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后,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行程。</br> 多了一大三小,一輛馬車顯然是坐不下的。</br> 劉平驢車將幾人送去鎮上。</br> 三小只喜歡坐驢車,畢竟是自家養的驢,感情不一樣,再就是驢車是敞篷的,坐著可拉風了!</br> 他們要和娘親一起坐!</br> 然后蘇小小也被拽上了驢車。</br> 一家五口,齊齊整整,反倒是劉平被擠下來,坐上了馬車。</br> 驢子蹄子一蹬,絕塵而去!</br> 孫掌柜望著呼呼大跑的驢,有點兒懷疑自己眼花了:“不是,你們買的是驢嗎?”</br> 咋比他的馬還跑得快呀?</br> 去鎮上后,蘇小小找到車行又雇了一輛馬車。</br> 衛廷看見只有馬車,沒有車夫,問道:“車夫呢?”</br>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蘇小小說罷,遞給了衛廷一個馬鞭。</br> 衛大人:“……”</br> 蘇小小攤手:“雇車夫要錢的,還不便宜,一天八十個銅板呢,還得包吃包住,咱們能省就省點嘛!對叭,大虎二虎小虎?”</br> 三小只點頭點頭。</br> 小虎握緊小拳頭道:“要省錢錢!”</br> 蘇小小挑眉看了某人一眼:“我看你挺懂馬的,應該……不會連趕馬車都不會吧?”</br> 瞧瞧,連激將法都用上了。</br> 衛廷能說什么?</br> 早知道,不如去街上賣餅。</br> 衛廷頂著一張帥得天怒人怨的俊臉,趕著馬車招搖過市。</br> 這可比賣餅子的曝光率高多了。</br> 于是,繼酥餅男西施后,杏花鎮又多了一位馬車男昭君。</br> 馬車出了杏花鎮,駛入前往府城的官道,道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稻田。</br> 距離早稻的種植時間還有半個月,眼下稻田里光禿禿的,一片大漠般的荒蕪。</br> 蘇小小自覺沒什么好看的,三小只卻挨個將小腦袋擠到車窗前。</br> “娘,那系咸摸?”</br> “野草。”</br> “那個!”</br> “白樺樹。”</br> “白樺樹。”</br> “旁邊這一棵就不是白樺樹了,是樟樹。”</br> 小虎話最多,嘰里呱啦問了一路。</br> 偶爾大虎、二虎也會問幾句,蘇小小十分有耐心。</br> 衛廷輕哼一聲,繼續給一大三小當車夫。</br> 小家伙們上午出門時一個個像打了雞血,顛簸到下午就不行了,蔫噠噠的,小呵欠一個接一個。</br> “困了嗎?”蘇小小問。</br> 三人搖頭:“不困。”</br> 下一秒,東倒西歪地睡著了。</br> 經過一日長途跋涉,日暮時分他們抵達府城。</br> 這一次就不是住悅來客棧了。</br> 孫掌柜挑開馬車的簾子,對并行的馬車上的蘇小小道:“祭祖的地方在半月山,咱們再往東走個七八里地,那兒有間客棧,就在半月山附近。”</br> 蘇小小道:“那里,離慧覺師太的庵堂似乎不遠?”</br> 孫掌柜道:“對,比悅來客棧去庵堂近多了。你這次也要去拜訪慧覺師太嗎?”</br> “嗯。”蘇小小點頭,別說符大娘托她帶了東西,便是沒帶,上一次她也答應了慧覺師太,若是再來府城,就去庵堂陪她坐坐的。</br> “今晚去嗎?”孫掌柜問。</br> 蘇小小望了望暗沉的天色:“不了,今日太晚了,改天吧,等我們做完生意。”</br> 孫掌柜道:“也好。”</br> 先心無旁騖地做生意,忙完了再去走訪游玩。</br> 既然帶了三個小家伙出來,總得在府城好生逛上一逛不是。</br> 小孩子出來見識一番也不容易。</br> 他們入住的客棧就叫半月山客棧,比起悅來客棧,條件差了點,這回倒不是孫掌柜要省銀子,而是這附近只有這么一間客棧。</br> 并且因為有大家族要祭祖的緣故,房間已經滿了。</br> “一、一間都沒了嗎?”孫掌柜問。