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生不知道他到底是孟婆湯沒有喝完還是穿越,總之他知道自己前輩子在物質(zhì)生活豐富的未來,學(xué)習(xí)到了某些那個時代看起來比較先進的東西,也擁有那個時代為人處事的基本理念,但是,他不記得在那個時代他是誰,也不記得在那個時代他干了什么,家庭如何,是否壽終正寢。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臺被格式化了的電腦,有著基本的理論知識,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上輩子是個女的,而這輩子是個男的……
當(dāng)他被云母抱在懷里,逐漸擁有意識并且可以比較理智的分析對照時,兩性的截然不同讓他淚流滿面。
不過往好的方面想,他是云家嫡子,雙親對他寵愛又寵愛,簡直就要到無法無天的地步,那也未嘗不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可問題是,他耳聞過不少穿越文,古代簡直就被穿成了個篩子,各種朝代各種地方,雖然多數(shù)以名人和富饒的朝代為主,但老鄉(xiāng)遍地是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恐怖??!
而在穿越的潮流中,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絕對不是兩眼淚汪汪,而是你死我活的可怕大自然生存法則!斗來斗去、殺來殺去、坑來坑去……他本就沒有什么壯志凌云一統(tǒng)江湖的豪情,更沒有要攀登各行業(yè)金字塔頂端的欲望,只是想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然后下去質(zhì)問孟婆,為什么她家的湯沒有絕對的質(zhì)量保證,遺留如此多的問題?
所以他很小心翼翼的隱藏大腦里來自現(xiàn)代的各種知識,然后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的……忘卻了……
所以他很奮發(fā)圖強的努力,想要不被人暗算踩死,天天累得象狗,早起鍛煉后讀書練字背誦打算盤(云家良田百頃,商鋪不少,住宅數(shù)座,算是豫章城內(nèi)大家),以充實個人實力為目標(biāo),然后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的……成為了豫章城里所有孩子的父母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所以他平易近人廣交同窗好友,堅決將被陷害和被羨慕嫉妒恨從娃娃時代就掐死,待人和善又造成極愿意幫助困難中人的形象,然后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的……就算是“別人家的孩子”,也居然被同輩人吹捧得和神童一樣,大家都喜歡圍著他轉(zhuǎn),壓根沒人和他作對。
所以他孝順父母,因父母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對他最好,他也要竭盡全力回報,再說這個世界上哪有不愛父母的孩子嘛~他令人發(fā)指的乖乖聽父母的話,又如此勤奮上進,父母只會越來越愛他,然后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慢慢的……興高采烈的父母完全忘記了自家兒子其實是撿來的……
轉(zhuǎn)眼云生已經(jīng)15歲了,豫章城第一美少年是也。提起豫章城三大特色,第一是山光水色之優(yōu)美,第二是豫章美酒聞名天下,第三是天之驕子云生。
他出名的原因除了家家戶戶的家長們?nèi)找贡薏咦约彝蕖⒃フ麓笕遒澆唤^口、書院回回小測大考第一、明眸皓齒仙姿玉貌風(fēng)流倜儻謙謙少年、同輩人中讓人艷羨的人中龍鳳又從來不擺譜的和藹待人外,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是豫章城內(nèi)書讀得最好的,可從不參加孝廉,哪怕名字都被推薦了幾次,都臨時來個風(fēng)寒、咳嗽、腹瀉什么的推托掉了。
他不愿意當(dāng)官?。」賵龆辔kU啊,四處是黑色的旋渦,要處理人際關(guān)系,要高瞻遠(yuǎn)矚,更要認(rèn)清身份,走一步看一百步!一個不小心就身敗名裂死翹翹。
他非常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個性和貨色,就是一個外貌長得很不錯,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人緣也不賴的少兒郎,可內(nèi)在就是個膽小怕事又怕死又貪圖富貴想混個一輩子日子的小女娃……恩恩,大概上輩子他掛的時候其實還年幼?所以才這么膽小?
