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br> 南笳的這一周漫長而混亂。</br> 她的個人微博,大號和小號評論和私信都暫且關閉了，污言穢語之嚴重程度已經不堪入目。</br> 雖說那些黑貼傳播度并不算廣，但架不住有人刻意引導：有將她視作“對家”（南笳一直覺得對家這個說法特別好笑）的某小花的粉絲群有組織地給她起黑稱、造黃謠；還有一部分瞿子墨的粉絲,之前便不滿她蹭瞿子墨的熱度“吸血”，現在自然迫不及待要坐實她“心機女”、“靠男人上位”的罪名。</br> 這些南笳都不是特別在意。</br> 跟周濂月達成協議的最開始，她就做好了會有這么一天的心理準備。</br> 實實在在得了利，實實在在不光彩,被罵兩句又能怎樣。</br> 另一方面，之前要考察她的那輕奢代言，自然是黃了；預定下個月底開機的武俠片《雁門關》也在跟工作室溝通，詢問事態發展,如果控制不住，不排除換掉她的可能性。</br> 這些也都尚且在南笳的預料之中。</br> 她唯獨擔心的是周濂月。</br> 13小時時差，他的白天是她的晚上。</br> 周濂月每天會跟她通一個電話,告知她一切都在照計劃進行，但詳細的在電話里也很難展開說。</br> 她只能感覺到他很忙,跟她打個電話的工夫，就有人不停催促。</br> 南笳問的最多的是，我可以做什么嗎？</br> 周濂月的回答永遠是,照顧好你自己。</br> 那你可以向我保證,毫發無損地回來嗎？</br> 我向你保證。</br> ·</br> 在這些混亂中,南笳努力維持一種有秩序的生活：按捺自己的擔憂,早出晚歸，在葉冼那兒練歌。</br> 來去都有周濂月安排好的車接送,全程有保鏢跟從,沒怎么受到騷擾。</br> 為了不耽誤葉冼他們正常的流程,南笳選擇獨唱,曲目是葉冼早年寫的一首歌，一首冷門佳作。</br> 男性和女性音域不同，這首歌倘若只簡單升key，南笳唱起來不在自己最舒服的聲部，因此葉冼又抽出了一點時間，將編曲做了簡單改編。</br> 南笳白天基本就待在葉冼的工作室里，練咬字，練音準，等樂隊有空，就和他們合練。</br> 南笳一度開玩笑地提出，要不不做這個嘉賓了，她現在風評不大好。</br> 一貫溫和的葉冼，頭一次嚴肅駁斥：真正的朋友之間不適用趨利避害這套價值觀。</br> 南笳就說：“回頭有人往舞臺上扔臭雞蛋可怎么辦啊？”</br> 葉冼說：“多好啊，直接把一場live升華到了行為藝術的高度。”</br> 兩人都笑起來。</br> -</br> 一周后，南笳收到關姐發來的一張截圖，某財經雜志在自家新媒體賬號上發布的簡短報道。</br> 她看完后，總算大致窺得周濂月此行的端倪：</br> 邵家被周濂月終止合作以后，又碰上邵從安惹上刑事案件，股價一路狂跌。邵從瑾為挽頹勢，鋌而走險，跟某資方簽了對賭協議，結果投的兩部十億級別的的大制作全撲了，沒能完成對賭協議中規定的承諾凈利潤數。此舉使邵家處境雪上加霜，年度負債高達160億，資產負債率也高至62.46%。</br> 邵從瑾不得不將所有希望押注在了一個大招上——退出或減持對歐洲幾大院線的占股，緩解債務危機，并將減持所得現金流，用以并購北美某老牌的發行公司，今后業務的重心將只聚焦于國內和北美市場。</br> 此舉若能成功，便可一舉三得：提振股價；獲得新融資；更能為明年的重點投資項目，在北美的院線發行鋪平道路。</br> 然則，上午雜志方剛剛獲悉消息，就在北京時間7點（紐約時間18點），那北美的發行公司對外發出公告，稱已尋得新東家，并即將進入正式的審核與收購流程，該流程預計耗費半年時間。</br> 該發行公司的負責人稱，新東家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br> 新一天股市開盤，已經是風雨飄搖的邵家，股價一瀉千里。</br> 目前，邵家的高層尚無人對此事做出回應。</br> 南笳看到消息之后，第一時間給周濂月打了個電話。</br> 沒人接聽。</br> 又將電話打給許助。</br> 電話接通，許助說：“周總睡著了。”