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間廂房內,秦云頂著半張高高腫起的臉坐在床上,一個下人用冰袋給他敷腫脹的地方。</br> 小廝與長隨皆被打了五十板子,早昏過去了。</br> 這會兒伺候他的是另外幾個下人。</br> 秦云哼道:“你們等著瞧,姐夫一定會為我出氣的!”</br> 為他敷冰袋的下人道:“小公爺,景弈可是三……姑爺的表弟。”</br> 秦云想也不想地說道:“表弟又怎么了?表弟很親嗎?我姐馬上就要嫁給他了,他是我姐夫!我是他小舅子!他怎么也得幫著我吧!何況那狗奴才都拿鞭子抽我了!景弈不攔著就算了,還眼睜睜看著他欺負我!表哥才不會偏袒景弈!”</br> 下人訕訕道:“您到底那個小奴才的氣,還是生小侯爺的氣?”</br> “那個狗奴才也別想逃!”秦云又道,“對了,我伯父那邊怎么說?把狗奴才抓起來沒有?”</br> 下人笑比哭難看:“沒呢,人已經走了。”</br> 秦云勃然變色:“什么?!”</br> 蘇小小結束了今日的生意。</br> 本以為出了這么大的事,明后兩日的生意又泡湯了,誰曾想于管事過來,說中午才開席,他們明日可以多睡會兒,晚一點再過來。</br> 蘇小小問道:“你要不要……再去問問你們家老爺?我們揍了你們家親戚。”</br> 于管事笑了:“大爺調查清楚了,今日之事,錯不在二狗兄弟,大爺今日抽不開身,讓我替他轉達一下歉意,回頭他會好生管束小公爺的。”</br> 回去的路上,蘇二狗忍不住說道:“姐,這家人貌似還不錯。”</br> “嗯。”蘇小小點頭,沒有否認。</br>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對方是看了慧覺師太與景弈的面子。</br> 到客棧時,孫掌柜還沒回來,他這人與蘇小小一樣,拼起來廢寢忘食的,自己都怕。</br> 蘇小小見小伍又去趕馬車,叫住了他:“小伍,你先吃點兒東西,一會兒再去接孫掌柜。”</br> 小伍心底一暖:“是,東家。”</br> 蘇小小帶著蘇二狗進客棧。</br> 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蘇姑娘!”</br> 蘇小小回頭看了看:“長平?”</br> 她對蘇二狗道,“你先上去。”</br> “哦。”蘇二狗乖乖上了樓。</br> 長平跳下馬車,來到蘇小小面前,把懷中的包袱往她面前一送,撇撇嘴兒說道:“給。”</br> 蘇小小沒接。</br> 長平急了:“拿著呀!”</br> 蘇小小淡淡說道:“都不知道里頭裝的是什么,我干嘛要拿?”</br> “不是你——我——那個——”長平讓蘇小小整不會了,他是能害她還是能害她呀?他是誰的奴才,她心里沒點數呀?</br> 不是他家公子吩咐,他能過來給她送東西呀?</br> 他家公子出手,怎么也得好東西吧!</br> “公子讓我給你的。”長平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釋道,“有小公爺的賠禮,也有你弟弟從小公爺那兒掙的銀子。”</br> 他家公子真是偏心壞了!</br> 弄得像是這個鄉巴佬才是他嫡親小舅子似的!</br> 蘇小小挑眉:“既如此,那我便勉為其難收下了。”</br> 長平翻了個白眼。</br> 要不要我替你勉為其難呀?!</br> 蘇小小兇巴巴地說道:“又捉到你翻白眼了,告訴你家公子去!”</br> 長平眼珠子一僵:“我、沒有,我是、眼抽筋。”</br> 說罷,他一邊“眼抽筋”,一邊灰溜溜地坐上了馬車。</br> 蘇小小拎著包袱上了樓。</br> 蘇二狗正獨自坐在屋子里黯然神傷。</br> 讓人抽鞭子了沒啥,他又不怕疼,再說他也抽回去了。</br> 他是心疼他的銀子,那個小混球欠了他六十兩,他剛剛在氣頭上,忘記找他要了。</br> 好難過。</br> 咚咚咚。</br> 門被敲響。</br> “二狗,是我。”</br> 蘇小小說。</br> “姐,我想睡一會兒。”蘇二狗低聲道。</br> 蘇小小把門推開了。</br> 蘇二狗嘀咕道:“姐,我說了我想睡——”</br> 蘇小小拿出了一個金元寶,兩個金元寶,三個、四個、五個……足足拿了十二個。</br> 一個元寶五兩。</br> 蘇二狗睜大了眸子:“姐?”</br> 蘇小小道:“你掙的銀子,那邊讓人送過來了。”</br> “我我我我……”蘇二狗興奮地來到凳子上坐下,看著滿滿一大桌……他不管,就是一大桌!</br> “送回來的?全是我掙的?”</br> “對呀,你掙的。”</br> 她當然明白不會是秦云給的,是項公子自己的主意,他在給自己的小舅子擦屁股。</br> 但看著二狗這么開心,她就看破不說破了。</br> 蘇二狗興奮到在床上打滾。</br> 這是他掙的銀子啊。</br> 自己掙的。</br> 長這么大,他頭一回掙那么多銀子。</br> 他可真有本事啊!</br> 蘇小小道:“好了,我先過去了,你睡會兒。”</br> 蘇二狗撓頭:“啊,姐,我不困了。”</br> 蘇小小拋給他一瓶金瘡藥:“不困了就把藥擦了,一會兒下樓吃飯。”</br> “好嘞!”</br> 他其實不用擦藥,他已經憑借頑強的銀能力痊愈了!</br> 頂著大腫臉的蘇二狗抱著白花花的銀子如是想。</br> 蘇小小回到自己屋,三小只與衛廷也在。</br> 一大三小明顯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衛廷在給他們擦汗,每個人的鞋底上還沾著泥沙。</br> 半月山一帶可沒沙子。</br> 要說帶孩子去玩沙子,她是不信的,八成是完成什么秘密的任務。</br> 尋常人帶這么多孩子,哪兒還能做事?</br> 也就是三人聽話,從不亂跑,也不哭鬧。</br> 蘇小小走過去:“我來。”</br> 他拿擦汗的手法真夠嗆的。</br> 大虎雙手抓過臭爹爹手里的巾子,奶唧唧地哼道:“娘來!”</br> 衛廷呵呵道:“能耐了你!”</br> “娘,給。”大虎把巾子遞過去,把自己的小腦袋也一并遞了過去。</br> 二虎、小虎不甘示弱,齊齊送上自己的小腦袋瓜。</br> 衛廷嘴角一抽,我擦你們就躲,你們娘來擦,就爭先恐后地上——</br> 等等,什么叫你們娘?</br> 他嘴上哄哄三個小崽子倒也罷了,怎么能在心里也這么喊?</br> 一定是平日里哄孩子哄多,哄成了習慣。</br> 以后得多注意,不能再這么叫了。</br> 小虎忽然捂住小屁屁,蹦到衛廷面前:“爹,拉臭臭。”</br> 衛廷冷哼道:“這回不找你們娘了?”</br> “……”</br> ------題外話------</br> 稍后還有一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