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華被立為太子,最高興的莫過于嫻妃。</br> 最近這一年,由于蕭重華總惹景宣帝不快,連帶著啟祥宮也遭受冷遇。</br> 她在后宮備受排擠,內務府也不好好當差,連啟祥宮用的銀炭都是蕭重華從宮外送進來的。</br> 如今立太子的消息一出,來啟祥宮道賀的嬪妃快把門檻給踏破了。</br> 嫻妃揚眉吐氣:“如今知道巴結本宮了?早干什么去了?”</br> 劉公公問道:“娘娘,可要見?”</br> 嫻妃冷冷一哼:“本宮乏了,不見客!”</br> 劉公公笑瞇瞇地走出去,將各位嬪妃送走了。</br> 不多時,內務府的管事過來了。</br> 劉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喲,什么風把張公公給吹來了?”</br> 張公公笑容滿面道:“這不是嶺南新到了幾匡荔枝嗎?小的給嫻妃娘娘送來嘗嘗鮮兒。”</br> “哼。”</br> 劉公公鄙夷地睨了他一眼,進去稟報了嫻妃。</br> 宮里來了好幾批荔枝了,啟祥宮一顆也沒分到。</br> 嫻妃饞了許久了。</br> 她不咸不淡地撣了撣帕子。</br> 劉公公會意,去把張公公領了進來。</br> 張公公諂媚一笑:“娘娘,最大最好的荔枝都在這兒了。”</br> 嫻妃躺在貴妃榻上,宮女給她輕輕打著扇。</br> 她漫不經心地說道:“聽聞昭妃與玉妃宮里早有了,別是她們吃剩的,才輪到本宮吧?”</br> 張公公笑道:“哪兒能啊?前幾日的荔枝成色不好,入不得娘娘您的口,這不,好的一到,奴才立馬給您送來了!”</br> 嫻妃冷冷一笑:“你倒是不怕我把這話傳出去,叫你得罪了她們。”</br> 張公公道:“小的唯嫻妃娘娘馬首是瞻!”</br> “去把公主叫來。”嫻妃吩咐。</br> “是。”</br> 一個小宮女去將惠安公主請了過來。</br> 惠安公主也愛吃荔枝。</br> 宮女凈了手,將新鮮的荔枝剝好,放在冰塊上。</br> 嫻妃把第一顆喂進了女兒:“好吃嗎?”</br> “好吃。”惠安公主點頭。</br> 張公公笑得合不攏嘴兒。</br> “靜寧那兒也有嗎?”惠安公主又吃了一顆。</br> 兩位公主一直斗來斗去的,好過也吵過,劉公公看了眼一臉倨傲的嫻妃,笑著說道:</br> “坤寧宮奴才還沒送,公主請放心,只要您愛吃,多少都有!”</br> 惠安公主聽了這話卻立刻沉下臉來:“你們內務府怎么辦事的?連公主也敢怠慢!”</br> 張公公好不容易站起來,又嚇得撲通跪下去。</br> 這時,蕭重華下朝過來了。</br> 他蹙眉看了看籃子里沒動的荔枝,對劉公公道:“給坤寧宮送過去。”</br> 張公公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嫻妃,見嫻妃沒反對,他忙提起籃子:“是,太子殿下!”</br> 宮女只來得及剝了一小盤。</br> 嫻妃舍不得吃了,讓兒子女兒吃。</br> 蕭重華不吃:“內務府不會少了我的,母妃吃吧,回頭我再讓人送過來。”</br> 嫻妃肉痛地說道:“那么大一籃子呢。算了,我兒子當太子了,母妃高興!”</br> 蕭重華在她身邊坐下:“母妃,兒子剛當上太子,大哥與二哥必定不甘心,朝中也有不少人在等著兒子犯錯,要辛苦母妃了。”</br> 嫻妃嘆氣:“我知道,我不會和坤寧宮搶風頭的,只要你好好兒的,母妃就是天天去給皇后磕頭請安又如何?”</br> 老實說,嫻妃還真沒想過針對皇后。</br> 皇后算得上賢德,從不與后宮妃嬪爭寵,沒生兒子也不會嫉妒她們生了兒子。