</br> 南笳算了一下時差，“好像還不到睡覺時間？”</br> “是的。不過我們這一周每天基本只睡了四個小時，周總剛跟人吃了個晚飯，回酒店倒頭就睡了。”</br> 南笳笑說：“那你呢？怎么還不去休息？”</br> “我給我女朋友打個視頻電話就睡。”</br> 南笳失笑，“……好了我掛了！不打擾你談戀愛。”</br> 南笳給周濂月微信留言，讓他醒了以后給自己回個電話。</br> 下午三點左右，南笳接到了電話。</br> 他那邊應當是凌晨兩點。</br> 濃濃倦意的聲音，周濂月喚她的名字，第一個字啞得沒發出聲，使得他像是在喊她，“……笳。”</br> 南笳跟聲樂老師打了聲招呼，走到門外去接聽。</br> “那邊事情處理完了嗎？是不是可以回國了。”</br> “可能還要兩天，還有些收尾的工作。”周濂月頓了頓，“那誰的演唱會，什么時候？”</br> “大后天，晚上7點半。”</br> “你出場在幾點？”</br> “9點左右。”</br> “我爭取這之前趕回來。”</br> “什么嘛……”南笳失笑，“我就上場五分鐘，不用特意。你按你的計劃來……好好休息。”</br> “我就看這五分鐘。”</br> 南笳笑出聲，繼而說道：“你那邊不是才2點多？再睡一下吧。”</br> “好。”周濂月卻沒有立即掛斷電話，頓了頓，忽地喊她，“……南笳。”</br> “嗯？”</br> 周濂月卻沒說什么，像是只為單純叫一叫她。</br> “沒事。”他輕笑了一聲，“掛了。”</br> “好好休息。”</br> -</br> 這天，南笳練完歌，從葉冼的工作室回到西山這邊。</br> 廚房里保姆在燒飯，蘇星予在書房里練琴。</br> 南笳和周浠，則站在廚房門口聊天。</br> 甄姐笑她們，跟小孩兒催飯似的，怎么老喜歡站在廚房門口。</br> 周浠笑問：“笳笳你小時候會這樣嗎？”</br> “會啊。我一般放學了就去我爸的餐館，洗個蘋果一邊吃一邊站在門口，等我媽給我炒蛋炒飯。”</br> “笳笳你爸媽感情一定很好吧？”</br> “蠻恩愛的。我媽性格很軟，我爸雖然是個粗人但是比較會疼人。他們基本沒紅過臉。”</br> 周浠笑一下，“真好。”</br> 南笳沒作聲，看出來周浠神色幾分失落。</br> 周浠淡淡地說：“我記事起，我父母就沒住在一起。媽媽帶著我和我哥住在這兒，父親會一周會過來兩到三次不等。”</br> 南笳記起解文山曾向她提起過，周濂月父母感情不和。</br> 周浠說：“我那時候還小，很多事情都不大記得清楚細節了，只記得每回父親過來，都陰晴不定的。”</br> 南笳委婉問道：“你知道他們感情不和的原因么？”</br> 周浠搖頭。</br> 果然。</br> 南笳料想那時候周浠還小，應該不知道周母心里還有個放不下的初戀。</br> 周浠說：“父親心情好的時候，會抱著我給我讀童話書；壞的時候，就冷著一張臉，我們一家人都跟著大氣都不敢出；更壞的時候，他會把我哥叫到一旁責罵。”</br> “……周濂月做了什么惹他不順意的事？”</br> “沒有。我哥從小成績好，腦子聰明，學什么一點就通，也很循規蹈矩的。別的公子哥，在他的年紀早就不學無術、五毒俱全了吧。”</br> 南笳笑了聲。</br> 周浠撇撇嘴，“他就是單純對我哥很苛刻。他說我哥是長子，嚴厲點是應該的。”</br> 南笳想了想，“……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br> 周浠搖頭，“我覺得不是。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br> 那時候周浠五歲左右。</br> 有天晚上，周父周叔琮半夜突然過來了，跟周母紀音華大吵一架，然后就將周濂月叫進了書房。</br> 周浠被吵醒，就蹲在二樓中庭的平臺那兒偷聽，聽見媽媽在一樓客廳里哭，但書房里沒有周叔琮大聲呵斥的聲音，一反常態的特別安靜——當然也有可能是她離得遠，聽不清。</br> “后來，我爸走了，我哥上樓回了自己房間。”周浠說，“我那時候已經自己一個人睡覺了。