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巳時進(jìn)的城,不到午時就到了太子府,馬車停在儀門外,祁驍和百刃先后下車,門房的下人見祁驍回來了連忙迎了上來,磕了個頭道:“幸好殿下回來了,小的們正想著要去莊子上問問呢……方才宮里來人了,讓太子用過午膳后就進(jìn)宮呢。”</br> 祁驍微微蹙眉:“說了是因為什么了么?”</br> 那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今日不是惠老王爺?shù)膲鄢矫?是個整生辰,皇上要給老王爺過壽。”</br> 祁驍看了百刃一眼,轉(zhuǎn)頭對順子道:“去嶺南王府一趟,問問可也請世子了,若是請了,讓里面的丫頭將百刃的朝服還有一應(yīng)的束冠玉佩扇墜子全送來,另告訴他們一聲,晚上派車去宮門口等著接世子。”</br> 順子答應(yīng)著去了。</br> 祁驍和百刃進(jìn)府,祁驍一面走一面慢慢解釋道:“惠老王爺是文帝最小的一個弟弟,當(dāng)年頗受太宗寵愛,及冠后雖也賜了封地,但一直沒讓他去封地上,一直在京中住著,沒什么實權(quán),但食邑頗豐,在京中很有些名望……”</br> 兩人穿過內(nèi)儀門一路進(jìn)了正房,丫鬟們忙上前伺候兩人換衣裳,百刃費(fèi)勁想了半天腦中也只有個模糊的印象,皺眉道:“既是如此……我怎么以前一直對這老王爺沒什么印象?好像只在年下見過一面。”</br> 祁驍?shù)恍Γ骸盎堇贤鯛斒莻€聰明人,他是太宗庶子,母妃出身還不高,但偏偏他自幼聰慧的很,文韜武略直逼嫡子,太宗很喜愛他,曾經(jīng)還想將他送到中宮讓宏慈皇后教養(yǎng),不過……惠老王爺心里明白,再顯露鋒芒只會給自己和自己母妃招禍,十歲之后就一直裝病,病懨懨的混了幾年后又開始醉心詩詞,再不過問別的,太宗心里都明白,憐愛他更甚,宏慈皇后感念他昔日讓步避嫌的情誼,對他母妃更寬宥,就是文帝繼位后,宏慈皇后也常跟人說,自己這些皇子公主中,所疼所愛唯有惠王。”</br> 祁驍換上常服,搖頭一笑:“不管是說給人聽的還是宏慈皇后真心如此,惠老王爺以庶皇子的身份受寵到這個份上,也是不容易了,文帝繼位后他行事越發(fā)低調(diào),這些年就是有什么事也只讓他兒子兒媳打點(diǎn),輕易不出面。”</br> 百刃明白了,點(diǎn)頭道:“我說呢……這樣一位老王爺,如何我一直都沒什么印象,既然如此……這次為何要這樣張揚(yáng)的過壽辰呢。”</br> 祁驍?shù)溃骸皩m里興過整生日,今年是惠老王爺?shù)钠呤髩郏匀灰煤脽狒[熱鬧了,你府里和惠王府一向沒什么來往,管事的怕是沒預(yù)備賀禮,一會兒你從我這里帶一份進(jìn)宮。”</br> 不等百刃推辭祁驍先笑道:“這點(diǎn)東西,你就別同我多話了。”</br> 百刃心里一暖,笑了下沒再多話。</br> 說話間外面午膳已經(jīng)擺上了,祁驍同百刃用膳,半晌無話,用罷午膳后順子回來了,嶺南王府那邊果然也接著信兒了,順子帶了一箱籠的衣裳配飾來,兩人略歇了歇,換了大衣裳入宮。</br> 祁驍依舊穿他的玄色九蛟朝服,百刃則換了王世子的八旒冕七章服,出門前祁驍在銅鏡中看了一眼,輕聲一笑:“天生一對。”</br> 祁驍和百刃一同入宮,進(jìn)宮后百刃先去給皇帝請安,祁驍則讓敦肅長公主的女官攔了下來,被請到了毓秀殿。</br> 毓秀殿中檀香裊裊,敦肅長公主倚在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聽見祁驍來了忙坐了起來,笑道:“快起來,來姑母這里坐。”</br> 祁驍坐下一笑:“姑母倒是來的早。”