</br> 在啟祥宮受冷落的這一年,靜寧一直將惠安庇佑在坤寧宮,皇后也沒說什么。</br> 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br> “我去靜寧那里吃荔枝了!”</br> 惠安公主心安理得地去坤寧宮蹭荔枝。</br> -</br> 大周立太子的事很快傳遍了京城。</br> 程桑與宗政徽無心干擾大周的內政,何況這本就是秦、衛、蘇三家推波助瀾的結果。</br> 蘇小小帶著程桑、宗政徽去看了她與二狗的店鋪。</br> 符郎中與孫掌柜見到蘇小小,激動得都快哭了。</br> 蘇小小向二人說了她娘是程家人,并向二人介紹了自己的外祖母和——</br> “啊,這位想必你外祖父吧!”孫掌柜拱了拱手,“程老爺,幸會幸會!”</br> 東家的娘是程家人,她爹一定是姓程咯。</br> 宗政徽微笑:“幸會。”</br> 符大娘沒過來,她在宅子里照顧兒媳。m.</br> 蘇小小才知符郎中早去青州之前便已經成了親,連孩子都有了。</br> 后面符太醫出了事,他妻子害怕遭受牽連,帶著孩子跑了。</br> 還是符郎中去給一個病人出診,碰到她在那一家當仆婦,才與她相認了。</br> 符大娘心里氣這個兒媳帶走孫子。</br> 可看著她這么多年為了孫子也沒改嫁,獨自將孩子拉扯大,吃盡了苦頭,又不免心軟。</br> 一家人冰釋前嫌,重歸于好。</br> 兩個月前,符郎中的妻子又懷上了。</br> 年紀不小了,懷孕風險大,符大娘親自在家照看著。</br> 蘇小小問道:“孫掌柜你呢?”</br> 孫掌柜清了清嗓子:“咳咳,快了快了!屆時請你喝喜酒!”</br> 二狗的鋪子是一間餅鋪。</br> 孫掌柜一人做兩邊的掌柜,都經營得不錯。</br> 蘇小小難得過來一次,第一堂的大夫們都想向她請教醫術。</br> 蘇小小擔心冷落了程桑。</br> 宗政徽溫聲道:“你去吧,我陪你外祖母去街上走走。”</br> 二人來到川流不息的大街上。</br> 程桑頓了頓,說道:“南疆政務繁忙,你……不必如此的。”</br> 宗政徽笑了笑:“桑桑不要有負擔,我來大周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底多年,我再也不想被困在任何地方了。王宮又何嘗不是一座牢籠?我再不出來散散心,只怕自己會瘋掉。”</br> 程桑正想著這話該怎么接。</br> 宗政徽突然指向對面的首飾鋪子道:“你上回不是說想給小小和她的嫂嫂們買幾樣首飾嗎?去瞧瞧?”</br> 程桑緩緩點了點頭:“好。”</br> 他倆一個是帝王,一個是第一世家的家主,容貌氣度都遠勝常人。</br> 剛到鋪子門口,便立刻有伙計笑呵呵地迎了上來:“老爺,夫人,里邊兒請!”</br> 二人剛進去沒多久,外頭便又來了兩位客人。</br> 程桑從不以貌取人。</br> 然而不知為何,她看見二人的第一眼,莫名就有些不喜。</br> 掌柜客氣地打了招呼:“陳老夫人,陳夫人!”</br> “她們是誰?”程桑問伙計。</br> 宗政徽有些驚訝地看了程桑一眼。</br> 伙計倒是沒覺得奇怪,只當是客人好奇,笑著給介紹了:“她們是陳大人的母親與祖母。說起這位陳大人可不簡單,與新科狀元一個地方來的,青州人,今年的兩榜進士,前不久剛進翰林院做了庶吉士。聽聞他被一位親王的女兒相中,要做郡馬爺了呢。”</br> 程桑問道:“可是叫陳浩遠?”</br> 伙計忙道:“正是!夫人您也聽說陳大人啊?”</br> 程桑望著春風得意的楊氏與黃氏,眼底閃過冷光:“是啊,我聽過。”</br> 宗政徽在里正家住了三日,將小蘇家與陳家的恩怨是問得一清二楚。