云父云母其實也是對妙人,十幾年前去京城探親后,一路無目標(biāo)的四處游玩返程的路上,在一條河邊看見了一個粽子嬰兒,四周正是荒郊野嶺的沒有人煙,雖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小寶寶會出現(xiàn)在這里,既然無人認(rèn)領(lǐng),無法生育的云母便歡天喜地的決定把他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完全不管這小家伙到底是不是人類,又或者是個妖怪之類的,云父也十分開心,為他取名叫云生。
原本他們也只是想將孩子培養(yǎng)成一個能繼承云家家業(yè)的繼承人就好,誰知道云生自幼就展現(xiàn)出極為好學(xué)的性格,三歲進私塾便獲得了勤奮好學(xué)的評價,待年齡稍大些,竟然可以自己每天堅持早起鍛煉……
而且這孩子對云父云母孝順得不行,無論父母說什么,都會認(rèn)真聆聽,從不頂嘴。真是上天賜予的寶貝吧,這么能干!云母感動得眼淚汪汪,對待他比親生的還要親生。
云家是豫章城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人丁談不上單薄,可除了云父外,其余分支統(tǒng)統(tǒng)跑去做官了,徒留云父與云母這對長房長子留守老宅家業(yè)。大概云家的人都比較聰明,官做得遍布全國,大大小小文文武武的,基本哪個州郡都可以找出一兩個跟云家攀親帶故的……
云父雖然不是官場中人,可也在豫章城混得風(fēng)聲水起,主宅的產(chǎn)業(yè)被他不動聲色經(jīng)營得年年皆有富余,本身又是個有名的風(fēng)流才子,非常得豫章城上流階層的吹捧。原本還因青梅竹馬的妻子無法生育做好了抱憾一生的心理準(zhǔn)備,可居然撿到了個這么可心的寶貝。真是做夢都要笑醒的節(jié)奏,哈哈哈!
云生自然不知道自己和目前的父母沒有半毛錢血緣關(guān)系,他一醒來便是在云母嬌寵的懷抱里。
許是因為他這個身體的親娘是江南人士,云父云母也是江南人,大家多少也有些江南人的共同點,膚白貌美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云父云母又將他寵愛得不行,六歲之前都還住在同一個院子內(nèi),耳濡目染的,三人那種江南人的若柳之姿和風(fēng)流倜儻又樂觀向上的氣質(zhì)相似個十成十。
一家人只要站一起一笑,沒有人會覺察得出他們之間的貓膩,就算有稍微的不同,也可以歸結(jié)為隔代遺傳嘛~為什么一定要全部像父母,對吧?外甥還肖舅咧。
大清早的練完一套拳,汗流浹背的沐浴更衣后款款來到主院給父母請安順便一起用朝食。
在云氏小家庭里,三人用膳完全不講究什么食不語之類的,基本什么好笑的或者新的八卦傳言,都會在飯桌上互相交流促進感情。
云父笑瞇瞇的看著兒子:“書院的大儒今年又推薦你去參加察舉考試,需要推了么?”這里的書院是云氏家族的書院,有大量的財富和云氏美名支撐著,也算是豫章城里第一書院了。
捧著一碗粟米粥的云生抬起頭,一雙丹鳳眼眼角上勾,極是嫵媚的一雙眼,卻因為腮幫子鼓出好大一團而變得十分的可愛又可笑。束發(fā)之齡正是青蔥少年,不但聲音連長相都還雌雄莫辯,云母花了全部的功夫把自己的寶貝養(yǎng)得嬌嫩白皙又水靈,如果換了身女裝,帶出門說是個妹子,估計全豫章城的人也都會嘆若天仙。
而這個天仙滿嘴食物眼兒瞪得溜溜圓的,一雙瞳孔顏色偏金棕,如同上等的琥珀滿是靈氣,漂亮得像最珍貴的寶石?!岸鞫?,推了吧,阿翁,兒不想作官。”吞咽下口里的食物,他很認(rèn)真道。
一邊幫夫婿兒子布菜的云母笑瞇瞇的點頭:“作官有什么好的,先不提那官場有多黑吃黑,萬一把生兒送到什么偏遠(yuǎn)地域去,一年還得回京述個職,這么奔波下來,生兒哪兒還有好日子過?!?br /> “唔唔……”又含了一大口粥,再啃了一口類似饅頭的吃食,云生用力點頭贊同,回顧模糊印象中的穿越文,死亡率高的一是宅斗,而就是官場或者戰(zhàn)場、商場,他才不去觸這些雷點。窩在家里多好,撥撥算盤查查賬本便又是一天,安全好過得很呢。
云父如今已過不惑之年,可保養(yǎng)得很好的看起來剛好三十出頭,捻著唇上修得非常文士的胡須,表情很是深沉:“生兒年年被舉薦,今年卻沒了身影,若是有人中傷,我怎可吞下這口氣?!睈廴ゲ蝗ナ前翄?,去的資格沒有那就是欺負(fù)他寶貝兒子呢。
沒等用力吃的云生回答,云母立刻同仇敵愾道:“那自然是不行的,還是得推薦!”