</br> “哪里是來得早,我昨日就進(jìn)宮了……”敦肅長公主慈和一笑,“剛聽宮人說了,你往我府里送了不少東西過去,有心了。”</br> 祁驍輕笑:“莊子上沒什么好孝敬的,不過是自己出的一點(diǎn)土物,姑母不嫌棄就好。”</br> 敦肅長公主搖頭一笑:“怎么會,對了……聽說你這次去督管春耕之事,是帶著人去的?”</br> 祁驍一頓,點(diǎn)頭道:“是,百刃如今也不怎么去誨信院了,閑著也是無聊,侄兒就將他帶出去了,讓他多看看多學(xué)學(xué),也知道以后該如何當(dāng)差事……”</br> 敦肅長公主笑著打斷祁驍?shù)脑挘骸斑@些話你只同別人說去吧,不用拿來糊弄我,我今天將你叫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你知道了,心里有個譜。”</br> 祁驍微微蹙眉:“怎么了?”,敦肅長公主輕嘆,慢慢道:“惠老王爺有個孫女,年前剛及笄。”</br> 祁驍臉上笑意褪去,勾唇冷笑:“這是誰打上百刃的主意了?”</br> “什么也瞞不過你。”敦肅長公主拿過茶盞抿了一口,輕聲道,“是皇上的意思。”</br> “柔嘉嫁進(jìn)了賀家,雖是和親的意思,但到底不是同皇室聯(lián)姻,之前皇上是想將康泰留下來,但……你也看見了,康泰那資質(zhì),實難婚配,現(xiàn)在康泰又同文鈺匆匆忙忙的走了,皇上就將主意打到百刃身上了,可也是,柔嘉馬上就要出嫁了,下一步不就是百刃了么。”</br> 敦肅長公主放下茶盞接著道:“我昨日聽見信兒后回來仔細(xì)想了想,其實這門親事不錯,惠老王爺那孫女我見過的,模樣人品都配得上百刃,也是嫡出,就是不說人,只論門第,也是百刃沾了光了,惠王府沒實權(quán),但這些年惠老王爺四處結(jié)緣,京中數(shù)得著的人家多有跟他家結(jié)親的,宮里宮外,三省六部,沒有說不上話的地方,再說家私……我曾聽郡王妃說過,早就給她們家姑娘準(zhǔn)備好了兩全抬的嫁妝,可見其殷實。”</br> 祁驍靜靜聽著,半晌道:“這是皇帝的意思,惠王府的人怎么說?老王爺不是糊涂人,若真是為了他孫女好,就不該攙和嶺南的事。”</br> 敦肅長公主輕笑:“讓你說中了,昨日皇帝只是提了一句該給他那小孫女尋個好親事了,惠老王爺馬上就說自己孫女無才無德,進(jìn)不得王公侯府,只想尋一書香門第嫁了就罷了,皇帝裝沒聽出來,混過去了,所以我急著將你叫來,你若是喜歡這門婚事,就讓百刃去惠王府那邊走動走動,沒準(zhǔn)真能說成。”</br> 敦肅長公主看著祁驍?shù)纳裆椭浪粯芬猓α讼聞竦溃骸拔颐靼啄愕男乃肌@有什么呢?就是成了親,也擋不住你同百刃交好的,替他謀這么一門好親,他記著你的恩,不好么?”</br> 祁驍莞爾:“記著我的恩?真替他說成了,他不將太子府拆了我就謝天謝地了……”</br> 敦肅長公主沒太聽清,疑惑道:“你說什么?”</br> 祁驍搖搖頭:“沒有。”</br> 敦肅長公主方才說的不錯,就以祁驍這樣苛刻的眼光看,這也是一門好親,對百刃百利而無一害,敦肅長公主替他考慮的也很好,就是真的成親了,也耽誤不了自己和百刃之間的事,但祁驍心里清楚的很,這樣的事,百刃是做不出的。</br> 別說是百刃,就是自己,如今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了。百刃心地純善,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前途憑白耽誤一個好女子的一輩子光陰,而自己,則是怕惹百刃嫌惡。</br> 祁驍輕嘆,為了百刃,自己真是立地成佛了。</br> 敦肅長公主見祁驍出神忍不住問:“到底如何,你說句話啊。”