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br> 北方的晏城萬里無云,南方的南城卻在清晨突然飄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br> 梁思思起床時,雨已經停了,唯留下潮濕的環境和清新的空氣。</br> 她洗漱完畢,正準備去找蘇曼曼,卻發現手機里有好些未接來電與未讀短信。</br> 應該是昨晚睡覺前手機調了靜音,她一概不知。</br> 最上面是電話和短信都來自蘇曼曼:思思,我跟我哥去南城分公司開會了,下午回來。</br> 而后面三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易淮川。</br> 聯想到易淮川清早敲她門,讓她不要進娛樂圈的事,梁思思蹙了蹙眉,實在無法理解他的行為。</br> 想不通,她也沒想了。</br> 距離下一期節目錄制還有幾天,本來她打算今天回晏城的,因為蘇程和蘇曼曼忽然來南城看她,她也就調整了行程。反正她現在連家都沒有,在哪座城市待著又有何區別呢。</br> 南城,算她比較有感情的城市,畢竟小時候住過十來年,只是直至離開,也從未好好參觀過。</br> 思及此,蘇曼曼突然萌生了去南城轉轉的想法。</br> 可能是這些年的習慣,她做什么事都獨來獨往,就沒喊小唐,自己去酒店服務臺咨詢了下南城景點。</br> “……這些景點都是南城比較出名的,今年又剛推出一個,比較遠,在石楊縣,叫月明山莊,目前還是試營業,但特別漂亮,風景好,空氣好,情調也好,很值得一去。”前臺的服務員應該沒少被咨詢景點,介紹起來得心應手。</br> 梁思思仔細聽著,直到“石楊縣”三個字出現,她晃了晃神。</br> 她小時候住的地方,就是石楊縣的一個小鎮,靠山區,交通不便,環境也很差。</br> 沒想到十來年過去,石楊縣都變成旅游景區了。</br> “月明山莊的地址您有嗎?”她問。</br> 當年,她和哥哥跟著梁建國來到晏城后,就沒再回來過南城,因為梁建國怕被夏敏發現端倪,一直不允許她做什么暴露身份的事。</br> 等她上大學后,靠兼職攢了很久的錢,才買了一張到南城的機票,正預備回來看看時,又突然遇到易淮川,也就作罷了。</br> 好就好在,當初父母去世,都讓人將骨灰撒在了山間,每年不需掃墓,而她和哥哥也一直將父母的照片帶在身邊,才不算不孝。</br> 機緣巧合,讓她有時間回故鄉看看,梁思思自然還是很想去的。</br> 反正她現在徹底擺脫了梁家,再也不用顧忌身份。</br> “思思,你要去月明山莊?”</br> 梁思思正想心事,穿著休閑服的秦導忽然走了過來,問。</br> “秦導。”梁思思喊人,如實應道,“嗯,今天有時間,想過去看看。”</br> 秦傳明朝外面抬了抬下巴,毫無顧忌地道:“正好,我約了人在那見面,一起吧。”</br> 梁思思沒想到還有這么巧的事,但又怕打擾秦傳明,便猶豫了下。</br> 秦傳明像是看出她的顧忌,語氣恢復平日不耐的模樣:“別有負擔,剛好我找你也有點事,一起談了,不耽誤時間。”</br> 他語氣又急又快,給人很強的威嚴和壓迫感。</br> 梁思思知道他是好意,便沒再拒絕,乖乖跟著秦傳明上了他的車。</br> “南城旅游景點還挺多,怎么想起來去月明山莊?”秦傳明問。</br> 聞言,梁思思從窗外陌生的風景上收回目光,看向秦傳明,他正在快速翻閱一本資料,像是閑聊般隨意問起。</br> “我小時候在那邊長大的。”</br> 自從與梁家一刀兩斷的那時起,梁思思就沒打算再隱瞞自己的身世,相反,她最近萌生了改回原姓的想法。</br> 秦傳明一怔,他合上資料,抬了抬只有工作時才架上的眼鏡,頗為震驚地回視梁思思:“你有農村生活經驗?”</br> 梁思思不太懂藝術家的腦回路</br> 就像當初在秦夫人的宴會上,她給秦夫人水果糖后,原以為她會問她名字之類的,結果秦夫人卻只關注糖。</br> 再如現在,她以為秦導會問她的身世或過往,結果他的關注點卻是她有農村生活經驗。</br> “嗯,十一歲之前我都在農村。”雖不清楚秦導為何這樣問,梁思思還是如實相告。</br> 秦傳明眸子一亮:“還真是好。”</br> 梁思思懵,她不知道她小時候在農村待過,怎么就“還真是好”了。</br> 只安安靜靜等秦傳明后面的話。</br> 而秦傳明干脆將手上的資料遞給他,目露期許:“看看,我的新電影兄妹。”</br> 梁思思疑惑接過,白皮書的封面上,確實是黑體加粗的兩個大字兄妹。</br> “我去明月山莊是開研討會的,也是聽說我心儀的男演員今天過去,我才把地點改在那。”秦傳明趁梁思思翻看劇本的時間,速度極快地交代事情始末。</br> “男主角我是比較看好他的,所以不管花多大代價,都會爭取。就是這個女主比較難辦,年紀大的不符合,年紀小的演技又不過關,過關的那幾個又出身太好了,沒農村生活習慣。</br> 我怕演不出那味,就一直擱置了。