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廷扶著“暈船”的蘇小小上了船。</br> 二人在廂房靠窗邊的位置坐下。</br> 畫舫老板笑著奉上茶水，他與衛廷說道：“時下鱸魚正肥，二位來得巧，早上剛來了兩條大鱸魚。”</br> “鱸魚是他們家的招牌菜。”衛廷把濾過的茶水放到蘇小小手邊，又把蘇小小那一杯拿到了自己面前，“清蒸的最好，燉湯也不錯。”</br> 畫舫老板看著衛廷的動作，眼底掠過一絲驚詫。</br> 蘇小小兩手托腮看著衛廷泡茶：“那就來條清蒸的吧。”</br> 人長得好，手也好看。</br> 賞心悅目。</br> 畫舫老板笑著看了小倆口一眼，眼底掠過藏不住的笑意。</br> “你笑什么？”衛廷問。</br> 畫舫老板忍俊不禁道：“第一次見衛公子這么開心。”</br> 蘇小小古怪道：“他有嗎？哪兒看出來他開心了？成天板著一張臉，像誰欠了他錢。”</br> 衛廷：“哼。”</br> 畫舫老板不再打攪二人，笑著去準備飯菜。</br> 蘇小小閑來無事，在畫舫上轉了轉，遇到了在擦拭欄桿的老板娘。</br> 老板娘是個能言會道的婦人，比畫舫老板話多。</br> 從她口中，蘇小小得知衛廷是這艘畫舫的常客，衛廷只要人在京城，一月里總要來上一兩回。</br> 漸漸的，大家伙兒知道這艘畫舫是衛家幼子罩著的地方，再沒人敢來搗亂了。</br> 蘇小小咦了一聲：“再沒人敢老搗亂是何意？難道以前有人搗過亂嗎？”</br> “有的。”老板娘笑著說，“幾年前的事了，我和我男人不是皇城本地的，花光了攢了多年的積蓄，從別人手里買下了這艘畫舫。”</br> 他們是帶著美好的憧憬來的，只可惜做生意永遠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簡單。</br> 無權無勢，想和一堆關系戶搶生意幾乎是不可能的。</br> 尤其他們做的菜，味道真心不錯，回頭客多，于是更令人眼紅了。</br> 蘇小小想到了當初在鎮上與錦記交鋒的日子，不難想象他們的處境。</br> “有一次啊，畫舫上來了幾個客人，要了一大桌好菜，我們高興壞了，還當是來了大生意，結果吃到一半，其中一個人客人就躺下了。他們非說是我們做的東西不干凈，吃出了人命，掄起家伙就要把我們的畫舫砸爛。”</br> “后來呢？”蘇小小問。</br> 老板娘望著廂房的方向，衛廷看似不經意地喝著茶，可老板娘早留意到了，他的眼神沒離開過這個小胖姑娘。</br> 老板娘笑著說道：“衛公子當時也在船上，不是和那幾人一伙兒的，他與一個朋友在隔壁廂房，他出來替我們解了圍。”</br> 她說得云淡風輕，可當時的情景并沒有如此容易。</br> 那伙人的背后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br> 衛廷不怕他們，卻也著實沒必要為了兩個素不相識的平頭百姓得罪他們。</br> 蘇小小挑眉：“他，就是很有正義感的！”</br> 好嘛，在外面給他面子。</br> 廂房內，衛廷喝著茶，唇角微微勾了下。</br> 蘇小小又從老板娘嘴里得知，自己是他帶過來的第一個姑娘，老板娘從未見過他身邊出現過任何姑娘。</br> 蘇小小心道：是啊，沒別的女人，兒子都三個了。</br> 鱸魚蒸好了。</br> 蘇小小回到廂房。</br> 畫舫老板挑的是個頭大一點的鱸魚，魚鱗魚鰓與內臟去得很干凈，用了黃酒與姜片去腥，湯汁的味道不重，最大程度保留了魚肉本身的鮮美。</br> 蘇小小嘗了一口，有些被驚艷到。</br> 衛廷把最嫩的魚肚子夾到她碗中。</br> 平日在家里，魚肚子都讓她夾給三個孩子了。</br> 蘇小小沒拒絕某人的投喂，埋頭吃了起來。</br> 魚肉真的很鮮。</br> 看不出來，這家伙還挺會吃的。</br> 不多時，老板又端上來一缽熱乎乎的酸湯魚丸。</br> 魚丸里能吃到細小的姜粒，辣辣的，這種奶白的魚丸是摻入了少量肥肉與淀粉的，肉汁嫩到不行，唯一的缺點是微微有些膩。</br> 然而配上辣辣的姜粒，以及白醋點的湯汁，膩味瞬間沒有了。</br> 這種魚丸子，她能干一盆！</br> 畫舫老板見多了那些端著、不肯多吃的千金小姐，頭一回碰上真來吃東西的，一時廚興大發，不僅蒸了魚糕，片了魚膾，還架上烤架，做了一盤烤魚。</br> “有青菜嗎？”衛廷問。</br> “有有有！”畫舫老板炒了兩個小菜，切了瓜果，最后，還奉上了自己獨門秘方的果子釀。</br> 這種果子釀十分難做，每年只出兩小壇，他是不賣的。</br> 今日也不賣。</br> “是送給二位的。”他笑著說。</br> 衛廷道：“為什么你從前不送？”</br> 畫舫老板訕訕道：“呃……這不是衛夫人來了么……”</br> 蘇小小第一次被人叫衛夫人，呆呆地愣了下。</br> “唔。”衛廷含糊地嘟噥了一聲，到底是沒再計較畫舫老板今日才肯獻酒的舉動。</br> 果子釀口感清甜，很是解膩。</br> 在蘇小小喝到第三口時，衛廷把酒杯拿過來了。</br> 蘇小小不滿：“干嘛？”</br> 衛廷淡道：“你不能再喝了。”</br> 蘇小小困惑道：“為什么？”</br> 衛廷欲言又止，猶豫片刻，還是說了：“你上次就喝多了。”</br> 蘇小小哼道：“我喝多了又怎樣？有對你做什么嗎？”</br> 衛廷不說話。</br> 蘇小小眨眨眼：“不會吧……真對你做什么了呀？”</br> 她完全沒印象了！</br> 穿越后她只喝過一次酒，還是被蘇玉娘給忽悠的……</br> 衛廷目光閃爍。</br> 得，蘇小小心里有答案了。</br> 蘇小小失望地靠上椅背：“太虧了……我可太虧了……”</br> 衛廷一臉的莫名其妙：“你虧什么？”</br> 被占了便宜的是他，吃虧的難道不該是他？</br> 蘇小小幽怨道：“吃口肉也得嘗出咸淡吧，我明明都對你做什么了，可我卻不記得，你說這是不是虧？”</br> 衛廷頓了頓，默默地把她的酒杯還了回去。</br> 蘇小小：“……”</br> 畫舫老板做的果子釀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烈酒，與老米酒差不多，蘇小小三杯下肚，依舊清醒如初。</br> 畫舫老板過來問二人吃得怎么樣，蘇小小滿意得不行。</br> 衛廷淡道：“果子釀不好。”</br> 畫舫老板一臉懵，咋不好了？尊夫人不是喝得挺起勁兒的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