</br> 客棧的掌柜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蘇小小,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是蘇姑娘?”</br> “我是。”蘇小小說,“你認識我?”</br> 客棧掌柜露出了客氣的笑容:“慧覺師太和我提過你,你……挺好辨認的。”</br> 你直接說我胖唄!</br> 客棧掌柜和顏悅色地說道:“師太讓我給你留了房間,一共四間,你看夠不夠?”</br> 蘇小小咦了一聲:“慧覺師太知道我要過來?”</br> 她還沒去拜訪她呀!</br> 想到了什么,蘇小小轉頭看向孫掌柜:“你的生意在哪里談的?”</br> 孫掌柜道:“有人找上門的,我在王家的宴會上……和那些客人說了我住哪兒,也留了名帖。”</br> 蘇小小算是整明白了,什么孫掌柜自己談成的,這樁生意十有八九是慧覺師太介紹的。</br> 她就說呢,她都得罪李府臺了,怎么還會有人敢捧她的場?</br> 本以為人家是外地來的,不知情,眼下一想,能和慧覺師太搭上關系的,壓根兒也不怕李府臺這號人物吧。</br> 回頭她得找機會,好生答謝慧覺師太。</br> 四間房,蘇小小與三小只一間,衛廷一間,蘇二狗與小伍一間,孫掌柜一間。</br> 對于小倆口居然不住一個房,孫掌柜表示很驚訝。</br> 可又一想,客棧的床不大,中間橫著三個孩子,確實有些睡不下。</br> 蘇小小對待工作一貫是極度嚴謹認真的,不論是不是大客戶,也不論是不是慧覺師太介紹的,她都會全力應對。</br> “孫掌柜,是我。”</br> 她叩響了孫掌柜的房門。</br> “東家,怎么了?”孫掌柜給她開了門。</br> 蘇小小道:“有個問題想問你,那戶人家有沒有說祭品上有哪些禁忌?譬如葷腥、豬油之類的?”</br> 孫掌柜就道:“我問過了,他們說沒有,你就做自己拿手的就行。”</br> 祭品是祭祀給祖宗的,但是祭祀完后,祭品會被分發下去,這些祭品通常被認為沾了老祖宗的福氣,吃了之后是能受老祖宗庇佑的。</br> 蘇小小心里大概有數了。</br> 孫掌柜忽然開口:“說來也巧,請咱們去做點心的那戶人家也姓蘇。”</br> ……</br> 蘇小小回了自己屋。</br> 三小只睜大眼,精神抖擻地坐在床上。</br> 蘇小小眉心一跳。</br> 睡了一下午……你們這是……睡飽了?</br> 大虎道:“娘,肚肚餓。”</br> 二虎道:“吃雞腿。”</br> 小虎道:“吃餅餅!”</br> 蘇小小無情拒絕:“你不能吃餅。”</br> 小虎委屈,小虎不說。</br> 三人白日里睡了一路,這個時辰醒來,不到后半夜是不會再睡了。</br> 一里之外有個小集市,方才路過時,那里十分熱鬧。</br> 蘇小小想了想,去隔壁叫了蘇二狗與小伍,也叫了衛廷,一起去集市上逛逛。</br> 孫掌柜就不去了,他這把老骨頭,跟不上年輕人的體力。</br> 小伍趕車。</br> 三小只不想坐馬車,他們要九路!</br> 大虎、二虎迅速霸占了蘇小小的左右手,小虎氣到跺jiojio!</br> “不想走路。”小虎對衛廷說。</br> 衛廷果斷把小虎提溜起來,扔給了蘇二狗。</br> 這兒的集市比不上府城的,但也有不少攤位。</br> 三小只對著賣炸韭菜盒子的攤位直流口水。</br> 蘇小小要了六份韭菜盒子,又讓蘇二狗去隔壁攤位買了蛋酒小湯圓。</br> 她減肥,就不吃這些糖油混合物了。</br> 坐下來時,小虎成功搶到了娘身邊的位置,開心得晃了晃小腦袋!</br> 衛廷突然起身,們不做聲地走了。</br> 蘇小小以為他是去找茅廁了,不料他回來時手里多了個烤紅薯。</br> “順手買的。”他淡淡地說。</br> 蘇小小挑眉:“那干嘛給我?”</br> 衛廷將紅薯拿回來:“不吃就算了。”</br> “吃!”蘇小小唰的將紅薯搶了過來,掰開烤得酥脆的外皮,外皮有些焦糊了,貼著焦糊的地方啃下去有一股淡淡的甜酸味。</br> 比起中間純甜的部分,蘇小小其實更愛啃這里。</br> 她的小圓臉肉唧唧的,一口下去,小腮幫子鼓鼓的,像只覓食的小胖松鼠。