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奇翻身上馬,也不愧有北夷第一勇士之稱,就看那渾身緊繃的肌肉,仿佛都要將盔甲撐破了去,此時高高坐在馬背上,整個人瞧著越發(fā)英勇。</br> 現(xiàn)場眾人的眸光全部落到了他身上去,北辰祺也緊緊觀察著他。</br> 馮奇這時招手喚來一名小廝,低頭和他吩咐了什么。</br> 小廝快速跑開,在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個甜瓜。</br> 大家疑惑,不明所以。</br> 拿這東西干什么?</br> 馮奇忽的正色,濃黑的眉毛一橫,給小廝一個眼神。</br> 小廝點頭,隨后將那顆嬰孩腦袋般大的甜瓜拋上昏黃的高空,下一秒抱頭鼠竄,一溜煙便快速躲到旁邊去。</br> “駕!”馮奇一甩韁繩,策馬而出,到那甜瓜跑起的正前方的一瞬間,健碩的臂膀一震而起!</br> 搭堂,上箭,彎弓!</br> 熟練流暢到極致的動作一氣呵成!</br> “嗖——”</br> 離弦的箭矢破風(fēng)而出,急速旋轉(zhuǎn)著!</br> 在昏暗的天空之下,精準無誤地穿過下降至靶心水平面的甜瓜,緊接“碰”地洞穿對面的箭靶,汁液迸射四濺,對面的整個靶心都已消失在空氣中!</br> 馮奇策馬回旋,得得回到眾人眼前,那滾落的甜瓜,咕嚕著落到馬蹄邊上。</br> 破裂,中空……</br> 現(xiàn)場一片頓時一片寂靜。</br> 根本不用過去辨認,借著那赤紅的篝火,肉眼都可以清楚的看見,對面一面箭靶上,拳頭大的整個紅心都消失了去。</br> 足以可見其勁道之可怖!</br> 跑馬上箭,穿過移動的甜瓜中心的同時,又正中靶心,兩者疊加在一起,箭翎還險些將整個靶子都擊碎,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br> “這,么,厲,害……”原本自信滿滿的北辰祺微張著唇瓣。</br> 自己的箭術(shù)確實不錯,稱精通他都不會臉紅,但要和此人出神入化的箭術(shù)比起來,不得不承認確實差了不止一星半點。</br> 還玩出這樣的花樣……</br> 業(yè)余精通的遇上專業(yè)殺手,明顯不是一個級別。</br> “啪,啪,啪……”龍翔主使者趙誠緩緩拍手,掌聲清脆刺耳,話語更是尖銳,“太后身邊真是能人輩出,好箭術(shù),本使今天真是大開眼界。”</br> 馬太后頗為大方一笑。</br> 她未多言,但那高傲不可一世的笑容,已說明了一切。</br> “只是隨便練練手而已,不足為奇,獻丑了。”馮奇話雖如此說,但那口氣和表情,是明顯的趾高氣昂。</br> 隨后粗著嗓子朝天臨使者的方向大喝,“逸王,該你了。”</br> 北辰祺干笑,心虛得俊眸四下亂瞥,往后一瞥時,突地不知瞧見了什么,再度飛速地轉(zhuǎn)了回去,最后……那視線落到了后面的凌兮月身上去。</br> 眸光驟然一亮!</br> 差點忘了!</br> 凌兮月眉梢輕挑。</br> 這什么眼神,看她干什么?</br> “皇,皇嫂……”那祈求的小眼神,低低的可憐語氣。</br> 天臨幾十人的使團中,林毅和北辰祺是知道凌兮月身份的。</br> 此時他只能將求助的眸光投向凌兮月,這么大一只,苦兮兮的喊著凌兮月這么個小小少年郎皇嫂,還一點都沒違和感。</br> 凌兮月轉(zhuǎn)悠著手中的青果,不吱聲,那有些好笑的眼神:你剛答應(yīng)得不是挺麻溜的嗎?</br> 馬隆心中一“嘿”,這小子還挺會挑人的嘛。</br> “逸王殿下!”馮奇口氣都有些不耐煩了。</br> 大家的視線也跟著看了過去,不知北辰祺在那兒磨嘰什么。</br> 北辰祺面上表情嘴歪眼斜,那是怎一個好看了得,在大家看不見的角度那兒,兩手拱得似小雞啄米一樣,“求你了,皇嫂,幫幫我。”