用玻璃小瓶密封的藥水，她又取來了針管，熟練的從小瓶子抽取藥液。</br> 一旁的馮大夫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其實他心里對于這位少夫人沒什么信心，長得這么好看又是這么年輕，怎么看都是個銹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不過她是少帥的老婆，少帥相信她，他自然也不好多說什么。</br> 馮大夫憂心忡忡的盯著那些透明的液體，也不知道是些什么藥，用了真的不會死嗎？</br> 沐晚當然不會留意馮大夫此時千變萬化的表情，她讓一個士兵趴在床上褪下褲子……</br> “等等。”一邊的凌慎行突然說道：“不能扎在別的地方嗎？”</br> 要他的女人看其他男人的屁股，他還沒這么大肚。</br> 沐晚瞪他一眼：“扎在臀部一是不會傷到骨頭，二是肌肉組織疏松，有利于藥物吸收。”</br> 她沖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拜托，你就別跟著亂了，在醫生和病人之間是沒有男女之別的。</br> 凌慎行似極不情愿的別開了頭，索性不看了。</br> 沐晚暗暗搖頭，他這樣子像是吃了幾瓶子醋，也不怕他那些屬下們笑話。</br> “可能會痛一下，不過很快就沒事了。”沐晚用酒精在士兵的皮膚上消毒，說話的聲音特別的柔軟，聽了讓人覺得酥酥麻麻的，那士兵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看到這又長又尖的針頭，還是忍不住有些發怵，不過聽到沐晚的聲音，似乎什么痛都不在乎了。</br> 沐晚早就習慣了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同病人說話，有些大人別看年紀大，可打針的時候會怕得像個小朋友。</br> 她絲毫沒注意，自己這樣柔聲細語的，聽在某人的耳朵里立刻就成了無比嫵媚，甚至讓他想到昨天晚上親密時候，她的低吟。</br> 某人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最后已經陰云密布，在沐晚剛說了個“要注意……”</br> 凌慎行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打針就打針，說那么多話做什么？”</br> 沐晚：“……”</br> 聽吧，這酸不拉幾的口氣，跟小孩子一樣。</br> 沐晚心下失笑，不免瞪他一眼，拜托，這里還有你的士兵，還有馮大夫，你多少忍耐一下裝裝樣子啊。</br> “馮大夫，麻煩你把針頭拿去消毒，我再給下一個病人扎針。”沐晚沒理睬吃醋的某人，將打過針的針管交給了馮大夫。</br> 這個年代不比她那個時候，根本沒有一次性針管，只能用開水給針頭消毒。</br> 等沐晚給所有人都扎了針，凌慎行便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說的將人帶走了。</br> 馮大夫：“……”</br> 喂喂，他還有話要問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