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br> 翌日,梁思思去書房收拾課本。</br> 掃見試卷上那張草稿紙時,沒仔細看內容,一眼就認出那是易淮川的字。</br> “阿姨,昨晚易淮川過來了?”她將今天要帶的課本文具往書包里放,朝書房外喊了聲。</br> 阿姨正在打掃客廳,聞言走過來,畢恭畢敬地答:“是呢,思思小姐。昨晚少爺過來時,您睡下了,他就在書房待了會。”</br> “怎么不叫我?”梁思思背上書包,將易淮川放在她桌上那張紙拿起來仔細看了看。</br> 阿姨笑了笑:“少爺不讓打擾您休息。”</br> 梁思思稍稍一看,便知道這是她昨晚請教蘇程那題的答案,不過易淮川給了他三種解題思路。</br> 也確如他最后補的那句話,第三種最簡單,比蘇程昨晚跟她說得要好理解多了。</br>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她這題不會的?</br> 蘇程告訴他的?</br> 梁思思猜不到,因為她此刻的注意力在最后那一坨黑上。</br> 不知道易淮川寫了什么,又給涂黑了。</br> 梁思思仔細辨別了會,看不出。</br> 她將草稿紙拿在手上,往外走:“我知道了,我去找他。”</br> 她跟易淮川沒冷戰前,他一直來接她一起上學。</br> 冷戰后,他沒來了,只吩咐這邊的司機每天接送她上下學。</br> 現在易淮川主動了一步,她也不會矯情,想著還是過去跟那個傲嬌又別扭的少爺談談吧。</br> 只是她的話剛出口,保姆阿姨就道:“思思小姐,少爺早上的航班去南城了,吩咐司機接送你。”</br> 梁思思腳步一頓。</br> 一時間,她竟有些分不清這是易淮川的說辭,還是事實確實如此。</br> 周日的競賽,距離今天還有兩天時間,學校組織了周六一起過去,易淮川為什么要提前單獨走?</br> 保姆阿姨見她愣在原地,解釋:“少爺是這個習慣的,他參加競賽都喜歡提前兩天去當地熟悉環境。”</br> 梁思思聽著,點點頭,應了。</br> 不管真假,她也不可能跟保姆阿姨理論。</br> 只是,易淮川的不告而別讓她心里多少不是滋味。</br> 昨晚他來都來了,不將她喊醒,留個條是什么意思?</br> 懷著不太暢快的心情,梁思思去了學校。</br> 她不高興,中午吃飯時大家都看出來了。</br> 蘇曼曼最八卦,盯著她問:“怎么,易淮川還不理你?”</br> “他這會不該已經去南城了么。”已經用晚餐的蘇程用濕巾紙擦了擦手,漫不經心搭了句。</br> 梁思思抬眸看他。</br> 蘇程回視,見她眼里有疑惑,問:“你不知道?”</br> 梁思思沉默。</br> 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沒有親自跟她說。</br> “哎呀,這是淮川的傳統啦,他每年這兩天都不見人的。有競賽的話,就會提前去外地,沒有也會去外地。”沈之翰在餐盤里挑挑揀揀,低著頭插入話題。</br> “他從不跟任何人說,要不是當年我和蘇程找了一宿,都不知道他有這個習慣。”</br> 梁思思還是不懂。</br> 或者說,她不知道易淮川有這樣的習慣,又是為什么。</br> “別擔心,他競賽結束就會聯系你。”蘇程安慰她。</br> 梁思思低著頭沒說話,沉默著回了班級,想了想,還是覺得心里難受。</br> 易淮川的朋友都了解他,甚至連家里的保姆阿姨都知道他的習慣,單單她像個傻子,什么都不知。</br> 而他也從未想過跟他訴說或者解釋。</br> 就像那張被他扔掉的名片,他扔了就扔了,不為這個行為作出任何解釋。</br> 他想和好,就來她的草稿紙上畫兩筆,等她想去找他時,他又突然消失了。</br> 一種不確定在梁思思心里漸漸滋生。</br> 她將其歸屬為沒有安全感。</br> 想了想,她從包里取出手機,準備給易淮川發條信息問問到底怎么回事。</br> 因為相比面子或者自尊,她更在意的,自然是他。</br> 手機拿出來,她驚覺昨晚跟蘇程電話結束后沒電了。</br> 而早上惦記著易淮川,居然看都沒看一眼。</br> 她找同學借了個充電寶,開機后,正預備給易淮川發信息,忽然發現自己有好幾通未接來電與兩條新短信。</br> 沒點開,梁思思的心就撲通撲通跳快了。</br> 只覺告訴她,這些聯系都來自易淮川。</br> 點開信息,看到發件人的名字時,她心中的沉悶好似烏云見日,瞬間消散。</br> 他沒有不告而別,是她手機沒電了。</br> 易淮川:昨晚去找你,你睡了。我明天一早的航班去南城三天,周日下午回來。有事別找蘇程,記得給我打電話。</br> 看完后,梁思思心里軟軟甜甜的。</br> 講不清那種感覺,如果只是看到這條信息其實也沒什么。