伸出一根手指頭,“就一次。”</br> 他可不想丟人丟到北夷來!</br> 這慘敗下來,還哪有臉回去見人,不如扯根面條上吊,還一了百了。</br> “逸王殿下,你這是在做什么,若是不敢比,直接說一聲便罷了,畢竟來者是客,我們北夷不會為難客人。”馬太后面色和善的笑了笑,但誰都能看出她眼神中的咄咄之勢。</br> 北辰祺盯著凌兮月,那委屈的模樣,都快哭了:皇嫂,咱不能見死不救吧?</br> 凌兮月無奈地搖搖頭,微不可查的“哎”了一聲。</br> 自己走之前怎么跟他說的?</br> 怎么攤上這么個二貨!</br> 手中的青果拋起,落下,“吧”的落入掌心,穩(wěn)穩(wěn)接住,凌兮月起身,笑意淺淺,“這樣的小孩家把戲,確實是不足為奇,我家逸王殿下是擔心自己出手,傷了這位將軍的面子。”</br> 北辰祺大松一口氣的同時,眼角狠狠一抽,也不要這么夸張吧!</br> “哈哈哈哈……”馮奇坐在馬背上,當即一陣仰頭大笑。</br> 這是他今天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br> 其余席位也紛紛傳出異響。</br> 特別是北夷眾朝臣將領(lǐng),一個個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根本一點都不掩飾的那種。</br> 這馮奇可是他們草原上出了名的神箭手,數(shù)一數(shù)二的那種,這小娃娃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一個小小侍從,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br> 也不怕丟天臨的臉?</br> 慕容朝歌看向凌兮月,雖未跟著取笑,卻也覺甚為驚奇。</br> 自己兩歲上馬,三歲習(xí)武學(xué)箭,在箭術(shù)方面都不敢小看馮奇,這少年倒好,她現(xiàn)在只想知道他如何收場。</br> 唯獨澹臺云朗面色如常,眼神幽幽落在凌兮月身上。</br> 馬隆白眼周圍一群,嘀咕,“有這么好笑?”</br> 不過這人笑得……怎么看著似曾相識呢。</br> 再仔細一想,好家伙,那不就是之前的自己嗎!</br> 馮奇樂不可支,止住笑意,“這樣說來,本將軍還真想見識見識逸王殿下的神技。”他粗壯的嗓音催促,“那就別墨跡了,我們可不是斗這嘴皮子功夫,我們馬背上見真章。”</br> 說完他翻身下馬,扯著韁繩就往這邊拉來。</br> 北辰祺瞧著那逼近的戰(zhàn)馬,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趕緊望向凌兮月。</br> 救命啊!</br> 皇嫂確定不是在坑他?</br> 凌兮月出列,一把拽過韁繩,“所以,就小的來和將軍過過招便是,若僥幸贏了,將軍便知深淺,若輸了,我們逸王殿下自會親自上場,那時也不遲不是。”</br> 馮奇臉色一陣難看,上下打量,“就你?”</br> 言下之意,一個小小的侍從,也配和他比?</br> 少年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笑得燦爛,“將軍是太后身邊的人,小的是逸王的侍衛(wèi),我們切磋有何不可嗎,難不成,我們也非要求太后娘娘來和我們殿下親自比試?”</br> “……”</br> 現(xiàn)場寂了一下!</br> 這話,竟覺沒毛病。</br> “放肆!”馬太后一時臉都青了。</br> 澹臺云朗彎指摩挲鼻尖,遮住唇邊揚起的弧度,心中還在生凌兮月的氣,卻又實在憋不住想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