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br> 兩人吃完飯回晏城的路上,易淮川接到了蘇程的電話。</br> 蘇程說跟往年一樣,為慶祝易淮川生日的大轟趴已經準備好了,讓他準時過來。</br> 易淮川聞言,只冷冷回復了兩個字:“不去。”</br> 隨后,就與梁思思一起上了回晏城的飛機。</br> 梁思思關機前,收到一條來自蘇程的短信,很簡潔,信息量也足夠大。</br> 蘇程:今天是他媽媽的忌日,不要讓他一個人。</br> 梁思思側頭看身側正在放行李的少年,心中震動。</br> 原來這就是他每年此時消失幾天的原因他的生日,他媽媽的忌日。</br> 恍惚間,她憶起當初易淮川剛到石楊鎮那會,那個傍晚,他站在山頂,迎著風看向遠處,整個人陷在悲傷里。</br> 那會她不懂,只是在一旁安靜陪著他。</br> 后來,下山時,他才突然開口,說今天是他媽媽的忌日。</br> 梁思思關了手機,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她今天一定會好好陪著易淮川的。</br> 一無所知的易淮川見座位上的少女一直望著自己,他坐回她身邊,問:“怎么了?”</br> 梁思思自然不會說出實情,扯了個別的話題:“我在想送尾戒到底有什么含義。”</br> 聞言,易淮川輕笑了聲,卻始終不肯吐露半句。</br> 梁思思也不強求,因為既然易淮川說明天到學校她就會知道,那就等明天吧。</br> 反正她今天的任務,就是好好陪他。</br> 以至于兩人抵達晏城后,梁思思主動提:“今天競賽,你考得怎么樣?”</br> “還行。”易淮川答。</br> 答完覺得不對,用審視的目光看她,問:“你也參賽了?”</br> 梁思思有點心虛,但還是點了點頭,垂眸應了聲:“嗯。”</br> 易淮川沉默了片刻。</br> 梁思思心中更虛,她甚少有什么瞞著易淮川的事,參加競賽也是為了陪他,不過她沒錢去南城,只能報名了,因為參加競賽,吃住行學校都報銷。</br> “考得怎么樣?”易淮川的聲音傳來,聽不出情緒。</br> 梁思思偷偷抬眸,就這一瞬,被易淮川清冷的目光精準捉住。</br> “還好吧。”她不確定。</br> 答完想起她提出這個話題的初衷,又趕緊改口,“可能不太好。”</br> 易淮川看著身側心虛又忐忑的女孩,心中那點氣早消失得無影無終了。</br> 他不是傻子,又怎么不知道梁思思這樣做的目的。</br> 正因為如此,他才生氣。</br> 為了陪他,為了給他過生日,她何必委屈自己?!</br> 她知不知道,他有多心疼。</br> “這個競賽難。”他安慰她,讓她減消自卑與敏感。</br> 聞言,梁思思抬眸,用請求的目光看他,小心試探:“那等回去,你給我講講?”</br> “嗯。”易淮川應了。</br> 目的達成,梁思思稍稍松了口氣。</br> 此時的易淮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怎么安撫沒考好的梁思思身上,哪里知道小丫頭在算計他。</br> 兩人去了梁思思住的別墅。</br> 易淮川憑借記憶,將競賽題還原了一份,遞給梁思思,問:“哪題不會?”</br> 兩人都在書房,易淮川埋頭回憶題目時,梁思思便拿著一本實驗書在看。</br> 她來晏城一中少年班后,什么課程在同年級都領先,唯有實驗這塊,是真的沒基礎。</br> 為了彌補上,她找易淮川借了幾本書,打算重點攻克一下。</br> 聞言,她將書倒扣在桌上,接過易淮川回憶版本的試卷掃了眼。</br> 只一眼,梁思思便震撼了。</br> 她自詡記憶力不錯,但沒想到易淮川與她比,也不遑多讓,竟然將整張試卷一字不差記了下來。</br> 所以,他是正常的人類嗎?!</br> 其實,題她都記得,不僅如此,她解出來的答案也都記得。</br> 除了最后一大題,她不太確定是否正確外,其它題目還算有把握。</br>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她在筆袋里拿了支筆,在試卷上圈了幾道最難的,圈著圈著,像是發現什么,干脆將試卷放在易淮川面前,理直氣壯地道:“我感覺都挺難的,你從頭到尾給我講一遍吧。”</br> 易淮川一怔,用不相信的目光看她:“都不會?”</br> 梁思思心一橫,點頭:“嗯。”</br> 易淮川將信將疑移開目光,用筆指了指第一題,開始講。</br> 梁思思喜歡易淮川的講題方式,哪怕那題她本來就會,他還是能給她拓展新的視野,給出更簡單方便的解題思路。</br> 他似乎總能抽絲剝繭,找到每個題目的最優解。</br> 他很有耐心,她也聽得認真。</br> 一題一題,講完整張卷子后,窗外的晚霞映滿了天。</br> “懂了?”</br> “嗯。”</br> “那我回去了?”</br> 梁思思掃了眼桌上的小鬧鐘:“我還有幾個實驗題想請教你,一起吃飯吧?”</br> 易淮川倒也好說話,真的留下來跟她一起吃了飯。</br> 吃完飯,兩人又回到書房。</br> 這一次,梁思思沒撒謊,她在實驗方面確實有好幾處不懂,很虛心地請教易淮川。</br> 易淮川也一一作答。</br> 全部結束后,梁思思將書放置在書架上,回頭看他,問:“淮川,你前幾年的生日是怎么過的?”</br> 易淮川還抓著給她講題的筆。</br> 聞言,他幽深的目光落在手上那只筆上,淡淡道:“跟蘇程、沈之翰、林宴城他們一起過的。”</br> 每年這個時候,他們怕他一個人難受,每次都搞個大轟趴,又吵又鬧。</br> 他們唱歌、打牌、喝酒,而他只是靜靜坐在角落里,像個看客一般看著他們瘋鬧。</br> 即便這樣,他們還是不許他不去,硬生生的讓他參與其中。</br> 他也懶得辯駁或反抗,覺得這樣也不錯。