</br> 但中午他們一起吃飯時,蘇程跟沈之翰明確表示了每年易淮川這兩天都會消失,他不會告訴任何人。</br> 但現在,他告訴了她。</br> 所以,她對他來說,還是特殊的,對吧?!</br> 梁思思垂眸盯著那兩行字,嘴角微微勾起,是壓制不住的歡愉。</br> 退出來,還有一條信息,跟第一條隔了五分鐘的時間,依然來自易淮川。</br> 像是第一條沒寫完,想了想,又后補的。</br> 內容是沒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br> 周日一早,梁思思跟著帶隊老師去了南城的競賽現場。</br> 卷子不簡單,好在她報名后一直在做強化訓練,加上此前打下的基礎,做完自我感覺還可以。</br> 雖然跟易淮川和蘇程沒得比,但應該也不會差。</br> 她稍稍提前了一點時間交卷,出了教室,便摸到易淮川所在的考場外面等他。</br> 那天收到易淮川的短信后,她只回了簡簡單單三個字知道了。</br> 此后,她投入緊張的備考中,也壓著心中對他的思念,沒聯系他。</br> 易淮川倒是給她發過兩次短信,打過兩次電話,她都以功課忙為借口,跟他聊兩句就結束了。</br> 為的,不過是在他生日這天,給他一個驚喜。</br> “叮鈴鈴……”</br>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參賽的學生們陸續出去。</br> 易淮川其實早就做完了,但他能買到的最早航班距離現在還有一小時,所以懶得提前交卷。</br> 直至鈴聲響起,監考老師要求離場,他才不忙不慌地起身。</br> “那個女孩好漂亮哦,是哪個學校的?”</br> “不知道,我看她一直往我們這個考場看,等同學吧?”</br> “果然長得好看又聰明的女生,都是別人的同學!”</br> “你去要個聯系方式?”</br> 前面,幾個同考場的男生在閑扯淡。</br> 易淮川單手插兜往外走,我行我素,沒將任何人放在眼里,更別提他們的對話。</br> 直至,他的目光探及走廊上站著的那個女孩</br> 她穿著一條白色蕾絲長裙,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開衫,黑白分明的顏色,將她襯托得又仙又美。</br> 她亭亭地立在那,像獨自綻放的梔子花,靜幽幽的泛著清淡芬芳。</br> 她用漂亮的眸子凝望著他們的考場。</br> 掃到他時,她眼睛一亮,嘴角有了笑意,白皙干凈的臉上呈現出淺淺的小梨渦。</br> 恰好一陣風來,揚起了她的馬尾跟裙擺,也讓她的笑意飄過來,直接撞上了他的心口。</br> 淡定冷漠如易淮川,此刻只覺心口突突直跳。</br> 再也顧不及其他,他灼灼地望著她,三步兩步就來到她身邊。</br> “你怎么來了?”他立在她跟前,看了看周圍,沒發現他的狐朋狗友。</br> 女孩微微仰頭沖他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也漾著清淺笑意。</br> 她望著他,遞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道:“淮川,生日快樂。”</br> 易淮川垂眸,掃了眼她手中的禮物,心軟得一塌糊涂。</br> 每年這個時間,離開晏城是他的習慣。</br> 只不過今年有些微不同,因為在外地的他,心中始終有個牽掛。</br> 所以每年必做的關機也破例了。</br> 怕打擾她學習、休息,他總是見縫插針給她短信或者電話,即便這樣,她似乎也在忙學習,所以這兩天他們根本沒能好好說話。</br> 正是如此,他更加后悔當初不該跟她冷戰。</br>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讓著她就是了,跟自己的女孩冷戰算什么男人?!</br> 以至于,他把航班改簽到競賽結束后,想趕中午回去。</br> 為的,不過是早點見到她。</br> 哪怕只是看看她,也叫他心安。m.</br>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還沒去機場,還沒到晏城,只是出了考場,就見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br> 她還……為他送上了生日禮物。</br> “是什么?”</br> 易淮川緊了緊放在身側的手,心中有股沖動,很強烈的沖動,他想將面前笑顏如花的女孩抱在懷里,緊緊的,再也不松開。</br> “哎,女神都是別人的。”</br> “簡直神仙顏值,太好磕了!”</br> “要是我男朋友長這么帥,我也來考場替他過生日。”