</br> “姐夫你怎么不吃啊?你是不是不餓?”蘇二狗問。</br> 衛廷將目光從蘇小小的臉上移開,抓起盤子里的韭菜盒子道:“吃的。”</br> 蘇二狗咂咂嘴,還以為你不吃,我就替你吃呢!</br> 韭菜盒子與蛋酒吃了個六七分飽,蘇小小卻不許他們再多吃了:“太晚了,吃多了難消化。明天再來吃。”</br> 一聽明天還能來,蘇二狗愉快地接受了。</br> 一行人回了客棧。</br> 三小只興奮得不想睡,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br> 衛廷道:“我看著他們,你先睡。”</br> 蘇小小明日要早起,就沒與衛廷客氣了,將被子一卷,睡著了。</br> 她一覺醒來時,衛廷已不在屋里了,三小只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床頭一個,床腳一個,邊上橫著一個。</br> 蘇小小把小家伙們擺好,蓋上被子,隨后開始穿衣洗漱。</br> 孫掌柜睡得早,起得也早,他先把小伍叫起來,去馬棚喂了馬,又吩咐廚房準備早飯。</br> 等蘇小小到大堂時,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已經出爐了。</br> “東家,昨晚睡得可好?”孫掌柜問。</br> “還行。”蘇小小在他身邊坐下。</br> 孫掌柜道:“小伍去叫二狗了,一會兒就能下來,這籠包子是給你做的,廚房還有新的。”</br> 蘇小小嘗了一口小籠包:“味道不錯。”</br> 食材很新鮮,用了胡椒粉與姜沫去除肉腥味兒,一口下去,微微爆汁,是介于小籠包與湯包的口感。</br> “你也吃。”蘇小小對他說。</br> 孫掌柜笑了笑:“你先吃,我等二狗過來。”</br> 蘇小小骨子里是沒尊卑觀念的,可孫掌柜并不會因為這個就忘記自己的身份,東家給臉,是東家大度,他不能蹬鼻子上臉。</br> 該有的分寸還是要有的。</br> 蘇小小沒再說什么,又吃了兩個。</br> 孫掌柜:“東家,我今早又去打聽了一下。”</br> “打聽什么?”蘇小小問。</br> 孫掌柜小聲道:“就是,請咱們做點心的人家呀。我原本以為是自己談的生意,就沒往細了想。可我夜里一琢磨,這生意八成是慧覺師太給牽線的,那必定不是普通人家,我就打聽了一下。”</br> 你這不是打聽了一下,是挖了底吧?</br> 大堂陸陸續續有客人下來了。</br> 孫掌柜壓低了音量,說道:“那戶姓蘇的人家是從京城來的,據說在京城做著大官兒呢!難怪不怕咱們得罪過李府臺呢!”</br> “哦。”蘇小小繼續吃小籠包。</br> 不是,你反應咋這么淡定呢?</br> 咱們接到京城貴人的生意了哇!這是多大的噱頭!日后傳出去,錦記給咱們提鞋都不配啦!</br> 孫掌柜反正是激動了許久,甚至已經在腦海里策劃了一百種吹牛逼、造勢、搞死錦記的法子。</br> 孫掌柜接著道:“他們祖籍是青州平城的,每隔幾年都會回鄉祭一次祖,不過聽說,這些年回來的少了。你知道為啥不?”</br> 蘇小小誠實道:“不知道啊。”</br> 孫掌柜:你真的是一個很差的捧眼啊!</br> 孫掌柜是花了銀子才打聽來的小道消息,不吐不快:“據說多年前,蘇家人回鄉祭祖,遭遇了劫匪,蘇家的一位夫人與她孩子被劫匪殘忍殺害!自那之后,蘇家人回來的就少了!這次據說是要遷墳!”</br> “姐!”</br> 蘇二狗下樓了,“好香呀!”</br> 孫掌柜對小伍道:“你去廚房,讓們把剩下的三籠包子端出來。”</br> 小伍應下:“好的。”</br> 蘇二狗正要動筷子,蘇小小道:“給你姐夫送一籠上去。”</br> “姐夫還沒醒呢。”蘇二狗說,“我都沒聽到他房里有動靜。”</br> 蘇小小道:“讓你去你就去。”</br> “哦。”蘇二狗乖乖地端起一籠包子,叩響了姐夫的房門。</br> ------題外話------</br> 這是一個肥肥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