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br> 關上門,梁思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竟然也有將易淮川拒之門外的一天?!</br> 不過,她也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對。</br> 本就分了手的人,就應該一別兩寬,又何必糾纏不休,甚至干涉彼此的生活。</br> 剛決定分開那會,她確實情感和理智處于分離狀態,理智知道要向前走,但情感卻陷在里面遲遲出不來,那時,她心底最深處是渴望過易淮川主動找她的。</br> 畢竟,他是她多年的執念,深入骨髓的習慣,哪能輕易忘記。</br> 更別提當初他們在一起時,不說說易淮川主動找她,就是她能見他一面,都能開心好幾天。但現在,她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悸動。</br> 甚至后悔,當初易淮川傷害她時,她就該如現在這般,將他拒之門外。</br> 凌晨五點半,本該起床的時間,因為知道易淮川在門口,她干脆又躺回床上繼續睡了。</br> 不知道是心態放平的原因,還是宿醉的勁頭還未過,迷迷糊糊間,她又睡著了。</br> 自然也不知道,門外,她剛才拒絕易淮川那一幕,恰好被早起準備運動的秦導看見。</br> “易淮川。”</br> “請你記住,你沒資格再插手我的生活!”</br> “哐”</br> 秦傳明剛推開門就見到這樣勁爆的一幕,雖然他人在娛樂圈,各種場面都見得多,但主角是易淮川的,他也是頭一遭。</br> 有些尷尬,他當沒看見不好,退回房間又顯得刻意。</br> 因為在他愣神的那一刻,易淮川已經側頭,看見了他。</br> “易總。”</br> 到底年長一些,秦傳明稍微愣了下,便回過神來,沒好奇剛才的事,也沒刻意找話題,只客氣地問候了聲。</br> 易淮川自見他起,就恢復了往日冷漠疏離的形象,只目光平平地看向他,連語氣都很平靜,與剛才在梁思思面前失態的人大相徑庭:“秦總不用在家陪夫人?”</br> 得,人家還是怪他看到不該看的。</br> 秦傳明如實回答:“下午有個研討會要開,結束就會晏城了。”</br> 易淮川垂眸,單手摘掉眼鏡,繼而看向秦傳明,輕眨了下眼睛:“占用秦導一點時間,聊兩句?”</br> 雖是問句,卻難掩強勢。</br> 秦傳明默了一秒,拿掉擱在脖頸間的毛巾,點頭應了:“易總請。”</br> 酒店二樓的自助餐廳,易淮川與秦傳明對立而坐。</br> 此時時間尚早,整個餐廳除了忙碌著上菜品的服務員,再沒他人。</br> 秦傳明要了份牛奶泡燕麥,一勺一勺吃著,也沒抬頭看對面的易淮川,好似真的只是來吃個早飯。</br> 因為他懂,定是他看到了不該看的,要被警告,所以也不在意。</br> 他這人沒幾個優點,嘴嚴算是其一。</br> “秦導是怎么追上夫人的?”</br> 他正等著被警告,易淮川低沉又疑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br> 秦傳明一愣,抬眸看過去。</br> “易總想問的,是這個?”</br> 雖在餐廳,易淮川卻什么都未拿,面前干干凈凈,只端坐在那,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靜靜地望著他。</br> 秦傳明丟掉勺子,往后靠了點:“易總,恕我冒昧,您跟思思是什么關系?”</br> 易淮川問他隱私,他回問一個隱私,并不冒昧。</br> 聞言,易淮川確實未覺得冒犯,只偏了偏頭,將視線轉移至窗外,幽深的眸子有些渙散,盯著虛空不知在想什么。</br> 他低低回應:“她曾經是我未婚妻。”</br> 不只是否窗邊有風的原因,他的話散在空中,帶著些哀傷又縹緲的味道,讓人無端生出些感傷來。</br> 秦傳明瞇了瞇眸子,消化了半晌。</br> 因為有王至新那個“站在娛樂圈最前沿吃瓜”的徒弟在,秦傳明自認為知道的秘聞還算多,但易淮川曾有未婚妻,對方還是梁思思的事情,他可聞所未聞。</br> 遠的不說,單他夫人生日那天,易淮川明明是跟梁心恬一起到場的。</br> 更何況,據他所知,沈之翰一直在給兩人制造相處機會。</br> 這至少證明,易淮川是單身。