</br> “要是我女朋友這么美、這么貼心,我還競賽個屁呀,我死而無憾了。”</br> 旁邊,不少剛結束競賽的學生都望著他們,發出或酸或甜的感言。</br> 易淮川忍了又忍,最終強壓下將她擁入懷中的沖動,伸手接過了梁思思遞過來的小盒子。</br> 盒子打開,一枚泛著低調光澤的尾戒出現。</br> 款式簡潔,造型大方,牌子易淮川認得。</br> 是他經常買袖扣那家,價格不便宜。</br> 易淮川合上蓋子,望向梁思思,帶著審視,出口的聲音也冷了些。</br> “還有錢嗎?”</br> 梁思思眼見易淮川冷了下來,趕緊點頭:“還有。”</br> 這個禮物確實貴,基本上花光了她當初在梁家剩下來的所有積蓄。</br> 說有錢,也只夠吃幾頓飯了。</br> 易淮川定定地望著她,隨后拉起她的手往外走。</br> 他們都生得出眾,剛剛在考場外已經引起一眾學生圍觀了,現在兩人手牽手,更是造成一波轟動。</br> 很快,他們就成了整個考點最吸引人的存在。</br> “天啦,我考個試而已,狗糧來得猝不及防。”</br> “考試砸了就算了,現在還虐我,天要亡我!”</br> “我想要那個小哥哥和小姐姐的資料,我跟你們不同,我只想磕cp!”</br> 梁思思被易淮川拉著,根本顧忌不到周遭的聲音。</br> “我們去哪?”</br> 她只覺易淮川是有些生氣,但不知道他為何生氣。</br> 禮物是貴了點,但還不是為了讓他高興。</br> 他傲嬌又龜毛,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她總不能隨便買個禮物送他,那跟他的身份也不符合啊。</br> 就這個尾戒,她還是請教了蘇程跟沈之翰牌子,最后托蘇曼曼幫她買回來的。</br> 至于禮物內容,她就是覺得易淮川的手漂亮,當初在石楊縣時就覺得他戴尾戒肯定好看,所以才精挑細選這一款。</br> 現在易淮川不高興,她不知是不是禮物不合他心意。</br> 聽到問題,易淮川也沒回,在路上攔了一輛的,直接用報地址的方式回復了她。</br> 是距離機場很近的一個商場,她來時路過過。</br> 兩人抵達商場后,易淮川還拉著她,直接將她牽到一家珠寶店鋪前。</br> 梁思思不懂,側頭看他,眼里疑惑滿滿。</br> 這一刻,她甚至在想,是不是易淮川不滿意她買的禮物,準備退換。</br> 察覺她的目光,易淮川掃了她一眼,沒給任何回應,指著柜臺里一條很簡約的鏈子道:“給我拿這個。”</br> 柜臺小姐很恭敬地取出來,想給易淮川過目。</br> 他卻直接冷聲拒絕:“不用了,算賬吧。”</br> 柜臺小姐言聽計從:“先生您好,這條鏈子的價格是xx元。”</br> 聞言,易淮川掃了梁思思一眼。</br> 梁思思一臉懵。</br> “夠嗎?”易淮川問。</br> 這會梁思思懂了,他這是又給自己買了個喜歡的禮物?</br> 不過還好,這條鏈子是銀制的,恰恰好花光她所有錢,可以付得起。</br> 梁思思點頭。</br> 易淮川松開她:“去吧。”</br> 梁思思半懵圈狀態去付了錢,將用所有積蓄買來的鏈子遞到易淮川手里。</br> 易淮川也不看她,打開盒子,將鏈子取出來,又將口袋里的尾戒取出來套上去,語氣依然冷冷的:“現在還有錢吃飯嗎?”</br> 這一次是真沒錢了。</br> 梁思思沒敢吱聲,只輕輕搖了搖頭。</br> 易淮川將尾戒串上的項鏈戴在脖子上,隨后望向她,低沉又短促地笑了聲。</br> 隨后再次拉起她的手,道:“去吃飯。”</br> 這一次,他像是心情好了不少。</br> 見他坦然接受了她的禮物,梁思思懸著的心落了地,輕輕松了口氣。</br> 她偷偷掃了眼他脖頸間的項鏈</br> 少年高挺俊朗,氣質斐然。</br> 簡簡單單的款式戴在他身上,便矜貴出眾。</br> 尾戒泛著低調的光,落在他白襯衫衣領中間,貼著他光潔冷白的脖頸,給他平添了一份性感與冷冽。</br> 讓人有種遙遙望一眼就怦然心動的感覺。</br> “梁思思。”他喚她。</br> “嗯。”梁思思心虛地收回視線,假裝什么都沒發生,跟上他的腳步朝前走。</br> “你知道送男人尾戒是什么意思嗎?”他問。</br> 梁思思愣了下:“不知道。”</br> 又不是結婚戒指,一個尾戒能有什么意義?</br> 她只是覺得他修長白皙的小手指戴著好看,就送了。</br> 易淮川卻哼笑了聲,意有所指地道:“那你明天去學校就知道了。”</br>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最后幾章,感謝陪伴。直至完結的幾章,2分評都隨機掉落紅包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