云父微微頜首,“舉薦是必然,只是屆時以什么理由推托呢?”心中暗暗計算一番,發(fā)現(xiàn)這么些年下來,能用的借口好像都用掉了……
云母笑著看了眼夫君:“這還不容易,便說長安二弟急信來要生兒去一趟?!敝劣谌ジ墒裁矗蔷褪撬绞铝?,誰也管不著。
云父思考一下點了點頭,“也好,生兒也該到了游歷的年紀(jì)了?!闭f著瞧著兒子的邊吃邊抬起圓溜溜的眼,露出滿是懷念的表情,“為父年少時也是游歷了泰半個大漢,才回來接這云家家主之位。”
云母不給面子的揭短,抿了口湯,笑得斯文又優(yōu)雅,“哦?郎君難道不是因為外出游歷不在家,被二弟三弟四弟鉆了空子,先一步考官離家,導(dǎo)致郎君被迫坐上這個家主位置的?”
云生立刻笑得眼都彎了,他最喜歡看父母抬杠了。云父云母自幼便定下了娃娃親,青梅竹馬長大后順理成章的成了夫妻,由于太了解對方而分分鐘可以把對方幾歲還尿床的糗事揪出來砸到兒子面前踩。
云父默默的啃了口楚苗之食,老臉被打得啪啪響……“細(xì)君……”能不能在兒子面前留點面子?
云母掩唇而笑:“生兒再吃些?!笨曜右晦D(zhuǎn),夾了塊豬肉放到夫君的漆碗里,“郎君所言甚好,云家的孩兒皆要瀏覽四方的,我去準(zhǔn)備,一待孝廉察考名單下來,生兒就動身?!?br /> 還真的要去云游四方啊?云生放下碗筷,好奇的看著云父云母的笑容滿面和一副欣慰的模樣,想了想,“唯?!蓖闷娴?,他從小就在豫章城里活動,最多去去城外踏個青或者寺廟嘗個素齋賞個桃花,從未遠(yuǎn)離。
云父吃好了放下碗筷后,摸著小胡子:“生兒莫要怕,我會選擇足夠的健仆護你先去長安?!奔热唤杩谑情L安來邀,那就先去長安看看好了。說罷,興趣來了,直起身,“生兒隨我來,輿圖上指你看路線?!?br /> “唯,阿翁。”云生也十分新奇,跟著起身去了書房。在書院學(xué)習(xí)的時候,他見過大漢的版圖,由于上輩子的知識模糊不清,他也不清楚這個朝代與真正的漢朝有沒有絕對的關(guān)聯(lián),那圖倒是曾經(jīng)祖國的一大部分,這么估算起來也應(yīng)該是在歷史上出現(xiàn)過吧。
來到書房的坐榻跪坐下,云父將一副巨大的輿圖直接在地上展開,一點點將自己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指給兒子看,其間自然會說到不少風(fēng)土人情,說實話,比起那些關(guān)于游歷的書籍,并不差半分。
云生用心低頭聆聽,邊回憶自己看過的書卷,邊仔細(xì)聽云父的講解,不明白的地方再問,兩人這么一問一答也就過了一個早上。待云父滿足的炫耀的心理,微笑的看著云生認(rèn)真的眼神,忽然問道:“生兒已滿15,可以去官府的官院就讀了,去么?”一般民間書院只招收3-15歲,官府則負(fù)責(zé)15-80的學(xué)生,如果優(yōu)秀的,甚至可以被推薦去長安的太學(xué)。
云生慎重的想了想,“兒沒有鴻鵠之志,此生只愿讀些閑散書籍,侍奉阿翁阿母便此生無憾?!彼捌疵x書練字只是為了充實自己,不被人取笑和踩在腳底,實在不是為了當(dāng)官。
云父一時間沒有說什么,只是端詳著云生清俊精致的面容,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孩子,若真的只是陪伴他們兩個人到老,實在是太埋沒了,可當(dāng)了他父母這么多年,怎么會不歡喜他的決定,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是所有人共同的目標(biāo),他和細(xì)君已經(jīng)被禁錮在了豫章城,再將云生也折斷羽翼,他實在不忍。
“阿翁?”云生的雙眼亮晶晶的,“每一人的愿望皆有不同,兒被阿翁阿母憐惜養(yǎng)大,又是唯一的孩子,怎么舍得擅自離去,那豈不禽獸不如?!闭f罷一笑,竟然有幾分撒嬌:“自幼我便愛在居家不外出,阿翁是了解的?!?br /> 是呀,也許是生兒的到來讓云母喜悅得竟然有了悵然若失的驚懼,云生八歲前竟然只去過書院而已,并且一路牛車健仆跟隨,而這孩子也耐得住性子,不若其余孩童的上房揭瓦,居然可以自律無比的天天家宅書院兩頭跑,除此便是在書房讀書習(xí)字,這也是他在書院百考不倒,隨便一副字畫便奪人贊美不提,就算是古琴圍棋都是一絕,更不要說什么文人墨客嬉戲間的投壺作詩唱曲,又或是弓馬騎射,無論哪一樣都是他一日日看著兒子苦練出來的。
別家的孩子在玩,他在苦練,別家的孩子在學(xué),他還在苦練,如此刻苦勤奮,怎能不優(yōu)異萬分出類拔萃?再加上生兒的長相實在是太漂亮了,連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都必須得肯定,每每生兒駕車出行被擲果盈車,實在是件造福全家人的事。
多吃水果保養(yǎng)皮膚啊~而且很多時候他還一頭一身的絹花簪子香帕狼狽歸來,惹得云母每每大笑,也算是彩衣娛親吧?
