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姿穿著襦裙,坐在鏡子前簪絹花。潘母問道:“姿姿,今天不上山嗎?”
“前幾天拔的竹筍還沒有賣完呢,等賣完了再上山。”
潘母笑道:“難得啊,平時干起活來總是不知道休息,最近是不是累了,累了就不要上山了,多在家休息休息。”
潘姿突然想起了魏琦幫他拔竹筍時的樣子,他用寶劍刨土,一身錦衣背著她的竹筐,她總是看著他的樣子笑得停不下來,后來,他也穿起了布衣,拔起竹筍來飛快,兩人一起將竹筍背到集市上去賣,他雖一身布衣,卻依然氣質出塵,貴氣逼人,惹得一眾女行人紛紛前來買他們的竹筍,常常一售而空,他看著她鼓鼓的錢袋驕傲地說道:“只要本公子出馬,便沒有賣不出的東西。”她總是笑著附和他。
潘姿收回思緒對母親說道:“我知道了娘,你也少縫補些衣服,別把眼睛熬壞了,最近我繡的荷包也賣出去了不少,您不用擔心錢,一定要注意身體。”
“娘知道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娘去摘點杜仲葉回來。”
“快去吧娘,記得早些回來......”
母親出門后,潘姿坐到了院子里繡荷包,眼睛時不時地往門口看去。
奶奶見此問道:“姿姿,是在等什么人嗎?”
“沒有啊奶奶,我沒有在等什么人。”
“那你怎么時不時地盯著門口看呢?還打扮的這么漂亮,告訴奶奶,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潘姿有些害羞地說道:“沒有什么心上人,我只是在看娘有沒有回來,今天不用去山里了,所以才穿這套衣服的。”
奶奶搖搖頭說道:“孫女長大嘍,有些事情不愿意跟奶奶說了,沒關系,奶奶不問了。”說完便慢慢向屋內走去,潘姿趕忙去扶著,安慰道:“奶奶,您別多心,我扶您去床上躺一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姿姿坐在太陽底下,雙手托著腮,心想,提親的人怎么還沒來?
直到夜幕降臨,提親的人依舊沒有來。
潘姿心事重重地吃著晚飯,潘母和奶奶對視了一眼,潘母正要開口,奶奶對她搖了搖頭,潘母默默將菜夾到了潘姿碗里,潘姿抬頭,看到了母親慈愛的笑容,頓時覺得鼻子一酸,無限多的委屈涌上了心頭,她強忍著要哭的沖動,低頭默默地吃著飯。
夜深人靜,潘姿悶悶不樂地躺在床上,毫無睡意,昨夜的情深意重還未從她身上褪去,今日魏琦的承諾卻沒來兌現(xiàn),她雖相信他,卻也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她怕有意外,沒敢提前告訴娘和奶奶提親之事,怕她們擔心,沒想到意外反倒不是意外。
她找了無數(shù)個理由來安慰自己,但是女人的預感往往真實的沒有道理,她懷揣著強烈的不安,一夜無眠。
魏琦亦是如此,他本來要去找潘姿的,卻被母親攔了下來,母親對他說,抗旨是什么罪,難道要讓魏家百年基業(yè)毀于一旦嗎?再說了,倘若得罪了王皇后和王丞相,魏家怕是會有滅頂之災,畢竟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如今魏家已無力與王家抗衡。
他躺在床上反復思索著母親的話,無比痛苦,最后將希望寄托在了淑賢公主身上,希望她知道自己心有所屬以后,不會為難于他,畢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總不至于非他不可。
魏琦等不及天亮,四更天便起床去了皇宮,他騎在馬上,走的很慢,月色凄涼,天地格外蕭瑟。
魏琦等到中午才進宮求見了淑賢公主。
宮女稟告淑賢說小魏將軍求見時,她驚喜萬分,慌亂地整了整儀容說道:“落雁,快幫本宮看看,本宮身上的這套衣服好看嗎?要不要換一套?還有本宮的妝容,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落雁笑道:“公主美麗動人,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衣服也好看,依奴婢看不用換的,公主的衣服哪有不好看的,小魏將軍還在外面等著呢,公主快請他進來吧。”
淑賢整理了下頭上的步搖說道:“快請小魏將軍進來。”
魏琦走進鳳頤宮正殿,對淑賢行禮問安。
淑賢笑道:“小魏將軍不必多禮,本宮和將軍是舊相識了,很久不見將軍了,將軍最近可好?”
“臣一切都好,多謝公主關心,正如公主所說,臣和公主也算是舊相識了,所以特地前來找公主敘敘舊。”
“那本宮帶將軍去御花園里走一走吧。”淑賢歡喜道。
魏琦和淑賢走進了御花園,一眾宮女和太監(jiān)遠遠跟在他們身后。
淑賢看著眼前的假山說道:“記得小時候,將軍經(jīng)常跟著魏大將軍進宮,咱們倆就在這御花園里一起玩,有一次將軍帶著本宮爬到這座假山上面抓麻雀,結果本宮不小心摔破了頭,魏大將軍為此還狠狠地教訓了將軍,現(xiàn)在想來 ,真是過意不去。”
魏琦笑道:“公主記性真好,臣小時候頑劣,害公主受了傷,確實該打。”
“哪是你害的,是本宮自己不小心磕的,還連累了將軍,實在是對不住將軍。”
“公主太客氣了,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公主不必自責,臣從小皮糙肉厚的,打幾下沒關系的。”
淑賢掩嘴笑道:“將軍如今如此風趣,又這般的豐神俊朗,傾心于將軍的姑娘必定數(shù)不勝數(shù)吧。”
“公主說笑了,傾心于臣的姑娘沒有數(shù)不勝數(shù),只有一人,恰巧,臣也傾心于她。”
淑賢聞言愣了片刻,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整個人掩飾不住的落寞。
魏琦裝作沒看見,繼續(xù)說道:“等有機會,臣帶她來拜見公主。”
淑賢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道:“原來將軍已經(jīng)有心上人了,不知她是哪家的千金?”
