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西晉,出西城門,往南二十里有個渡口,他們在那兒登船。</br> 蘇小小提前看過輿圖了,西都距離大周京城大概需要一個多月的車程,這還是在他們擁有最優良車馬的情況下,換普通百姓,走得更久。</br> “難怪那么多人一省親就大半年的,還真不是夸張啊……”</br> 蘇小小放下簾子,不說話了。</br> 衛廷瞥了她一眼,她閉目養神,但明顯是沒睡著的。</br> 衛廷問道:“在想什么?”</br> 蘇小小道:“孩子。”</br> 衛廷的目光落在她柔軟的小腹上,面不改色地說道:“那我再努點力。”</br> 蘇小小唰的睜開眸子,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我說的是家里的孩子,大虎二虎小虎!你想哪兒去了?”</br> 衛廷:“……那還不是你沒說清楚?”</br> 蘇小小今日沒心情與他斗嘴,抱了個枕頭在懷里,靠上車壁,懶洋洋地說道:“從來和他們分開這么久。”</br> 衛廷嘴角一抽,這還沒出城呢,你就把孩子惦記上了。</br> “也沒多久,路上三個月,治病兩三個月,也就半年吧!”</br> 衛廷夸張地說。</br> 其實用不了這么久,一去一來三個月足矣,可他就是喜歡看她炸毛的樣子。</br> 蘇小小果真炸了毛:“路上要那么久?”</br> 衛廷挑眉:“又不是沒出過門,從前在鄉下不也總是去府城做生意嗎?”</br> 蘇小小撇嘴兒道:“那才幾天?”</br> 衛廷又道:“來京城總夠遠了吧?那一個月——”</br> 衛廷話才說到一半,打住了。</br> 蘇小小笑了:“來京城的一個月,我是沒帶你呀。”</br> 提到這個衛廷就來氣,這丫頭把他當什么了?在鄉下各種占他便宜,上京城了卻不帶他,只把三個小崽子帶走了。</br> 就沒見過如此薄情寡義的女人!</br> 往事不堪回首,衛廷修長的指尖叩了叩桌面:“你弄清楚一個事實,如今和你去出診的人是我,他們三個留在家里了。”</br> 總算扳回一局了。</br> 幾個小崽子也敢霸占他的小胖孔雀,做夢去吧!</br> 你們爹還是你們爹。</br> “哎呀——”</br> 臨出城門時,后面的馬車上傳來杏兒的一聲驚呼。</br> 杏兒是蘇小小的陪房丫鬟。</br> 蘇小小沒有帶丫鬟的習慣,是衛老太君擔心自己孫子,堅持讓蘇小小帶個貼身伺候的人。</br> 衛廷讓扶蘇將馬車停下,后面的車馬也跟著停了下來。</br> 衛廷與蘇小小下了馬車,來到杏兒的馬車前。</br> 蘇小小問道:“出什么事了?”</br> 杏兒挑開簾子,大白天見了鬼似的,嗖的躥下來,指著車廂臉色煞白地說道:“桌桌桌桌桌……桌上點心沒了?”</br> 蘇小小道:“你把話說清楚。”</br> 杏兒害怕地說道:“就……我……我拿了一盒點心出來,打算給小姐和姑爺拿過去,可是我一轉頭,點心少了幾個,我沒在意……以為自己數錯了,又從食盒里拿了幾個出來。等我再看……又少了幾個……然后……那盤子就像裝不滿似的……放幾個少幾個……”</br> 杏兒還小,做丫鬟是一把好手,然而遇上此等詭異之事,就嚇得有些六神無主了。</br> 衛廷挑開車簾,望向空無一人的馬車。</br> 馬車里的陳設很簡單,一條鋪了褥子的寬大車凳,一張車窗下的小桌,都固定在車壁上,鋪了綢布。