若不是養(yǎng)出了太過相似的氣質(zhì),旁人一眼便會看出這只小鳳凰絕對與云家毫無半分關(guān)系啊……恩恩,生兒外出游歷萬一被人認(rèn)出了真實身份怎么辦?
云父難得的猶豫了,最后釋懷一笑,抵死不承認(rèn)就好了嘛~他們的兒子,絕無可能讓給別人!
“隨心便好?!痹聘概呐脑粕募绨?,“生兒若決定留在家中,為父和你母親自是歡喜無比,生兒開心是最重要的。”
有什么比擁有一對永遠(yuǎn)無條件支持自己的父母更幸福的事情?云生笑彎了璀璨星眸,拱手行禮:“多謝阿翁?!?br /> 被云父哈哈大笑的直拍肩頭。
既然決定要遠(yuǎn)行,而且還是長時間的,自然是要準(zhǔn)備東西的。云游經(jīng)驗豐富的云母負(fù)責(zé)大方向,云生就在旁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看哪樣小東西也要隨身攜帶。
古代出行有錢人都用牛車,遠(yuǎn)門則馬車居多,道路肯定談不上平坦,那么速度和路途一除算下來,花費的時間自然就長。好的是,他是云游,不是趕路,無需強迫自己做什么,所要擔(dān)心的就是安全和身體健康。
既然成天不是騎馬就是在馬車?yán)?,那么書卷要多帶一些,百看不厭的和還在背誦的,加上書院講師推薦的,以及尚未讀過的,這么一清算下來,就足足有十個大箱子,不知道一同上路會有多少馬車,云生還是咬著牙忍痛把十箱子的書給減到了五箱……
據(jù)云父指出的路線,沿途所經(jīng)的城鎮(zhèn)如果是大型城池,基本會有云氏親戚,想看書,找他們借就好……這算不算打劫???在這個朝代,書卷可是家里的貴重物品,怎么會輕易外借。
琢磨一下自己基本過目不忘的好記憶,云生立刻決定帶上足夠的筆墨紙硯,人家不借,他就硬背,然后默下來偷偷帶走……恩恩,待看完了,就送回豫章,以著原主的身份贈與書院堵嘴好了。
自我點點頭,覺得還是家里好,什么都有爸爸媽媽當(dāng)后臺,好幸福。
心情很好的繼續(xù)研究需要收拾什么行李,一邊的婢女玉磬、笙磬、頌磬和鳴球則在云母的指揮下忙著在整理他的衣箱。
盡管外在是個男的還過了十幾年,可如何也難以改變他曾經(jīng)女性過的靈魂,他還是比較容易親近女性,這四個小女婢便是云家奴仆家生子中選出的伶俐、忠心、貌美的集合體,云父云母寵他,他選誰就給誰,樂呵呵的還以為是兒子要選房中人,可惜期盼了好幾年,發(fā)現(xiàn)兒子還真只是把她們當(dāng)貼身女婢使喚,只得暗自安慰自己,晚點發(fā)育也好,有利身體健康……
有四個女婢自然就會有四個男仆:笙鐘、頌鐘、應(yīng)鼓和搏拊,皆為云父于奴仆家生子所選,自小陪伴在云生身旁一同成長,全部體健、忠誠、聰明、俊朗,年齡比云生稍長,平日除了負(fù)責(zé)安全外,也被塞去書院學(xué)習(xí)了不少常識,是作為云生往后的心腹培養(yǎng)的。
四個青少年聽他的指揮,裝書的裝書,扛箱子的扛箱子,也很熱鬧。
笙鐘做完了手里的事,見云生還沒有做出更多的決定,忍不住笑道:“郎君釀的酒要不要帶上幾罐?”
