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教室里的學生們匯成幾股人流向外面涌去,溫蘿這才模糊地意識到,自己這個時間來,好像......有點兒不合時宜?
但現在后悔也晚了,溫蘿只能轉過身面朝窗戶,把紙袋放到窗臺上,掩飾性地拿出手機低頭劃拉著,空著的一只手摸索著把衛衣帽子一把扣到腦袋上。
梁斯珩站在教室內的講臺上,看到外面的小姑娘探頭探腦地往里看,對上自己的視線又縮了回去消失不見。
等到學生走得差不多了,他抬腿邁下講臺走到門外,便見到背對著自己站在窗臺旁邊的嬌小人影,不由得低聲輕笑了一聲。
溫蘿聽到這一聲響,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放下手機轉身,看見男人斜倚在門邊,長腿舒展著,看上去格外閑適的模樣,正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忍不住訕訕地笑了笑:“梁——”
“嗯?”梁斯珩挑了挑眉稍,即使是那副金絲邊的眼鏡也擋不住他隱含著威脅的眼神。
溫蘿識相地吞回“老師”兩個字,小聲喊道:“梁,梁斯珩......”
簡簡單單的一個稱呼喊得格外生澀,雖然她之前也連名帶姓地這么叫過他幾次,但都當時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精神狀態不太正常。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心平氣和的情況下把這個名字喊出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不自然。
梁斯珩應了一聲,轉身走進教室。
溫蘿一愣,拿過紙袋就要跟上去,剛走進去兩步就看他拿好自己的東西轉過身,見自己身后小尾巴一樣的小姑娘,走到她身邊,輕描淡寫地說道:“走了。”
溫蘿跟上梁斯珩地步伐,指尖不自覺地輕點著手里的紙袋,思索著該從哪開始找話題,便聽見身邊的男人出聲問道:“昨天跟你父親談得怎么樣?”
沒打起來吧?
不知為何,溫蘿剎那間就意會到了梁斯珩這句話未盡的意思。
雖然也可能是她過度解讀了,但她還是裝得一片風輕云淡,輕飄飄地回答道:“我好歹也是動口不動手的君子,跟他聊得好著呢,他還說讓我什么時候帶你回家給他見見呢。”
不動手的君子,那意思就是動口了?
梁斯珩看了身邊看上去無比鎮定的女孩一眼,到底沒再多問,只是沉吟了一陣,聽上去似乎有些懊惱:“怎么感覺我好像分文未得就把自己給賣出去了。”
溫蘿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討好地沖梁斯珩笑了笑:“當然是因為梁老師九天下凡救苦救難菩薩心腸神仙在世啦,沒有當初您好心伸出援手,就不會有如今的我......”
一跑起火車來,溫蘿那張小嘴就忍不住喋喋不休。
梁斯珩笑看了一眼某人狗腿的樣子,耐心地等著她把自己吹得天上有地上無,吹到口干舌燥,這才開口接上
“所以今天找我來干嘛?又需要慈悲心腸救人于水火幾世功德的我救你什么?”
溫蘿一噎,沒想到自己不過腦的嘴貧竟然還被他一字不差地記下來了,又有些心虛自己怎么在他面前留下了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印象,惱羞成怒道:
“沒事我就不能來見你了?”
昨天她被姜歲一通洗腦,再加上晚上自己也琢磨了一陣兒,覺得姜歲說得有道理。
什么經驗都不嫌多,她接下來的策略方針就是要主動出擊,爭取無時無刻跟他黏在一起,那不就有大把的相處素材了?
甚至等后面火候到了,她還可以嘗試著表個白,實驗一下表白被拒絕會是怎樣的體驗......
溫蘿一心要把自己從理論派轉變成實踐派,望著梁斯珩的眼神就像看動物房里的小白鼠、培養皿里的菌菌,如狼似虎,虎視眈眈。
梁斯珩捻了捻手指,忍住想要抬手去捏面前這張小嫩臉的欲.望,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我還忘了問,你是從哪搞來的我的課表?還挺有本事啊。”
溫蘿注意到那磁性溫雋的嗓音中暗含著的危險,瞬間泄了氣,眼神亂飄,就是不敢看當事人,支支吾吾道:“就......去論壇啊表白墻啊隨便找的......”
“哦,姜歲給你弄來的。”
“你怎么知道!”溫蘿忍不住詫異,就見梁斯珩瞇了瞇眸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好像是詐自己的,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聲。
歲歲啊,姐姐對不起你,姐姐真不是故意在你的大魔頭面前給你拉仇恨的,實在是敵人詭計多端,我方防不勝防啊......