我擔心我媽媽哭過，睡不著，就想去她的房間安慰一下她。打開門的時候，我看見走廊盡頭我哥的房間里，有火光。”</br> 南笳一震，“火光？”</br> “嗯。”周浠點頭，“我害怕又擔心，就跑過去查看。門沒完全關上，開了一條縫，我看見我哥蹲在地上燒東西。”</br> “什么東西？”</br> “紙張，之類的？我沒看清楚，因為我哥發現我了，特別冷冰冰地叫我滾。我嚇壞了，趕緊跑了。”</br> 周浠那時候畢竟也太小了，理解不了大人之間微妙的情緒。</br> 只是隱約覺得，這件事情很不尋常。</br> 南笳聽完，一時沒有作聲。</br>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br> 周濂月的過去，她并不比任何人知道得多。</br> 只言片語的一些，還都是從解文山，從周浠這些第三者獲知的。</br> 她在這里住的這幾天，都睡的一樓的客房。</br> 周浠告訴她說，周濂月的房間在二樓，但平常一直都是鎖著的，只有他自己才有鑰匙。</br> 片刻，甄姐出來告訴她們，晚飯要好了，去洗個手準備吃飯。</br> 南笳去了趟洗手間，周浠則去書房叫蘇星予。</br> 飯桌上，南笳告訴周浠，周濂月中午給她打過電話，他那時候已經去機場了，順利的話，半夜就能抵達北城。</br> “要去接機么？”</br> “我想去，周濂月不讓。我最近出門也確實不方便，很興師動眾。”</br> “問題都解決了么？”</br> “我猜差不多了。”</br> 南笳所知道的，都是公開的財經新聞——</br> 就在這兩三天內，邵家又起風波。</br> 據知情人透露，邵家涉嫌未按規定披露與控股股東及其關聯方的非經營性資金往來；更有部分股東，涉嫌內-幕交易罪。</br> 如經查實，邵家極有可能獲得證-監-會的大額罰款。</br> 邵家董事長回應此消息，稱將會主動配合調查，澄清嫌疑，并將會立即召開董事會和股東大會，解釋與澄清近期的輿論風波。</br> 據業內人士分析，邵家現任CEO邵從瑾，極有可能會在股東大會召開之前，引咎辭職。</br> 南笳對具體的情況不了解，但看這新聞字面上的意思，估計邵家已經火燒眉毛自顧不暇了。</br> 周濂月選擇這時候回來，大抵事態已經得到控制。</br> 吃過飯，消磨一陣時間，各自去洗漱。</br> 明天葉冼辦Live，南笳上午估計就得過去，現場彩排和化妝，以及看看有沒有別的什么需要她幫忙的地方。</br> 睡前，南笳給周濂月微信留言，讓他落地之后先在機場附近找個酒店休息。</br> 睡到半夜，南笳驀地驚醒——</br> 這客房挨近停車坪的那一側，她仿佛隱約聽見窗外有汽車的聲音。</br> 她有所感，趕緊爬起來，打開燈往外一看，停車坪上多出了一輛黑色的GMC。</br> 南笳立馬找了件開衫披在睡裙外，開門走出房間。</br> 大門口，一道頎長的身影逆著門廊的光走了進來，手里提著一只行李箱。</br> 他抬手，按亮了玄關處的燈，抬頭看一眼，頓了一下。</br> 南笳跑過去，一把將他抱住，撞得他退后一步，脫手松了拉桿箱，兩手都騰出來，回抱住她。</br> “周濂月……”</br> “嗯。”周濂月手臂收緊。</br> 南笳深深吸氣，嗅到他身上舟車勞頓風塵仆仆的氣息。</br> “餓嗎？”</br> “不餓。累。”</br> “快進來睡覺。”</br> “我先洗把臉。”</br> 抱了一會兒，南笳才松手，幫他把行李箱推進房間里。</br> 一樓南笳睡的客臥是個套間，自帶小型的獨立衛浴，周濂月扔了外套在一旁凳子上，隨即走進浴室洗漱。</br> 敲門聲。</br> 周濂月伸手，將浴室門打開。</br> 南笳擠進來，靠在一旁打量他。</br> 他眼鏡已經摘了下來，倦容憔悴，滿眼的紅血絲，皮膚白，黑眼圈就更明顯，刷牙時神情遲滯，好似腦子已經完全轉不動了。</br> 等周濂月洗完臉刷完牙，南笳走近，將他攔在門口，“耽誤你十秒鐘。”</br> “嗯？”</br> “我要檢查一下，你是不是毫發無損。”</br> 周濂月笑了聲，“從哪里開始？”