沒有野心的云生除了將自己打造成不被欺負(fù)的人上人外,難得的小愛好就是搗鼓什么果汁啊、酒釀啊、零食之類的,大漢的飲品多屬漿飲類,按照他上輩子遺留的不知名的習(xí)慣,天氣一熱就不喝白水,可漿飲總讓他覺得有點怪怪的餿味……也許是心理作用吧,總也是喝不慣。
于是,勤奮學(xué)習(xí)的他翻遍了書院和豫章城內(nèi)的書館,孜孜不倦的尋找飲品古法,在自家倒騰各式可行性實驗,一定要找出他愛喝的東西。云父云母不但隨他實踐,還非常配合的一個收集古書,一個去購買大量的甘蔗餳,隨便他糟?!?br /> 偶爾的靈機一現(xiàn),他忽然想起好像有把新鮮水果和冰糖層疊密封在罐子里釀果酒的方法,便興高采烈的利用現(xiàn)有條件弄了好幾陶罐,過了兩個月開封,居然給他弄出了很好喝的濃稠果汁,試驗下來,如果半年以上再開啟,還真的有酒精味道,可惜水果畢竟不比稻谷,放久了還是會壞的。
云父也從古書上找出了類似的方法,指著書本興致勃勃的和兒子議論,原來這個法子號稱是炎帝那個時代就流傳著釀制果酒的方子了。逐漸的到后期,才發(fā)展出利用谷物釀制。云生邊贊嘆邊暗暗在心里表揚自己的韜光養(yǎng)晦,果然,想在土著面前裝逼,就一定死得快啊!土著的聰明程度,自大的未來人怎么會理解?
于是,找到了愛喝的方子,又增長了見識,云家三口皆大歡喜。
提到飲料,云生認(rèn)真點頭:“自然是要帶上的。”這種果酒其實外面酒樓也有賣,可心理總覺得還是自己親自動手的好喝。
笙鐘和頌鐘在云母的指揮下,把存留的所有陶罐都搬上車,云母摸摸兒子的臉,心疼得不得了,“我兒若是路上沒有合適的吃食漿飲,瘦了可怎么辦~”這個兒子雖號稱什么都吃,可一旦叫真起來,挑剔得要命,說白了,就是他口味和一般人都不太一樣,自然也沒什么人能做得出他愛吃的東西……
所以都15歲了,才剛好和嬌小的云母一般高矮,身材也和云母類似,纖纖細(xì)細(xì)。云母不禁又摸了摸兒子的腰,擔(dān)憂道:“生兒這腰身可太細(xì)了……”盡管在她眼里兒子什么都好啦,但這么盈盈一握的腰肢,萬一被外人嘲笑怎么辦?
云生攬住云母的手,笑呵呵的:“阿母莫愁,兒多裹幾層腰帶就好啦。”說完了,還真的扯過一條錦帛往腰上纏繞了三四圈,這下腰身果然粗壯起來。
云母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生兒果然瞬間男子氣概十足??!”
云生立刻擺出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模樣,頓時惹得在場的所有人笑得東歪西倒。
三輛馬車就在這樣歡脫的氣氛中,基本整裝完畢。怕兒子路上吃苦,該帶的金銀珠寶和錦緞米帛都有,吃的蔬果干糧喝的果酒,穿的四季衣袍,用的漆具碗筷杯子,熏香香爐,防范常用的草藥膏藥藥丸,云母恨不得連妝奩都給塞幾套進馬車啊!
云生瞧著這三輛馬車,滿心被寵愛的喜悅,又很是擔(dān)心,“阿母,會被搶吧……”盡管馬車外表看起來十分普通,可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亩际侵靛X東西,他很怕遭劫匪啊。
云父在一邊看著收拾的清單,笑著安慰:“生兒莫怕,大漢近十多年來,國土平安,出門遠(yuǎn)行都平安無比。”說完神色一整,很認(rèn)真道:“當(dāng)今攝政王乃大漢一大功臣,他每年必會有一個月率兵圍剿大漢境內(nèi)劫匪、山匪,為我大漢平定國土功不可沒?!?br /> 瞧著平日皆以著調(diào)笑口吻描述朝廷政事的云父竟然用著這么嚴(yán)肅的神情和語調(diào),還拱手朝北邊行了個禮,云生有點驚訝。
從每期邸報中,他知道大漢當(dāng)今皇帝是6歲繼位的,他的親叔叔也就是先皇的嫡親弟弟恒王任攝政王輔佐他朝政,如今皇帝已19歲,早在三年前便開始親政,攝政王也沒有任何奪權(quán)不還的意思,爽快的退居回王爺之位,恪守本分的行為讓皇帝大加贊賞,依舊命恒王為攝政王,每每謙虛聽從朝政上的建議,尊崇無比。
按照野史小說而言,天家無父母親兄弟,這樣美侖美奐的情景十成十的虛構(gòu)造謠,如此兄友弟恭都是做夢吧?權(quán)利之下必產(chǎn)生腐敗,掌握了十幾年政權(quán)的人怎么會輕易的放手?定有陰謀!又或者……
云生忽然涌出一股猥瑣的心理,漢朝歷史上最盛名的八卦就是男風(fēng)啊!這個大漢會不會也有異曲同工之處?如果攝政王真的這樣明是非,會不會有可能他把小皇帝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身下雌伏的愛人?所以兩人才相處得如此融洽堪稱天下典范?為了愛人披甲上陣橫掃大漢的熱血硬漢!