說話間便到了樓下停車場,梁斯珩站在自己車前,最后確認地問了溫蘿一句:“真沒事?那我就上車走了。”
“好嘛好嘛,有事兒,”溫蘿鼓了鼓嘴巴,妥協了,屁顛顛上了副駕駛,“昨天的補課不是沒補成嘛......今天中午我請你,想吃什么都行,隨便校內校外。”
梁斯珩忍不住泄了一聲笑,很快抿住嘴角,還是抬起手,食指中指捏了把溫蘿軟嫩的臉蛋,沒好氣道:“你是真不怕我下午有事啊。”
溫蘿沒想到男人會突然做出這么曖昧的舉動,失措了一瞬,耳朵也有點兒發燒。
不過那只手很快收了回去,溫蘿心里剛升起的微妙的異樣也轉瞬即逝,理直氣壯地回道:“你周二周三下午都沒課。”
“......”
“我就不能有除了上課之外的項目課題研究?我怎么說也是個大學老師。”
對哦,大學老師好像也不止上課這一件事。
梁斯珩的嗓音中帶著隱隱的哭笑不得,溫蘿反應過來,瞬間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手指下意識捏緊手中的紙袋,發出輕微又清脆的折皺聲,溫蘿無意識地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地說道:“那,那我先下車了,等您什么時候有時間了我們再約......”
梁斯珩嘆氣,自從認識了溫蘿,他好像嘆氣無奈的時候也比往常多了。
梁斯珩伸出手,放到溫蘿面前。
溫蘿一怔:“什么?”
“你手里的,不是送給我的?”梁斯珩挑眉。
“啊,是是,”溫蘿連忙從紙袋里拿出咖啡,遞到梁斯珩手上,“我就是想著,你上了一上午課,口干舌燥的,可以喝點兒東西解解渴。”
溫蘿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說了這么些話,她一時也忘了最初想好的措辭是什么,只能現場現編,也顧不上什么牽強不牽強。
梁斯珩“嗯”了一聲,接過咖啡喝了一口,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溫蘿買的咖啡沒什么毛病,牌子是比較好的,最便宜的也有一百多塊錢,口味也是最大眾的。
她想著總這么空著手來找梁斯珩好像不太妥當,又實在不知道該買點什么好,他看著也不像能喝奶茶的樣子,干脆就買了杯咖啡來,也不用糾結什么甜度糖分,通通選最常規款。
只是對于梁斯珩來說,他個人沒什么喝咖啡的喜好,受父母的影響,出了白水之外,更習慣喝茶,偶爾陪母親喝喝花茶,咖啡在國外有必要的時候喝過幾回,回國后就再也沒碰過了。
梁斯珩喝了兩口放到一旁水杯架上,啟動車輛,對溫蘿說道:“下午辦公室有別的老師,不能去。你想去校外的咖啡廳補課還是校內的?”
溫蘿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下午,不忙嗎?”
梁斯珩無奈:“剛剛是開玩笑的,給你補課的時間還是有的,不耽誤我做自己的事。”
聽梁斯珩這么說,溫蘿這才放下心來,也輕快起來,想了想:“還是外面找一家咖啡廳吧。”
她還沒畢業的時候,除了不愛去教室圖書館,最長光顧的就是學校里那幾家咖啡廳,因此對其也算是了解。
那里簡直就是各類學生的打卡圣地,要是之前,她圖方便可能就選校內了。
但是自從從陳夢萱那里得知她身上竟還有什么校花之爭這么離譜的八卦風波,她就不敢再毫無心理負擔地跟梁斯珩一起出入這種公共場所了。
雖然這么說好像有點兒矯情又自戀......好吧她本來就有一丟丟自戀,但自己一個人或者跟姜歲就算了,跟梁斯珩的話,尤其對方也算是個風云人物,尤其她也是真的心懷不軌,一想到被別人看到,真是怎么想怎么覺得別扭。
梁斯珩沒什么意見,調轉車頭往校外開去。
路上也并沒有溫蘿之前胡思亂想時想過的那樣尷尬,兩人雖然分屬不同的領域,但無論是眼界還是認知都可以說是同一層面的,因此即使聽對方講講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哪怕有些專業的地方不甚明了,但也意外的觀念共通。
很快兩人的對話就被一聲電話響打斷,梁斯珩瞥了眼來電提醒,嘖了一聲,長指敲了敲方向盤。
溫蘿偷瞄了梁斯珩兩眼,忍不住有些好奇。
男人給她的印象一向沉穩成熟,這還是她第一次隱隱從他身上窺探到了一絲少年意氣。
梁斯珩拿過手機接通電話,直接公放:“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