</br> 秦傳明并不清楚“曾經”的節點在哪,但根據易淮川的問題,還有早上無意間撞見的那一幕,他大概知道易淮川應該是在追妻路上,而且被拒絕了。</br> 易淮川,站得多高,又多冷漠無情的一人。</br> 當初他奪走易氏,將父親、繼母、繼弟打包扔到國外時,決絕狠厲,半點不留情。</br> 這事當時在晏城引起極大轟動。</br> 那一年,他剛從米國讀完本升博回來,才二十二歲而已。</br> 就在大家對他戰戰兢兢,卻又背地對易氏唱衰時,他又僅憑借一己之力,穩穩讓易氏站穩商界頂端,并不斷擴張,成為巨大的商業帝國,再無人能及。</br> 這樣的易淮川,也有為追一個女人,不得章法,找他取經的一天?!</br> 腹誹歸腹誹,知道對方的目的,秦傳明收起防備,真誠回答:“用真心。”</br> 易淮川迎上他的目光,繼續問:“如果曾經做錯了事呢?”</br> 他未點明是什么程度的事,但秦傳明從他迷茫又疑惑的目光中,找到了易淮川找他做愛情導師的原因。</br> 易淮川的母親在他十二歲時就自殺了,父親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心都在外面那個女人和私生子身上,從未關心過他。</br> 唯有一個真心待他的爺爺,還昏迷多年,可以說在他情感最需要人引導的時間段,沒人在意過他的心理狀態。</br> 易淮川這會找他請教感情問題,大概也是聽沈之翰或者圈內人說,他跟夫人是模范夫妻。</br> 念及易淮川年少往事,他不禁對面前的年輕人多了一份同情。</br> 再思及當初追夫人的往事,秦傳明的心變得柔軟,連平日又急又快的語氣都緩了些,“一樣的,真心待對方。</br> 道歉要真心、彌補要真心、追求也要真心,以心換心,凡事都要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br> 易淮川垂眸,安安靜靜聽著,不知在揣摩,還是在消化,片刻,他點頭:“謝謝秦導,我明白了。”</br> 對話到此結束,易淮川微微頷首以示感謝,而后離開了餐廳。</br> 沒走遠,他在梁思思對面要了間房。</br> 刷卡、進門,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拉開領帶,哪怕幾近一夜未睡,也染上了些疲憊,但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依然在。</br> 只是個簡單動作,卻無端生出禁欲氣息。</br> “給梁思思安排最好的公關團隊,時刻盯著網上輿論,有負面消息立馬刪除。”他沉聲沖電話里吩咐。</br> 電話那頭的沈昊軍趕緊應了。</br> “盯著梁心恬,好好查一查她這些年都做過哪些好事。”易淮川的語氣冷下去,“所有資料都發沈之翰一份。”</br> “是。”沈昊軍又應了,確認易淮川的吩咐結束,他趕在電話掐斷前,抬手示意會議室一眾等著開會的高層們耐心等待,小心翼翼地問,“易總,您什么時候回來?需要去接您嗎?”</br> “暫時不回來。”易淮川撂下這句話,便結束了通話。</br> 易淮川并不知,不用他找梁心恬,梁心恬也會找他</br> 瀾泊灣梁家別墅,二樓裝修成夢幻粉主題的房間里,隨意丟棄的玩偶、破碎的化妝品、東倒西歪的啤酒瓶、紅酒瓶攤了一地。</br> 整個房間,一片狼藉。</br> 梁心恬坐在地上,抱膝靠著床,旁邊擱著一瓶喝完大半的紅酒。</br> 她頭發凌亂,單著一件純白的睡裙,卻染上了紅酒漬,零星或小片,殷紅如血。</br> 她微垂著頭望著前方,幽幽的目光盡頭是正在播放著梁思思飾演的年少時光的視頻畫面。</br> 畫面里,梁思思笑靨如花,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會說話。</br> 應該是被剪輯過的,反反復復,都只有一個畫面。</br> 而梁心恬只盯著她的臉,目光如淬了毒,惡狠狠的,似要用目光將畫面里的梁思思殺死。</br> “嗡嗡嗡……”</br> 身側的手機傳來震動聲。</br> 梁心恬的目光未移動,依然緊緊盯著電視里的梁思思,伸手在身側的地上亂摸。</br> 手碰到紅酒瓶,酒瓶倒地,殷紅的液體流了出來,染在她的白裙子上,她也不管,終于在床底下摸到了手機。</br> 是一條短信</br> 易淮川今天凌晨出現在梁思思所在的酒店,懷疑是去見她。</br> 看清內容,梁心恬眼里的怨毒更深,因為嫉妒、恨意,胸膛劇烈起伏著。