哦呵呵,連不看BL文的云生,都不自覺的激情澎湃起來,活生生的龍陽之好??!還是皇室禁斷之戀,好刺激好火辣好勁爆!
握拳,當(dāng)然,再勁爆也和他沒關(guān)系,想想就好,宮斗也是死人最多的地兒,他腦子抽了才會往那里靠。恩恩,去到長安,拜見了二叔,馬上撤離。一國之首都,一王朝之掌控者,都是要你命沒商量的去處,爬走遠(yuǎn)離才是正道。
云生這邊YY完,云父那邊已經(jīng)審視完清單,加加減減了一些,也滿意了。“云家外出云游時限三年,生兒無需如此呆板,不想玩了就回來,我和你母親就在家里等你?!?br /> 用力點頭,云生幾乎要哭了去,爸爸媽媽在家等我呢!好幸福好幸福!
不過幾日,孝廉舉薦名單下來,云生赫然位列第一,想當(dāng)然,也是該出發(fā)的日子了。云父云母依依不舍的將兒子于清晨送出門,三輛馬車裝運行李,一輛馬車是云生的,一輛是婢女的,還牽著數(shù)匹駿馬,健仆數(shù)量在二十以上,光看著就聲勢浩大,舉家搬遷的意味……
這樣還不是讓人無語的地方,無語的是還在城中移動的時候,云生就被堵截了,聽聞他即將遠(yuǎn)行,豫章城的好友們首先擁上來,隨后便是豪放的各家閨秀們,無數(shù)的絹花香斤銀簪如流星飛來,無非是希望留個好印象,遠(yuǎn)行歸來后不要忘了她們。
的確印象深刻啊,清晨出門,到中午了還沒出城門……
好不容易終于踏上官道,云生灰頭土臉的坐在馬車?yán)镒層耥囿享鄮兔Π牙p在頭上的戰(zhàn)利品取下來,再重新梳理??纯匆槐P子的銀簪,云生突發(fā)其想:“到下個城池,把它們?nèi)诹?,打幾件新首飾給你們玩?!?br /> 四個婢女笑咪咪的:“謝謝郎君賞賜?!?br /> 姣美的容顏加上可愛的笑容,真是賞心悅目啊~被圍堵的郁悶散去不少,云生整理好衣服,重新上馬,就行走在五輛馬車之前,引路的是云家商鋪負(fù)責(zé)貨運的腳夫,四名男仆跟隨他身后。
景色由四周的田地慢慢的轉(zhuǎn)為荒蕪的野地,并不蒼涼,只是萬物都遵循著大自然的規(guī)律,旺盛的毫無顧忌的生長著,無論是青茫的遠(yuǎn)山還是茂密的樹林,又或是半人高的草地,無一不讓第一次見到如此景象的云生看得移不開眼。
哇嗚,這就是沒有人工痕跡的古代野外,生機勃勃四處都是大自然的揮灑,忽然間涌起一股澎湃感又伴隨著矛盾的渺小,回頭看去,漫長的道路上,自家的馬車和仆役們也只是這天地間小小的點點,非常非常的震撼呢。
而且讓他十分驚訝的是,他們行走的的官道不但寬敞而且筆直,在城池十里范圍內(nèi)甚至有鋪上石板,十里之外才是修筑的壓實過的泥路,相當(dāng)?shù)牧瞬黄?!尤其是在他以為的生產(chǎn)力低下的古代啊,秦朝的嬴政為了方便運輸軍糧而修筑的四通八達的道路,果然不是虛構(gòu)的,太讓人驚嘆了。
果然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嗎?書卷上的文字終歸只能想像,親眼所見才能得到心靈上的烙印呢。
各式各樣的沖擊和大開眼界讓云生的旅途幾乎沒有呆在馬車內(nèi)過,扣除掉太陽最炎熱的正午,清晨和下午傍晚都是他的騎行時間,騎在馬上才能更好的感受這個世界,感受他所出生和成長的這個朝代。
近一個月的路途上有經(jīng)過驛站、茶棚、小型城鎮(zhèn)、村落還有塢堡。云生簡直是大飽眼福,盡管看起來并沒有未來的富麗堂皇,可現(xiàn)在的人都是手工建筑出來的,私家塢堡的存在更讓他驚嘆不已,倒是很好奇,一路下來所見的塢堡卻沒有什么想要占地為王的感覺。
大漢朝的人口和面積比較起來,除非國土政權(quán)分裂,還真沒有私下亂亂來的情況。藩王早已取消,大地主們也被打壓得奄奄一息,大家門閥逐漸新興,是個非常好的朝代呀。
笑容無法掩飾,他來到了一個讓他有幸福感的時代呀,好開心!