</br> “……”</br> 他猛地一把摟住她的腰，低頭親了她一下，低聲說：“等我睡一覺起來，你想怎么檢查怎么檢查。”</br> 他嘴唇上還殘留清新的薄荷味，南笳舔了一下。伸手，極具暗示性地碰了一下他西褲皮帶的鎖扣，仰頭直勾勾地看著他，輕聲說：“……從這里。”</br> 南笳繼而笑了一聲，牽著他往外走，“不過先睡覺吧，你要猝死了我可就什么都撈不著了。”</br> 周濂月被撩撥得心癢，但屬實已經有心無力了。</br> 他一個平常入睡困難的人，倒下沾枕頭沒到半分鐘，便沉沉睡去。</br> -</br>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南笳醒過來。</br> 身旁周濂月睡得很沉，她沒忍心叫醒他，就先起床了。</br> 吃過早餐，收拾過后，小覃和司機也到了。</br> 南笳跟周浠打了聲招呼，告訴她自己現在要先出發去Livehouse。</br> “給你、蘇星予和周濂月都留了票，你們想去的話，晚上可以一起過去。</br> 周浠點頭。</br> “還有，不用叫醒周濂月，讓他多睡會兒。”</br> 周浠笑出聲，一臉的“嫂子好知道疼人”，南笳被她笑得很不好意思。</br> 南笳帶著助理趕到livehouse時，葉冼他們都已經在那兒了。</br> 這場子規模不小，能容納三千人，聲場設計十分科學，舞臺、燈光和音響都由專業團隊把控。</br> 南笳也不當自己是嘉賓，葉冼他們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她毫不猶豫地就頂上去。</br> 十點半左右，南笳接到周濂月的電話。</br> “起床啦？”</br> “嗯。怎么沒叫我。”</br> “想你多睡會兒。”南笳笑了一下，低聲地，故意一字一句說道，“養、精、蓄、銳。”</br> “……”周濂月輕咳了一聲，“我下午去趟公司，還有點兒事兒沒處理。結束了就過去找你。”</br> “好。不用著急。”</br> 南笳在后臺跟大家一塊兒吃過盒飯，等到下午兩點鐘，開始彩排與調音。</br> 下午三點半，南笳候場的時候，小覃跑過來告訴她，方才有人往她手機上打了個很多個電話。</br> 南笳拿起手機一看，四五個未接來電，都是許助打來的。</br> 回撥過去，許助問她：“南小姐，周總在你那兒嗎？”</br> “不在。他不是說去趟公司。”</br> “是來了，跟幾個董事開了個會，緊跟著就失聯了。”</br> “……失聯？”</br> 許助忙說，“我的意思是，從下午一點半到現在，周總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以前從沒這樣過……”</br> “你不是一直跟著他的嗎？”</br> “周總離開會議室就直接走了，沒跟我知會去向，我也是問了前臺才知道的。”</br> “聯系他司機了嗎？”</br> “相信我的專業能力，司機、餐廳那兒、別墅……能聯系的我都聯系過了。”</br> 南笳沉吟，“他會不會有危險？我是說邵……”</br> “在別的地方說不好，在北城基本不可能的。而且現在邵家自保都難，真敢對付周總，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br> “周季璠呢……”</br> “會沒開完，周董就犯病又送醫院去了。”</br> 南笳知道周濂月的脾性，一聲不吭地走了，且電話關機，確實不像他平時的處事風格。</br> 她思索片刻，“會上發生什么了嗎？”</br> “我沒參會，這會就周家幾個本家的股東，一個外人都沒有。”</br> “聯系過周浠了嗎？”</br> “只問了問周總在不在她那兒，沒敢多說，怕周浠小姐擔心。”</br> 南笳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我再試著聯系一下。有什么消息隨時跟我同步。”</br> 掛斷電話，南笳先試著給周濂月打了個電話，果不其然是關機。</br> 再去翻通訊錄。</br> 她記得當時拿到名片之后，存過屈明城的號碼。</br> 果真讓她翻出來。