</br> 此外,還放了幾個食盒、包袱與一個箱子。</br> “出來。”他沉聲說道。</br> 馬車內安靜如雞。</br> 車夫阿福進去,打開了地上的箱子。</br> 箱子里只有衣裳,沒有別的。</br> 杏兒嚇得躲在蘇小小身后,又忍不住探出一雙眼睛往里瞅。</br> 阿福又掀開了車凳的綢布,車凳下空蕩蕩的,也是什么也沒有。</br> 最后,他又掀開了桌布,還是一樣,一無所獲。</br> 阿福撓撓頭:“難道真大白天鬧鬼了?”</br> “啊——”杏兒嚇得抓住了自家小姐的袖子。</br> 衛廷冷冷地盯著馬車:“我數三聲,不出來,這輛馬車我就不要了,換一輛馬車。一、二……”</br> 三字未說完,車凳下,滾出了三個圓溜溜的小糯米團子。</br> 衛廷的臉黑透了。</br> 眾人目瞪口呆。</br> 杏兒訥訥道:“大、大虎小公子,二虎小公子,小虎小公子,怎么是你們啊?”</br> 阿福道:“不對呀,我剛剛檢查了車凳下面的呀。”</br> 衛廷冷哼道:“他們又拉了一塊布,躲在布后面。”</br> 三個小糯米團子看著兇兇的爹,一臉無辜與害怕,一步一步緩緩地挪到外面。</br> “抱。”</br> 他們對阿福說。</br> 阿福將三個小公子抱了下來。</br> 三人啾啾啾地奔向蘇小小。</br> 小崽子,皮癢了啊,居然敢溜上馬車……衛廷握拳:“扶蘇,把人給我送回去!”</br> 蘇小小嘆了口氣,抬起手,比了個停的手勢:“不必了,我來送吧,我送,他們心里能好受一點。”</br> 她摸摸三個小家伙的頭,“上馬車。”</br> 三人呲溜溜地來到馬車前,沒放車凳,他們的小短腿兒爬不下去。</br> “杏兒,把他們抱上去。”</br> “是,小姐。”</br> 杏兒將三人抱上馬車,她也上去,給三人將安全扣系好。</br> 蘇小小坐上外車座,抓起韁繩,一鞭子打下去:“駕!”</br> 馬車絕塵而去!</br> 扶蘇忙道:“少奶奶,你走錯了,那不是回府的方向!”</br> “駕!”</br> 馬車越走越快,咻咻咻地出了城。</br> 扶蘇看著孤零零被撇下的少爺,恍然大悟,忍不住同情地看了自家少爺一眼:“少爺……您這是……又慘遭少夫人拋棄了嗎?”</br> 七竅生煙的衛廷:“……!!”</br> 蘇!小!小!</br> ……</br> 歷經大半個月的長途跋涉,蘇小小一行人來到了西城的邊陲小鎮,往前就是玉門關了。</br> 時下已入深秋,天氣漸冷,早晚都有了涼意。</br> 蘇小小在馬車里給三個小豆丁換上了夾層的秋衣。</br> “你……要不要也添件厚點兒的衣裳?”她微笑著對坐在對面的某人說。</br> 她到底還是被衛廷追上了。</br> 倒也不奇怪,畢竟是在衛廷眼皮子底下跑的,她就沒打算徹底甩開他。</br> 衛廷淡淡地看著她:“跑啊,怎么不跑了?”</br> 蘇小小笑了笑,無比狗腿地說道:“有這么美的相公,我怎么舍得獨自離開呢?”</br> 主要是路引在這家伙身上,不等他出不了玉門關啊!</br> 衛廷譏諷道:“呵!”</br> 一行人出了玉門關,踏上西晉疆土。</br> 西晉就沒有水路了,衛廷與蘇小小帶著三個孩子與杏兒在驛站換了馬車。</br> 又歷經了差不得二十日的長途跋涉,他們總算抵達了西都。</br> 還有一更</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