當(dāng)腳夫稟報以他們的速度,再過七天便可以抵達長安時,云生還愣了愣,他還以為去長安至少要半個月呢。
陪伴在他身邊的應(yīng)鼓笑道:“郎君沒有用馬車,速度自然快了不止一倍呀?!本退闩紶柕牡R看風(fēng)景,也并不影響他們的行程。
這樣啊,云生笑著想了想,預(yù)計兩個月,目前時間壓縮了一大半。那么接下來的路途就慢慢走好啦,想著,他干脆跳下了馬,自有人接過韁繩,而他則負(fù)手踩著腳下的平路往前悠然而去。
小郎君親自行路,所有騎馬的男仆都下了馬跟隨,連馬車夫都不再坐在馬車前室,下來牽馬引車前行。
散了會兒步,前方卻升起了裊裊炊煙,看看日頭,尚未正午。云生皺了皺眉,有些不理解,卻并沒有停下步伐,只是謹(jǐn)慎了許多。
半柱香的時間走過幾座小土丘,云生停下了步伐,看著遠(yuǎn)處官道右側(cè)的草地已被清空,數(shù)量大概半百的人正在升火造飯。
“小郎君?”搏拊四人立刻站到他身邊來。
他略微偏了偏頭,“莫動?!狈浅W屑?xì)的看了過去,那些人全部是男人,黑衣短打,行為十分有素不見凌亂,他們沒有馬車,馬匹皆被牽在不遠(yuǎn)處吃草,有專人守衛(wèi)。
云父保證過在攝政王的掃蕩下,大漢境內(nèi)絕對安全,可這群人又是什么來頭?如果不是劫匪,如此有組織有紀(jì)律的就只有軍隊了。便衣軍隊出行,八成是執(zhí)行什么不能讓人知道的任務(wù)吧?而且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看不出他們有什么中心點,也就猜不出首腦的位置……
云生又思考了一下,下令道:“全員安靜,不得喧嘩。”
“唯?!彼娜肆⒖谭至藘扇送笕シ愿馈?br /> 云生則在深呼吸后,邁開了看似平穩(wěn)的步伐……其實他的腿在發(fā)抖,內(nèi)心驚惶無比,好想逃跑啊,他們一行也就20多人,就算號稱“健仆”,也絕對不是軍隊的對手,萬一那群軍人忽然喪心病狂的變異了要圍剿他們怎么辦?怎么辦啊啊啊啊啊?
