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湖上風景獨好。</br> 二人來到甲板上,欣賞京城的湖光山色。</br> 蘇小小望著天際的夕陽余暉,水波粼粼,青山綠水,只覺心曠神怡。</br> “原來京城的景色這么美。”</br> 來京城小半個月了,去過最遠的地方是護國公府,府邸的景致雖也怡人,只是到底比不上天然的湖景。</br> 她手肘撐在欄桿上,靜靜地享受這一瞬的靜謐。</br> 衛廷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側。</br> 蘇小小扒著欄桿往上踩了一步。</br> 衛廷下意識地朝她靠近了一分。</br> 蘇小小哇了一聲:“衛廷,你看,有魚!”</br> 衛廷淡淡應了一聲:“嗯。”</br> 蘇小小又道:“我們剛剛吃的魚就是從湖里釣的嗎?”</br> 衛廷道:“湖對岸釣的。”</br> 這兒人多噪雜,魚兒早被嚇跑了,想要最肥嫩的魚,得去人少的地方捕撈。</br> 衛廷看上去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可蘇小小的每句話,他都回應了,哪怕語氣十分高冷。</br> 湖面吹來的風夾雜著絲絲涼意。</br> “阿嚏!”</br> 蘇小小打了個噴嚏。</br> 衛廷轉身進了廂房。</br> 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撲通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陣驚慌的尖叫。</br> “啊——不好啦——有人落水啦——”</br> “快來人啦——”</br> “救命啊——”</br> 殺魚殺到一半的畫舫老板也聽到了動靜,忙提著菜刀跑了出來。</br> 只見那個先前還嬌滴滴說“人家有點暈船”的小胖丫頭,撩起裙擺,一只腳威武霸氣地踏上欄桿,朝前一躍,咚的砸……呃不,跳進了水里!</br> 落水的是個年輕小伙子。</br> 她一把抓住對方,扔麻袋似的把人扔回了那艘畫舫的甲板上。</br> “上來了!上來了!”</br> 有人驚呼。</br> 蘇小小前世的水性極好,這副身子的水性也不差,拖后腿的是身上厚重的衣裳,泡過水后重了好幾倍。</br> 畫舫上,一個好心人指著在湖里拼命往上游的蘇小小,大聲道:“快快快!給那位好漢遞根竿子!”</br> 自認為是個軟妹的蘇小小:“……”</br> 這倒也怪不得大家,實在是蘇小小動作太快了,眾人壓根兒沒看清是誰呢,就聽得一聲巨響,湖里掀起一陣巨浪,拍得畫舫搖搖晃蕩。</br> 要不是蘇小小把落水的小伙子扔上船,他們怕是以為又有啥……人……落水了。</br> 蘇小小拒絕竹竿!</br> 衛廷著實沒料到,自己去廂房拿了個披風的功夫,某人就落水了。</br> 好在衛廷的力氣是沒摻水的,他足尖一點,如一只沙鷗掠過水面,將蘇小小撈了起來。</br> 二人落在了隔壁畫舫的甲板上。</br> “哎呀——出人命啦——”</br> “有沒有大夫呀?”</br> “小伙子!你醒醒啊——”</br> 畫舫上好心的客人圍著那個被救上來的年輕小伙子。</br> 小伙子面色慘白,不省人事。</br> 船家意識到了不對勁,趕忙差了個伙計去醫館請大夫。</br> 只不過,最近的醫館也有二里地,這一去一來的,也不知趕不趕得及——</br> 船家愁壞了。</br> 他船上若鬧出一條人命,日后可還怎么做生意呀?</br> 東邊,另一艘畫舫緩緩駛來,與岸邊這些披著畫舫外衣,實則是幾間水上酒樓的畫舫不同,這是真真正正奢華大氣,能在整個湖面暢行無阻的大船。</br> 共有兩層,像是在船上建了一座精致的小閣樓。</br> 二樓的某間廂房中,惠安公主注意到了對岸的動靜。</br> 她極少有機會出宮,今日是求了哥哥許久,哥哥才答應帶她來船上坐坐。</br> “三哥!你看!那邊好像出事了!”</br> 靜寧教訓了京城小紈绔的事已經傳回皇宮了,大家私底下都在夸贊靜寧剛正不阿,懲奸除惡,有大周第一公主的風范。</br> 惠安公主十分不服氣。</br> “是不是有人被欺負啦?”</br> 哼,她也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br> 把靜寧比下去!</br> 長平跑去外頭伸長脖子瞧了瞧:“好像是有人溺水了……在喊大夫……”</br> 與他們隨行的恰恰就有胡太醫的孫子胡輝。</br> 胡家世代行醫,到了胡輝這一輩,雖以科舉為主要目標,可自幼在家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一些。平日在國子監,誰有個頭疼腦熱,不必請大夫,找胡輝就能開到方子。</br> 蕭重華看向胡輝:“你可懂治療溺水?”</br> 胡輝拱了拱手:“跟著祖父治過幾例。”</br> 惠安公主即刻道:“那你快去救人!記住,是本公主讓你去的!”</br> 胡輝對著她行了一禮:“是。”</br> 蕭重華對景弈道:“你帶胡公子過去。”</br> 景弈抓住胡輝的肩膀,施展輕功把人帶到了那艘畫舫上。</br> 只不過,二人晚了一步。</br> 已經有人在搶救溺水者了。</br> 蘇小小跪在他身旁,渾身濕噠噠的,眼睛里也進了水,十分的難受。</br> 她顧不上眸子里疼出來的生理眼淚,雙手交疊,用力按壓著對方的胸口。</br> 胡輝眉頭一皺,又見施救者是女子,眉頭皺得更緊了。</br> 他大步流星走過去:“你在做什么!趕緊讓開!”</br> 衛廷一記冰冷的眸光朝胡輝打了過來。</br> 胡輝眉心一跳!</br> 衛……衛大人?!</br> 衛廷早年也曾是國子監的學生,真論起輩分來,胡輝該稱呼他一聲師兄。</br> 只不過,衛廷早已入朝為官,胡輝見了他,得恭恭敬敬稱呼一聲衛大人,或衛將軍。</br> 另一邊的景弈也很驚詫。</br> 卻不是驚訝衛廷,畢竟,他早知衛廷回京了。</br> 他是認出了正在搶救溺水者的蘇小小。</br> 他怔在原地,滿眼的不可思議。</br> 蘇小小全心全意搶救患者,沒留意到景弈過來了。</br> 溺水不是最糟糕的情況,他的心臟停跳了。</br> 她讓患者平躺在甲板上,拉開了患者的領口,解下了患者的腰帶,又雙膝跪地,騎在患者的身上。</br> 這副姿勢……引來了周圍的一陣非議。</br> “我還當是個大老爺們兒,原來是個姑娘家。”</br> “一個姑娘家當眾扒了男人衣裳的褲子,還……還當眾做出如此不堪之舉,實在是有辱斯文!”</br> “是啊,太不像話了!”</br> 他們似乎忘了,是蘇小小拼著命把人救上岸的。</br> 在名節大于天、女子地位低下的古代,蘇小小的舉動可以說是挑戰了所有人的底線。</br> 而之所以沒人上前將她扯開,丟進水里浸豬籠,全是因為有衛廷這尊大殺神杵在邊兒上。</br> 眾人的議論聲,讓胡輝回過了神。</br> 他神色一肅,對衛廷道:“衛大人!趕緊阻止她!患者溺水了,她這樣會害死人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