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星妍聽到金翠珊如此詆毀自己,心里把金翠珊罵了個千百遍。
顧曼彤瞥向金翠珊,漠然道:“內廷宮婢,本就來自民間貧苦女子,罪臣女眷,倘若將個人背景作為考核升遷的標準,而忽略本身品德才華,金司珍,我試問這有何意義?”
金翠珊也是火力十足,不依不饒道:“品德才華固然重要,但個人背景也不可忽視,倘若我們司珍房也跟你們司藥房一樣隨意提拔女史,那尚宮局豈不成了癰疽之所?”
顧曼彤嗆聲道:“你們司珍房如何考核升遷我無暇過問,但我們司藥房向來以品行才華作為女史升遷的考核標準!”
“顧司藥!你這話什么意思?是說我們司珍房品行敗壞嗎?”金翠珊霎時憤憤道。
張星妍此時站了出來,巧笑道:“金司珍,我也聽說你打算提拔你的侄女金三葵擔任掌珍一職哦!這是不是任人唯親啊?”
金翠珊愣是一時啞語,轉瞬厲喝道:“放肆!司級說話,哪輪得到你個小小女史插嘴!”
只見海尚宮臉色一黑,奮力一拍座椅扶手,叱喝道:“夠了!”
眾人皆大驚失色,平時很少見海尚宮生如此大的脾氣,紛紛跪地齊喊:“尚宮大人請息怒!”
張星妍低頭跪在地上,卻是嘴角揚起得意笑容,她就是要以激將法激怒金翠珊,令她惱怒失了禮儀,好讓尚宮大人來擺平亂局!
海尚宮平復了一會,嚴肅道:“我平日教導你們,尚宮局五房一心,今日竟為了女史升遷一事吵得雞飛狗跳,你們是嫌宮里的日子悠然自在,閑的沒事找事嗎?”
她轉而又平和道:“這些年,張女史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里,確實品德端正,藥理精湛,擢升掌藥一職也無可厚非,只不過現如今宮里正為元旦節令忙的不可開交,等過去這陣子我便將擢升名單交由皇后娘娘來裁定!”
張星妍稍稍心安,柔聲道:“海尚宮切莫氣急,奴婢本非貪戀權位之人,只想一心一意為尚宮局做好分內之事!”旋即關切道:“正值寒冬料峭,尚宮大人今日也為元旦之事操勞過度,奴婢稍后給您奉上女貞子藥湯,以驅寒安心!”
海尚宮繼而轉怒為喜:“張女史不愧是書香門第之后,聰明又懂事!”
張星妍朝著顧曼彤眨了一記鬼眼,兩人相視一笑,而金翠珊臉色鐵青,緊了緊肉拳!
翌日
漪蘭殿一派書香之氣,數排紅楠書桌上映出一張張俏麗少女的雍容美貌!
彼時,殿中央亭亭玉立著一位高綰娟秀飛天斜髻的夫人,她身穿紅梅傲雪圓領大襟粵繡裙,面如滿月,目若青蓮,纖纖素手捧著一本絹繡《女論語》,一副怡然自得的嬌容,此人便是太卜寺少卿刑侗之妹邢慈靜女太史,她專門負責教授后宮嬪妃公主,女官宮女婦德修養。
“今日我與諸位公主,貴女講授的《女論語》,大家對此可有真知灼見?”邢慈靜溫和道。
端坐在前列,綰著凌云髻的榮昌公主朱軒媖,拂起牡丹青鸞百褶鳳尾裙,端莊大氣道:“老師!唐代宋若莘,宋若昭姐妹所著《女論語》強調女子立身之法,惟務清貞,與儒家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三綱如出一轍!旨在尊卑有序,不可逾越!”
邢慈靜滿意笑道:“大公主殿下融會貫通,頗有皇后娘娘的風范!”
一旁身著玉蘭緞地百蝶裙,綰著靈麗百合髻的云夢公主朱可馨霎時拍手叫好道:“大姐知識聯通的好厲害啊!”
“九妹!皇長姐是話里有話,你瞎起什么哄?”張著杏臉桃腮,梳著富貴元寶髻的壽寧公主朱華瑤撥了撥金絲碧玉玲瓏簪嬌嗔道。
朱軒媖側顏一笑:“三妹妹,姐姐不過是對今日所學有感而發,怎讓你這般胡思亂想?”
朱可馨也是揉了揉星眸,不惑道:“是啊!三姐姐你怎么這般說呢?”
“我母妃說過,這尊卑有時會顛倒過來的!”朱華瑤嗔笑道,轉而對著朱軒媖犀利道:“皇長姐!我母妃倒是很欣賞宣宗孝恭孫皇后呢!”
邢慈靜一聽立馬大驚失色,朱軒媖也是明眸里閃過一絲不快,卻也沉住氣未與朱華瑤動氣,朱華瑤口中的母妃便是當今寵冠后宮的鄭貴妃,她堂堂庶出公主膽敢這般對待萬歷皇帝唯一的嫡出公主,也是狐假虎威罷了,她見朱軒媖沒有反駁,反而更加酸言酸語道:“今年元旦慶典,母妃還特意命司珍房打造前些年母后那支金鑲朝鳳如意簪呢!”
“三妹!太祖皇家祖訓嚴明后宮女子定當恪守婦德,尊卑有別,你回去可要好好讀上一番,另外也讓鄭貴妃看一看!以免亂了規矩!”朱軒媖鏗鏘有力地反擊道。
朱華瑤細眉一揚,剛欲開口爭辯,卻見張星妍率領八位女史端著一方方木盤徐徐走進來。
“司藥房女史張星妍拜見諸位公主!刑太史!各位貴女!”