</br> 打過去一問，屈明城說人不在他那兒，不過會幫她再找其他朋友打聽打聽。</br> 緊跟著，南笳又給關姐和解文山打了個電話。</br> 人也不在他們那兒。</br> 南笳陷入茫然的焦慮。</br> 周浠、屈明城、解文山……她認識的跟周濂月有關的人，也就這幾個了。</br> 小覃過來通知，輪到她彩排了。</br> “好知道了。”南笳給許助發了條消息通知情況，暫將手機交給小覃，請她不要漏接任何電話。</br> 半小時，南笳彩排完畢。</br> 許助那里沒有新消息，周濂月電話依舊關機。</br> 小覃又過來通知，得去化妝間了。</br> 一邊化妝，南笳一邊不停撥周濂月的電話。</br> 關機、關機、關機……</br> 化完妝，已然是一小時之后。</br> 周浠打來電話，說到了約定一起出發的時間了，但聯系不上周濂月。</br> 南笳只好將情況告知給周浠。</br> 周浠也跟著去聯系了一圈，周家親戚里問了個遍，都沒結果。</br> 南笳打電話給許助，問能不能報警。</br> 許助說：“我現在在調寫字樓附近的監控，再觀望……一個小時吧，再聯系不上我們就報警。”</br> 南笳說好。</br> 沒一會兒，陳田田和彭澤趕到。</br> 他們給葉冼準備了禮物，直接來了后臺。</br> 陳田田見南笳一整個人惶惶無定的，走過來拉住她，“怎么了？不就唱個歌嗎，這么緊張？”</br> 南笳搖頭，“聯系不上周濂月了。”</br> 聽南笳簡單說完情況，陳田田安慰道，“一個有自主行為能力的成年人，應該不至于會出事？是不是臨時去做什么事兒了，然后手機又沒電……”</br> 南笳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她讓陳田田先去葉冼那兒，她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br> 她單獨坐到一邊去，捏著手機，低垂著頭。</br> 理性上，她知道陳田田說的話很有道理。</br> 但是，她可能已經習慣了隨時都能聯系得上周濂月。</br> 現在這滿世界都找不到他的情況，讓她感覺很不好。</br> 好像，他們所有人，都是周濂月人生里的外人。</br> 已經六點多了，live七點半就要開始。</br> 周浠打來電話說可能不過來了，她很擔心周濂月，現在沒心情。</br> 休息室里、走廊里、以及走廊盡頭的舞臺現場，全是嘈雜的人聲。</br> 南笳坐在角落里，徒然地，一遍一遍地撥打周濂月的號碼。</br> 機械地重撥到不知道第幾十遍的時候，電話突然接通了。</br> 南笳愣了一下。</br> “喂……”</br> 周濂月的聲音，聽似如慣常一樣的平淡，沒什么情緒。</br> “你在哪兒？”</br> 周濂月沉默。</br> “我問你在哪兒？你知不知道我給你打了一下午的電話……”</br> 周濂月笑了聲，“怎么？電話就關機一會兒就受不了……”</br> “周濂月。”南笳平靜地打斷他，“我過來找你。”</br> “不用。”</br> “……可以。那你也不用再來找我了。”</br> 周濂月頓了一霎，“我在墓園。”</br> “哪里的？”</br> 周濂月說了地址。</br> “那你還過來嗎？”</br> 周濂月沉默。</br> “那我過去找你。”</br> “你不是要……”</br> “我知道。我說了，我過去找你。你等我。”</br> 電話掛斷，南笳一邊起身往外走，一邊給周浠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人找到了，她現在過去找人。</br> 周浠問：“在哪里？”</br> 南笳說了地址。</br> 周浠語氣怔忡，“……我媽媽葬在那兒。”</br> 南笳一時也怔然。</br>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么？”</br> “不用。”</br> “那先拜托你了笳笳……我想，我哥可能是遇到什么情況，所以想單獨待會兒。”</br> 緊跟著，南笳又給許助發了條消息同步情況。