你說巧不巧,你還真的蠻適合。”</br> 梁思思完全沒想到,自己只是搭了一趟順風車,閑聊兩句,突然被幸運砸中。</br> 她旁邊坐的是秦傳明,在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導,每部片子銷量都遙遙領先不說,國內外獎項更是拿到手軟。</br> 更何況,秦傳明一直以選角嚴格著稱,能在他戲里飾演角色,哪怕是配角,都被業內演員當成鍍金的經歷。</br> 正是因此,不知多少公司想將自家藝人塞進秦導的戲里,去客串個角色或者露露臉,貼上“實力派”演員的標簽。</br> 很可惜,自梁心恬那次后,秦傳明對選角嚴上加嚴,再也沒出現一次翻車事件。</br> 毫不夸張地說,秦導的戲,像一道演技考核標準線。</br> 能進秦導戲的演員,實力得到認可,進不了的,抱歉,還欠些火候。</br> “您確定我可以?”</br> 即便是對演技有自信的梁思思,也不敢保證能勝任秦導戲中的女主角,畢竟她沒有影視劇表演經驗。</br> “可不可以,你先看看劇本,到時候試試戲不就行了,我感覺你的可塑性挺強的。剛好,今天我準備爭取的男主角也在,你們碰個面,看能不能擦出點不一樣的火花。”秦傳明倒是看得挺開。</br> 一路上,梁思思一邊消化秦導帶給她的震撼消息,一邊翻劇本</br> 兄妹是一部年代戲,講得是一對農村兄妹彼此扶持的故事。</br> 兄妹兩學習成績都很好,原本都有機會考大學,卻因為父母在一場意外中去世,妹妹準備將讀書機會讓給哥哥,自己輟學去打工。</br> 而哥哥的想法跟妹妹一樣,直接撕掉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給妹妹留下一封書信,連夜就南下打工了。</br> 妹妹也沒辜負哥哥的期望,懷揣著哥哥的夢想,認真讀書,年年成績優異。可就在她高考前夕,突然接到哥哥工地上來的電話,說哥哥工傷,生死未明。</br> 妹妹放棄了高考機會,奔赴哥哥所在的醫院。</br> ……</br> 路程有限,梁思思只讀了小半本劇本,但越看越覺得心驚。</br> 這個故事跟她和哥哥的經歷好像啊,雖然他們沒有念書的主事件,但彼此扶持的那種感情卻完全一致。</br> 她在看這個故事時,甚至能聯想到年少時的一幕幕,連哥哥對她說過什么話,都清晰如昨,在耳邊嗡嗡回響。</br> “思思,別看了,到了!”秦導見她的目光還聚焦在劇本上,喊了聲。</br> 梁思思摸了摸臉上冰涼的淚水,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擦了擦,合上劇本,應了聲:“嗯。”</br> 秦導瞧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愣了下,隨后一喜:“怎么樣,我這是個好本子吧?”</br> “好本子!”梁思思哽咽著回。</br> 她剛才全情投入看劇情,腦海里閃現的,一幕一幕全是與哥哥的日常。</br> 當初在石楊縣小山村時,一起上學,一起去上山的。</br> 母親查出癌癥,她失聲痛哭,哥哥安慰她的。</br> 母親去世當天,將他們叫在床前,交代后事的。</br> 哥哥意外,她慌張失措往醫院跑,默默守在手術室外面祈禱的。</br> 為了怕拖累他,哥哥留下書信不告而別的……</br> 隨著劇情的推動,她腦海中的場景也在不斷變化,每一幕都是過去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就好似那些日子并未走遠,就是昨天。</br> 就好像,哥哥也從未離開,一直一直都在她身邊。</br> “那就行,走,我先帶你去見見人。”秦導以為她被劇本感動,還有點開心。</br> 梁思思緩了緩情緒,跟上秦傳明,問:“秦導,您打算爭取的男主角是哪位影帝,還要勞煩您將劇本研討會地點改在這里。”</br> 月明山莊里面車不給開進去,幾人在停車場往里走。</br> 入目的是大片青山,而月明山莊的門頭不似國內大多數山莊那般的中式風格,相反是梁思思蠻喜歡的歐式。</br> 遠遠看去像一座夢幻清新的城堡。</br> 再往里,能看到大片綠植,酒店前臺服務員沒騙她,這里空氣好,景色好,情調也蠻不錯的。</br> 梁思思剛剛欣賞了個大門,便聽到不遠處有人喊了聲:“秦導。”</br> 聲音清潤有力,梁思思有剎那的失神,實在是那聲音與記憶里某個聲音太像了。</br> 像到她以為自己還沉浸在劇本里沒回過神來。</br> 她揉了揉太陽穴,想讓自己清醒點。</br> 就這時間,她聽到秦導爽朗地笑了聲:“哈哈,這么巧,你也剛到。”</br> 隨后秦導碰了碰她,小聲囑咐:“看看,這就是我想要爭取的男主角,大影帝,陸謙行。”</br> 梁思思腦袋“轟”一聲炸開,倏地抬眸看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