張星妍抬頭之際,朝著朱華瑤后面那三位花容月貌的貴女擠了一記鬼眼,那三位貴女當下也是輕笑一番,張星妍轉而一板正經地說道:“奉尚宮局顧司藥之令,特來漪蘭殿為諸位送上川桂枝,鮮藿佩等藥材,煎煮成湯以規避寒氣!”
張星妍一記瀟灑的揮手,后面諸多女史便向她們呈送藥材,朱華瑤瞧了瞧給她的藥材對著張星妍喝道:“為何僅僅送我茯苓,門冬,莨菪子這三味藥材?而長公主那里卻有四五種藥材?”
張星妍心里咯噔一下,警覺起來,目光如炬掃視著朱華瑤方盤里的藥材,又看了看長公主的藥材,她們除了藥材品種不同外,方盤里明明都放著三樣藥材,張星妍心想該不會是這個朱華瑤沒事找事吧,隨即肯定道:“公主!每方木盤不多不少都是三樣藥材!”
朱華瑤橫眉冷對,怒斥道:“大膽刁奴!要是一樣,為何我的少?她的多?”
張星妍也是被這個朱華瑤逗樂了,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這智商真夠可以的,張星妍忙抿嘴說道:“公主,每味藥的服用劑量都是不同的,所以才顯得數量有多有少!”
朱華瑤聽了卻是不以為然道:“那就把我這盤藥材換成跟長公主一樣的,而且數量還要比她多!”
張星妍遞給女史一記眼神,那女史便退了出去,朱華瑤見了很是傲嬌道:“皇長姐!沒辦法,妹妹這也是防患于未然,多備點藥總是好的!”
張星妍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嘀咕著,要是吃多了這些藥,只能適得其反,沒病也能整出病來!
“對了!我剛剛看到皇長姐那副方盤是紫檀木的,我那個怎么是梨花木的,換掉換掉,我也用紫檀木的!”朱華瑤越來越放肆道,轉而又朝朱軒媖啼笑道:“姐姐不會怪妹妹僭越了吧!”
大明后宮一切日常用度均嚴格按照各自等級,身份,享用不同的款式,張星妍聽聞,心里也是感嘆這個朱華瑤膽子不小,謙卑恭笑道:“三公主有所不知嗎?宮規明定只有嫡公主才能使用紫檀木方盤,庶出公主不在使用范疇!”
張星妍這句話猶如石破天驚,給了朱華瑤一記晴天霹靂,朱軒媖則是對張星妍眼露褒獎之色,朱華瑤此刻心里仿佛被尖針刺的千瘡百孔,面部火辣辣的很,當下厲聲喝道:“你個賤婢!”說罷,便揚起玉臂,躍起身就朝著張星妍狠狠扇了過去!
張星妍前世可是星際特種兵高級間諜,對付這點小手段簡直不在話下,她一個靈活躲閃,朱華瑤撲了空,腳下一滑,朱華瑤整個身子瞬間失去重心,張星妍伸出小賊手趁人不備輕輕一貼,朱華瑤撲騰一聲栽倒了地上。
張星妍見狀心里甭提多開心,但她立馬又裝出一副憐憫無辜的樣子,嬌柔道:“三公主你沒事吧!”
朱華瑤癱坐在地上猶如潑婦罵街般,委屈夾雜著憤怒道:“你個小蹄子!膽敢頂撞主子!我要讓母妃好好教訓你!”
朱軒媖瞟了一眼地上的朱華瑤,清了清嗓子道:“三妹!張女史剛才所說宮規完全正確啊!你又何必跟她慪氣,氣壞了身子估計你的那些藥也不夠治!”
剛才那三位貴女也紛紛起身,來到朱華瑤眼前行禮,她們分別是沈宜修,方維儀,吳令儀,其中沈宜修央求道:“三公主!張女史乃前內閣首輔張居正的孫女,自幼知書達禮,絕不是貿然頂撞你!”
邢慈靜望著張星妍驚喜道:“原來你便是第四位京城才女!”
“如此真好!以后你也來漪蘭殿學習典籍禮儀!”朱軒媖拉著張星妍的手兒,很是歡喜道!
朱華瑤卻是竭斯底里喊道:“不行!她一個卑賤的宮婢怎可與本公主同堂而坐!”
“三妹!這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自會向母后稟報,畢竟母后才是后宮之主!”
張星妍也是蒙圈了,送次藥竟然意外得到漪蘭殿學習的機會,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婉言道:“奴婢謝謝長公主的好意,只是司藥房事務繁忙,恐怕”
朱軒媖嗔笑道:“無礙!你什么時候有時間,隨時都可以來!”
隨后,朱軒媖拉著她們四位京城才女在坤寧宮舉行了一場歡樂的午宴!
“嘖嘖!可惜沒能見到皇后娘娘!”酒飽飯足的張星妍獨自走在回尚宮局的路上自言道。
嗖!
一聲犀利的箭弦聲倏然刮過張星妍的耳畔。
沒待張星妍側目一探究竟,就聽砰地一聲落地響,張星妍往地上一看,竟是一只被射中的斑鳩!
“哈哈!可算是讓本皇子射中你了!”
一記猛不丁的清朗喝聲,張星妍只覺眼前滑過一抹風一般的鮮綠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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