由于害怕,就算再偽裝,也會露出不自知的小心翼翼。云家在豫章城的確可以稱大家,但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夾起尾巴做人才是真諦。大伙兒都小心謹(jǐn)慎起來,因是步行,動作便格外的緩慢無比,在經(jīng)過這群不明身份的造飯團伙時,愈加的安靜慎重。
于是,五十多個黑衣男人們就這樣沉默的看著一小隊馬車寂靜無聲的慢吞吞的自他們旁邊經(jīng)過,沉寂得連馬都乖乖的耷拉著腦袋,響鼻也不噴,落腳也輕盈,馬車亦沒有什么嘎吱嘎吱的聲兒,就這么轉(zhuǎn)著輪子,小隊伍挪著挪著就過去了……
黑衣人們不約而同的停了手上的動作,目送這隊大白天出現(xiàn)的詭異馬車遠(yuǎn)去,連空氣都仿佛要凝固住,大家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只聽得見天地間的風(fēng)聲、鳥聲和柴火的劈啪聲,直至再也看不到那馬車隊伍的影子。
黑衣人中間的某個人突然爆了句粗話:“大白天見鬼了吧,這是怎么回事?慎得慌。”扭頭就問身邊人:“蕭睿,你瞧見他們有影子吧?”如果路上沒有車轍,他會以為那群人是飄過去的。
“怎么,嚇到你了,王延?”一片嘲笑聲起。
王延抄起一根柴火就扔了過去,“我只是懷疑他們的來歷,這么鬼鬼祟祟的,一定有問題。”一轉(zhuǎn)頭,對上另一端坐在石頭上的魁偉男人,立刻綻出諂媚的笑容:“王爺,派人去盯著吧,八成是異國的探子啊!”為了洗刷掉膽小的誤會,必須要陷害他人。
同樣黑衣短打的高大男人坐姿隨意,長腿一曲一伸,一臂彎曲擱在膝上,一手舒展的轉(zhuǎn)著根青草。聽見建言,他卻只是垂著眼睫,一言不發(fā),輪廓深刻好看的冷峻面容沒有什么表情,整個人似乎在沉睡又似乎神游天外。
立刻一個長相眉清目秀的年輕男人抬手拱向王延:“噓,升你的火。”
大伙兒不再吱聲,昨夜他們抄了個附近的山寨,大部隊現(xiàn)正在山寨接手,忙了一晚上的他們作為先遣部隊撤下來休息,他們與王爺?shù)年P(guān)系最近,自然是知道每當(dāng)剿滅一處匪窩,王爺都會安靜很久,誰都不敢打擾他。
隊伍里跟隨王爺最久的蕭睿、顧裕都不敢說什么,只是私下悄悄告訴他們,這種時候千萬不要去打攪,王爺心情不好。
如果是往日,劉恒的心情當(dāng)然很糟糕。
無論他剿滅了多少匪徒,無論他將大漢的土地深掘了多少尺,他都沒有辦法救回曾經(jīng)的新娘和找到面也沒見過的兒子。這么多年來每個月的尋找多半變成了他的瘋狂剿匪行動時間,全國上下皆對他贊譽崇拜,可只有少數(shù)人才知道他在發(fā)泄。
這么多年了,哪怕是長樂宮的太皇太后都隱晦的暗示他娶妻生子。試想,一個2歲的孩子被綁著丟進一個破木盆丟到溪水里,生還率能有多大?必然是死定了的啊。
他知道其實內(nèi)心已經(jīng)承認(rèn)了兒子的死亡,只是不甘心,心里堵著的那團怒火無法熄滅。殺人,可以讓他稍微平靜下來,短暫的平息十?dāng)?shù)年的憤怒和執(zhí)著??尚Φ氖?,其實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執(zhí)著什么了,也就是習(xí)慣了尋找,習(xí)慣了殺人,習(xí)慣了憤怒而已。
平日在長安,他可以游刃有余的當(dāng)他的攝政王,處理朝政,輔佐皇帝,與同僚相處,與母后閑聊,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正常。但一到了這個月份,他仿佛魔障了般,就必須要離開長安去發(fā)泄內(nèi)心那壓制不住的負(fù)面情緒。
這樣的他,還真沒有什么念想去新娶王妃繁殖后代什么的,他只想弄明白,為什么一年中總有一個月,他的執(zhí)念幾乎是超脫理智的存在?還是說,長安才是牢籠?他想外出放松散心?
殺殺人,的確滿散心的。
回想起方才看到的情景,他無聲的勾起唇角。王延覺得怪異,他卻覺得十分有趣,那行隊伍的出現(xiàn)早之前就有斥候來報了,因是平民,不作任何刻意防備。
對方卻仿佛被嚇到一般,先在路的那一端定住了半天,才重新上路。
在他眼里,分明就是一只膽小的老鼠領(lǐng)著一群更加膽小的老鼠群,悄然的運輸贓物啊。
十分的可笑,竟然可愛起來,讓他自心里泛出了一股稱得上愉快的感覺了。這是頭一次,在特定的這個月內(nèi),他產(chǎn)生的罕見正面情緒,非常新鮮。
瞧著那領(lǐng)隊的人,身形矮小,不知是如何的人物,能帶給他這般的感受。
那一頭的云生率領(lǐng)著隊伍走得足夠遠(yuǎn)后,立刻上馬,“正午趕路,越快越好?!庇捎跓o知而恐慌,不清楚對方的來頭,當(dāng)然是躲避得越遠(yuǎn)越安全。云生將笙鐘遞來的斗笠戴好,策馬加速,一路奔騰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