</br> 祁驍無意同敦肅長公主細(xì)說,這種話若是說清楚了,敦肅長公主大概會以為自己瘋了,遂搖搖頭:“這親事結(jié)不得。”</br> 敦肅長公主大覺可惜:“大有裨益的一門親事,你不問問百刃?”</br> 祁驍輕笑:“不用問,他一定也是這意思。”</br> “罷了,你說的算。”敦肅長公主搖頭,“既兩邊都不樂意,那就是皇帝再愿意無法了,不是他自己的兒女,也不好硬指親的,唉……可惜了。”</br> 祁驍頓了下將江德清叫了進(jìn)來,將前事大概說了一遍,末了吩咐:“去跟世子透個口風(fēng),讓他一味的裝傻就好,皇帝自己明白的。”</br> 江德清連忙答應(yīng)著去了。</br> 敦肅長公主扶了扶云鬢,低聲道:“這事就算了,還有一事……你許久沒去給馮皇后請安了吧?”</br> 祁驍?shù)恍]說話,敦肅長公主嘆口氣:“我知道你不愿意見她,但不管怎么說,名義上這也是你的嫡母,太子總不去給皇后請安,這在哪里都說不過去的,也不讓你晨昏定省,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就行,別讓別人揪你的錯處,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有你受的。”</br> 祁驍點(diǎn)頭:“謝姑母教導(dǎo),侄兒知道了。”</br> “單是知道不行。”敦肅長公主看了看時漏,起身道,“離開宴還早,你這就跟我去趟鳳華宮。”</br> 祁驍無法,笑了下陪著敦肅長公主出了大殿。</br> 敦肅長公主有心讓祁驍在眾人面前做做樣子,可惜撲了個空,馮皇后早就去前面張羅壽宴的事了,敦肅長公主本還有些可憐馮皇后如今失勢失寵,一聽她又去主事了馬上變了臉色,冷笑一聲:“惹的這個嫌那個厭的,還總上趕著去丟人現(xiàn)眼,別是還做著夢,以為馮家這堆死灰還能復(fù)燃吧。”</br> 祁驍?shù)故且稽c(diǎn)也不著急,皇帝不過是顧著面子,將馮皇后擺到明面上堵別人的嘴罷了,死灰復(fù)燃?早在祁驊寵幸了那宮女時就不可能了。</br> 兩人說著話去了前面,晚宴間皇帝果然頻頻提起惠老王爺那孫女的婚事,幾次都被惠老王爺插科打諢的敷衍過去了,提起百刃時百刃也一味的裝糊涂,皇帝心里明白是有人露出風(fēng)聲去了,卻也無法,打趣了幾句就沒再多提。</br> 整個晚宴祁驍和百刃也沒說一句話,晚宴后各自上了自己府上的馬車,等出了內(nèi)城,拐過書院胡同后,兩輛馬車紛紛停下,并在一處,好像車上的人在說話似得,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馬車又各自行了起來,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各自去了,只是這會兒嶺南王府的馬車已經(jīng)空了,而太子的鑾駕里,兩人耳鬢廝磨,親昵不停。</br> 乾清宮的寢殿中,皇帝身著中衣躺在榻上,輕輕的揉著眉心,低聲慢慢道:“看清楚了?”</br> 跪在在地上的人點(diǎn)點(diǎn)頭:“千真萬確,世子席間兩次凈手,奴才都盯得真真的,左右手腕上各有一道紅痕,是繩帶勒傷所致,看那傷痕顏色……不會超過兩天。”</br> 皇帝若有所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下去吧。”</br>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有二更哦,妹子們快去睡覺,^^明天繼續(xù)二更~</br> (霸王票打不開了,明天一起感謝~鞠躬)</br> 謝謝支持mua</br> 鞠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