“她不是什么千金,是一個家世普通的姑娘。”
“那魏夫人同意你們在一起嗎?”
“就是不同意,所以才想請公主幫忙,幫臣勸勸家母,公主的話,家母一定會聽的。”
淑賢心如刀絞,勉強笑道:“畢竟是將軍的家事,本宮怕是不好插手。”
“是臣考慮不周,還請公主見諒,公主不必為難,臣會慢慢說服家母,臣相信有情人一定能終成眷屬,等臣與心上人修成正果時,還請公主屈尊,來國公府喝杯喜酒。”......
魏琦出了皇宮,騎在馬上邊走邊想,想必公主已經(jīng)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有自己的驕傲,應該不會委屈自己嫁給一個不喜歡她的人,皇上的賜婚也會隨之不了了之,這樣一來,自己有的是時間和母親慢慢溝通,直到她同意自己娶姿姿為止,事緩則圓,魏琦稍稍放下心來。
隨后便策馬去了潘家,他得趕去和姿姿說清楚,不能讓她擔心,也不能讓她胡思亂想。
然而,魏琦卻低估了淑賢對他的喜歡,這個喜歡甚至凌駕在了公主的驕傲之上。
淑賢剛回到鳳頤宮時,便哭了起來,宮女們不知所措,更多的是好奇,公主剛剛還在和小魏將軍談笑風生,怎么這會哭得如此傷心,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落雁趕緊上前安慰道:“公主這是怎么了,剛才還好好的呢,怎么哭了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淑賢不理她,自顧自地哭著,越哭越兇。
落雁示意宮女去請王皇后來。
王皇后匆匆而來,淑賢看到王皇后,壓抑不住的委屈徹底爆發(fā)了出來,倒在王皇后懷里哭得傷心欲絕。
王皇后心疼道:“淑兒,你這是怎么了,告訴母后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是誰惹了你?母后砍了他的腦袋。”
淑賢是王皇后的第一個孩子,懷淑賢時,她和梁帝還十分恩愛,當時兩人都盼望著淑賢的出生,梁帝對她關懷備至,夜夜守在她身邊,直到淑賢呱呱落地。梁帝抱著剛出生的淑賢十分高興,對王皇后深情款款地說道:“阿然,我們終于有自己的孩子了,就叫她淑賢吧,以后長大了,像你一樣淑惠賢良。”
因此,王皇后對這個女兒極為疼愛,一來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二來淑賢是當年帝后情深的見證。
淑賢哭著搖搖頭,依舊不說話,王皇后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柔聲安慰著,隨后便問落雁:“落雁你說,發(fā)生什么事了?”
“回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清楚,中午的時候,小魏將軍前來求見公主,公主剛開始挺高興的,還同將軍去逛了御花園,不知怎的,魏將軍剛走,公主便哭了起來。”
王皇后何等精明,聽完落雁所說,便大致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她對落雁說道:“你帶著她們先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進來。”
落雁等人退了出去,王皇后將淑賢從自己懷里拉出來問道:“淑兒,告訴母后,魏琦跟你說什么了?”
“他說她有心上人了,還說要娶她為妻。”淑賢哭著說道。
“真是混賬,你能看上他,是他們魏家天大的福氣,他竟如此不知好歹。”
“母后,不怪他的,他不知道我喜歡他,也不知道父皇要賜婚的事情。”
“淑兒,你太真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他想娶妻,必定會先告訴魏夫人吧,就算他不知道,魏夫人怎會不知,她經(jīng)常進宮赴宴,母后早已將消息透露給了她,目的就是讓他們魏家提前做好迎娶你的準備,省得到時候怠慢于你。就算魏琦年輕,不知輕重,魏夫人總要權衡利弊吧。魏琦分明是受到了魏夫人的阻攔,才特地來找你,故意在你面前說出他有心上人的事情,無非是想讓你知難而退。就算他再年輕,他也明白抗旨不尊是大罪,便想著讓你自己不要這婚事,這樣一來,他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淑賢抽噎著說道:“可淑兒真的很喜歡他,從小就喜歡,他怎么能去喜歡別人呢?母后,淑兒真的很難受,淑兒該怎么辦?”
“淑兒,你好糊涂,你可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兒,是梁夏最尊貴的公主,誰敢傷害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母后不信他敢抗旨不尊,就算他不顧自己,難道不顧魏夫人了嗎?”
“可是母后,我怕他會恨我。”
“他敢,不過既然他有眼無珠,你放棄他也是好事,梁夏好男兒多的是,母后再為你另尋佳婿。”
淑賢擦了擦眼淚說道:“母后,淑兒只要他,哪怕與人共侍一夫。”
“淑兒,聽母后的,這種事情不能心軟,否則后患無窮,魏琦一心在那個女子身上,如若她也嫁進了魏家,日后魏琦肯定會因她而冷落你,你是父皇和母后的掌上明珠,誰也不能讓你受半點委屈 。”
王皇后稍稍為女兒整理了下儀容,接著說道:“淑兒放心,母后會讓你舅舅派人查清楚,看看他所說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你既選定了他,他除了一生一世忠誠于你,別無選擇,淑兒聽話,別傷心,母后會為你掃清一切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