</br> 薇薇的侄兒就叫陳浩遠,今年高中進士,留在了京城。</br> 眼前的二人正是薇薇的養母楊氏,與大嫂黃氏。</br> 薇薇是陳家從路邊撿回來的,一開始是打算賣給人牙子還錢的。</br> 哪知薇薇太瘦小,人牙子擔心找不到買主,孩子先夭折了,就沒要。</br> 那會兒薇薇身上的襁褓是珍貴的絲綢,楊氏的娘家人便說興許這孩子是個有來頭的。</br> 先養著,等她的爹娘尋來,必能贈陳家一大筆銀子。</br> 楊氏于是把薇薇養著了。</br> 一開始還算好吃好喝地養著,就怕親生父母找來,發現孩子養得不好,不肯給他們銀子。</br> 可整整兩年過去了,附近愣是沒一個人來打聽孩子的。</br> 陳家人又覺得或許她就是被爹娘拋棄不要的。</br> 畢竟是個女娃,扔掉了也正常。</br> 好在薇薇長得夠漂亮,長大了賣去大戶人家,也值不少銀子。</br> 薇薇在陳家當牛做馬,四歲就去地里割豬草。</br> 吃不飽也穿不暖,大冬天的一雙小手凍成包子,還得去河邊洗全家人的衣裳。</br> 村里人都看不過去,可他們說一次,楊氏就會打薇薇一頓。</br> 后來村里人也不敢說了。</br> 至于這個黃氏,也沒比楊氏好多少。</br> 薇薇當年的未婚夫就是她給找的。</br> 那男人不是東西,又無賴又好色。</br> 第一次上門提親,就把薇薇堵在后院手腳不干凈。</br> 要不是蘇承去把那人揍到退婚,又帶著薇薇離開陳家,還不知薇薇要被陳家推進怎樣一個火坑。</br> 宗政徽心疼地看向程桑。</br> 程桑的怒火無法壓制。</br> 她只要想到女兒這些年受的苦,心就像刀子在割一般。</br> 痛死她了!</br> 她的薇薇……痛死她了!</br> 黃氏笑道:“掌柜的,把你們鋪子里的新款式都拿出來。”</br> 掌柜的端了一盤貴重的首飾出來。</br> 黃氏眼底直放綠光,伸了伸手,又立馬縮回來:“娘,您來選!”</br> 楊氏滿意地哼了一聲,抬手去拿首飾。</br> 哪知還沒碰到盤子,便被一只從背后伸過來的手扣住了肩膀。</br> 程桑直接將楊氏從凳子上拽了起來,啪的給了她一耳光!</br> 楊氏被打得竄了好幾下,扶住柜臺才堪堪穩住。</br> 她怒瞪程桑,正要還手。</br> 程桑抄起桌上的首飾盤子,朝著她狠狠地砸了下去!</br> 掌柜的心驚肉跳:“哎呀,夫人,那些全是貴重珠寶!你砸壞了我要報官的!”</br> 宗政徽淡淡放下一沓銀票。</br> 掌柜的噎住了。</br> 宗政徽對端著首飾盤的伙計們招了招手。</br> 幾個伙計愣愣地走過來。</br> 他又放下一沓銀票,將幾大盤首飾不動聲色地放到程桑的手觸及到的柜臺上。</br> 程桑一肚子的火,只想狠狠打死這個虐待了薇薇的老婆子。</br> 她壓根兒不知自己抓了什么,總之能抓到什么是什么!</br> 她朝著楊氏一頓猛砸,毫無章法。</br> “哎喲!哎喲!”</br> 楊氏被揍得嗷嗷直叫,臉也刮花了,頭也砸腫了。</br> 所有人都驚呆了。</br> 黃氏本該去阻止的,卻也被某個男人的騷操作驚到忘了自己是來干嘛的。</br> 程桑砸一盤,宗政徽就放一沓銀票。</br> 到后面,宗政徽甚至掏出了金票。</br> 面值一百兩,換成銀子,一張就是一千兩。</br> 掌柜的從未見過如此壕橫之人。</br> 他咽了咽口水,訥訥地問這位財神:“還、還要嗎?”</br> 宗政徽指了指高柜上的一排黃金玉如意:“要最重的,,全都拿來。”</br> 南疆沒別的,就是有錢。</br> 今天也是努力碼字的一天,月票真的可以全部清掉啦。</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