</br> 只是這一次,她不像在自己公寓,將手機砸向電視,而是閉了閉眼,很努力地平復了下情緒后,撥打了一個電話。</br> 手機被她放在地上,開了免提。</br> “嘟嘟”聲響起時,她抓起旁邊因為倒地只剩下一點紅酒的瓶子,仰頭就灌了下去。</br> 情緒到位,電話剛好也被接通。</br> “恬恬。”沈之翰似乎沒睡醒,嗓音沙啞慵懶。</br> 梁心恬放空目光,聲音比沈之翰還啞,帶著哽咽,絕望又痛苦地出聲:“哥,我經紀人不要我了,我接的戲和代言也都沒了,我好失敗啊。”</br> 說著說著,她就哭出聲來,像是不留心,踢倒了酒瓶,瓶子與地面摩擦的清脆聲響了起來,傳到了沈之翰的耳里。</br> “恬恬……”沈之翰清醒了些,語氣有點急。</br> 梁心恬卻如同沒有聽到呼喊,繼續低語:“哥,演戲是我最大的夢想,現在夢沒了,我好想死啊。”</br> “你現在在哪?別沖動,哥來找你,你聽話。”沈之翰的聲音更急。</br> 梁心恬搖搖頭:“沒用了,哥。我真的太失敗了,明明喜歡易淮川那么久,卻連他的私人電話都沒有。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更失敗的人嗎?</br> 他放棄我了,為了梁思思,徹底放棄我了。”</br> 她起身,踢開腳邊的瓶子,走至窗戶前,拉開窗簾,開窗,任由呼呼的冬風吹進屋,也吹進電話聽筒里。</br> “哥,今天的風真大。”她輕輕念詞,像自言自語,似無意感慨。</br> 沈之翰大概是嚇壞了,忙不迭制止:“你別做傻事,你不失敗,一點都不失敗,你還有那么多喜歡你的粉絲呢,振作起來!</br> 不就是易淮川的私人號碼么,哥有,哥給你,你回來聽到沒有。”</br> 目的達成,梁心恬卻還倚靠在窗邊:“哥,你說我給易淮川打電話,他會接嗎?我跟他道歉,他會原諒我嗎?”</br> “會的。你在哪?我馬上帶他來見你。”沈之翰信誓旦旦。</br> 梁心恬心里發笑。</br> 她這個哥哥就會說大話,易淮川這會在南城見梁思思呢,怎么可能跟他一起來見她。</br> 但她面上卻聲音更低:“我在家,我爸媽都不在,家里沒人,我覺得好孤單啊。”</br> “不孤單,哥來找你。號碼已經發給你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br> “好,哥,我等你來。”梁心恬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扯了一下嘴角,笑容有些扭曲,隨后掛斷了電話。</br> 如果沈之翰能看到,他就會發現,他的好妹妹哪有什么頹廢絕望的樣子,連眼里都亮著精光呢。</br> 梁心恬靠在墻上,細細看著短信里那串數字。</br> “易淮川,我給你一次機會,我好大家都好,否則……對不起,我一定會讓梁思思死無葬身之地。”她語氣憤恨,絲毫看不出剛才傷心的模樣。</br>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撥出號碼。</br> 又是“嘟嘟”聲響起。</br> 片刻,易淮川特有的清冽低沉聲音傳來:“哪位?”</br> 梁心恬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她又退回到剛才的窗邊,讓冷冽的風吹向自己,直至眼角的淚流下來,她才哽咽開口:“易總,我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姐姐。</br> 為了讓姐姐看到我的誠意,我準備離開這個世界了……”</br> 易淮川驅車幾個小時來到南城,為了趕在梁思思平日起床的點叫她,又在她房間門口站了一個小時。</br> 本就疲累不堪,剛睡下沒一會,突然被電話吵醒,只覺煩躁不已。</br> 再聽聲音是梁心恬,他連內容都懶得聽,直接掐斷電話,關了機。</br> 情緒投入飽滿,正準備發表小作文的梁心恬:“……!!!”</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80709:24:002020080720:32: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肆洱5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