</br> 在熱鬧里,心就會平靜許多,不會陷在當年的黑暗里出不來。</br> “你們是很小就認識的嗎?”梁思思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問。</br> 易淮川點頭應了聲:“嗯。”</br> “感覺你們幾個性格都不太同,怎么玩到一起的?”梁思思放完書,又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托腮望著他。</br> 女孩的姿態很隨意,盈盈的目光里落在他臉上,像是單純好奇他的一切。</br> 易淮川的腦海里閃過前幾日爺爺對他說的話。</br> 爺爺說梁思思在他面前容易自卑、敏感,讓他主動一些。</br> 其實他是不愛談這些的,但她想知道,他也愿意讓她多了解自己一些。</br> 他想讓她知道,他易淮川除卻光環,也只是一個普通少年,跟她一樣,并沒有什么不同。</br> “蘇程爺爺跟我爺爺是世家,林家跟易氏一直有合作,我們三個幼兒園起就在一起,沈之翰是意外。”</br> “嗯?”女孩眼里閃過疑惑。</br> 易淮川其實不太想提沈之翰,可很明顯,面前的女孩想知道。</br> 他頓了下,偏頭看向別處,才盡量用平靜的聲音回復她:“他小學一年級時跟我打了一架,沒贏,后來就要跟我一起玩。”</br> “哈哈。”梁思思像是聽到什么好聽的笑話,直接笑出了聲,逮著他問,“你還跟人打過架?”</br> 易淮川記憶力好,打架那件事的細枝末節他都記得很清楚。</br> 但這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試圖轉移梁思思的注意力:“嗯。沈之翰以前有個妹妹,但后來走丟了,他就變得有些暴躁,喜歡打架。”</br> 果然,梁思思斂起笑容,關注點變成了沈之翰的妹妹:“后來找到了嗎?”</br> “沒有,當年的案子破了,但他妹妹可能沒了。”提起這個話題,易淮川也沉重不少。</br> 梁思思心里挺難過的。</br> 她自己就是被陸媽媽撿回去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br> 現在想到沈之翰的妹妹小小年紀卻在他鄉隕落,更為她感到難過。</br> 如果可以,誰不想有個和和美美的家庭。</br> “那你們怎么就從打架的關系,變成朋友了呢?”梁思思又繞回原來的話題。</br> 剛剛,易淮川陷在情緒里,沒仔細分析眼前的境況。</br> 但見面前的女孩兜兜繞繞,又跳回之前的話題,明顯沒話找話,立刻就發現了端倪。</br> 從下飛機起,她就在刻意引導他留下。</br> 講試卷、吃完飯、說實驗,到現在的談話。</br> 從他朋友到小時候,再到他朋友……</br> “梁思思。”他喚她。</br> “嗯?”</br> 易淮川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她:“我回去了,你早點睡,明天還要上課。”</br> 他一起身,梁思思立馬警覺得跟著起身,沒多想,直接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別走。”</br> 她的話又快又急,像是根本沒過腦子,最直接的反應。</br> 易淮川掃了眼被她拉住的袖口,繼而抬眸看她。</br> 梁思思心虛地垂眸,避開他審視的目光,卻沒松手。</br> 她知道,聰明如易淮川,只要她稍稍露出一點馬腳,他就能洞察所有。</br> 所幸,她不再隱瞞,垂頭低聲道:“我不想你生日的時候難過。”</br> 女孩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唯有拉著他衣袖的手在用力,很想將他留下來。</br> 其實,剛剛在易淮川回過味梁思思是刻意留他時,他就猜到發生了什么。</br> 一定是蘇程他們跟她說了今天是什么日子。</br> 而面前的女孩心疼他,所以想方設法留他,講她本不需要聽的題,說可能她并不感興趣的話,只不過是為了陪他。</br> 免他一個人待在,如他那幫朋友一樣,怕他在生日這天孤單、落寞、難過。</br> 易淮川的心輕顫。</br> 他走至她身邊,輕輕笑了下。</br> 女孩仰頭看他,眼里流露出不確定。</br> “不難過,去睡吧。”他沖她道。</br> 這個笨蛋不知道,今年的他真的一點不難過,因為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身上,根本沒時間難過。</br> 梁思思仔細觀察了易淮川的神情,看他真的一點都不勉強,終于點頭,松開了他。</br> “那你也早點睡,晚安。”</br> 兩人道別,易淮川離開后,梁思思洗漱完真的去睡了。</br> 奔波一天,確實很累。</br> 睡之前,她掃了眼手機,看到蘇曼曼給她來了條信息。</br> 信息配了張圖,是一張剪切過放大的圖易淮川戴在脖子上的尾戒。</br> 蘇曼曼:姐妹,這條鏈子也是你買的?</br> 梁思思回:嗯。</br> 蘇曼曼的信息很快回過來:牛逼啊!</br> 梁思思不解:怎么了?</br> 蘇曼曼這個行動派,直接甩給她一條鏈接。</br> 梁思思點開,看了眼,是介紹送尾戒的含義</br> 上面說,戴尾戒可以代表單身,但如果情侶互送尾戒,則代表著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br> 最后說,如果真想送尾戒,不如再送條頸鏈把戒指穿上戴到ta脖子上,表示非他不嫁和非她不娶。注</br> 作者有話要說:注尾戒的含義來自網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