</br> 走到隔壁休息室，南笳往里看了一眼，房間里只有葉冼一個人，他抱著吉他，無意識地掃弦，好似在放空情緒。</br> 南笳敲敲門。</br> 葉冼抬頭，笑說，“進來。”</br> 南笳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葉老師，跟你說個事兒。很抱歉，我可能……”</br> “去吧。”</br> 南笳一愣，“我還沒說什么事呢。”</br> “我聽田田他們說誰失聯了，是找到了是嗎？”</br> 南笳點頭，“……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但我感覺他此刻可能需要我。”</br> 葉冼放下了吉他，抬頭看她，笑意溫和，“沒事的，就去掉一個環節的事，不影響整體流程，我跟他們打聲招呼就行。”</br> “還是給你添麻煩了。”</br> “多大點事。”葉冼微笑，“去吧。相信你的直覺，有時候可能某個moment，錯過了就會永遠錯過了……”</br> 南笳心下怔然，點了點頭。</br> “看你現在這樣，我就放心了。”葉冼看著她，目光無限的溫和，仿佛是無端的感慨，可也沒有比此刻更恰如其分的時刻，“我知道你肯定會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愛情、事業……都會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一切都會來的。”</br> 南笳鼻子發酸，“葉冼，謝謝你。”</br> 她知道，她知道葉冼一定清楚，她曾經徘徊在生死邊緣。</br> 他用自己的方式照亮她，就像星星。</br> 葉冼伸手，“握個手吧，祝我演出順利。”</br> 南笳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葉老師，祝你一切順利。你會……一直發光的。”</br> 葉冼笑，“這就有點肉麻了。”</br> 南笳也笑出聲。</br> 沒空換衣服，南笳只拿了手機和包，離開livehouse，直接打了個車，往墓園去。</br> 一直待在室內，不知道外面原來下過雨。</br> 車窗外，空氣里一股混雜塵埃的潮腥味。</br> 半小時后，南笳抵達了那墓園附近。</br> 四下暗沉沉的，看指示牌，早過了閉園的時間了。</br> 南笳去門崗問了一下，里面是不是還有人。</br> 門崗的眼神奇奇怪怪的，上下打量她，“沒看見閉園時間？人肯定是沒有的……”</br> 南笳被這話的潛臺詞給嚇得激靈了一下。</br> 她走到一旁去，拿出手機，給周濂月發了條消息，問：你還在嗎？</br> 周濂月：在。不等著你嗎？</br> 沒辦法了。</br> 南笳從大門往旁邊繞，試圖看看，是不是還有什么側門。</br> 繞了兩百米，沒找著第二個門。</br> 但看了看，鐵鑄的圍欄不算高，興許翻得過去。</br> 她找了個看起來比較好下腳的地方，將包先掛在欄桿上，緊跟著脫了鞋。</br> 一把抓住欄桿，正準備踏上最低一根橫欄，身后傳來一聲笑。</br> 南笳悚然回頭。</br> 樹影下，站著白衣黑褲，身影孤孑的周濂月，手里拿了一支煙，那猩紅的一點火星，一明一滅。</br> 他踩著濕漉漉的草地，走了過來，到了她跟前。</br> 他身上有一股露水和塵埃混雜的，微冷、寒苦的氣息。</br> 周濂月將煙銜在嘴里，而后蹲下身，提起她的鞋子放到腳邊，再一把握住了她的腳踝。</br> “女明星鞋好好穿上。”</br> 南笳眼前霎時蒙上一層霧氣，“周濂月……”</br> “嗯？”他抬眼。</br> 她氣不過，拿下掛在欄桿上的包，輕摜向他肩膀，“幼稚！”</br> 周濂月給她穿好了鞋，方直起身，“說誰幼稚？”</br> “你！”</br> “翻圍欄不幼稚？”</br> 南笳瞪著他，不說話。</br> 然而只是片刻，她捉著他的衣領，湊過去，哽咽著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