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月氣定神閑,淡淡撇著城樓下堆積的千軍萬馬,揚眉一笑,“定王這等陣仗,欲意何為?”</br> 西陵墨謙白衣銀胄,笑得春風拂面,“這湖州,畢竟不久前,還是本王的領地,本王只是關心青城形勢,所以前來問問,不知天臨皇后娘娘,可想出治愈之法?”</br> 不疾不徐的笑語,隨風而上,回蕩在兵甲森森的城樓上空。</br> 不過從西陵墨謙的話中聽來,他現在還是承認湖州易主,至少明面上,還沒有準備大張旗鼓,做一個背信棄義小人的打算。</br> “定王這隨意問問,可擺了不小的陣仗啊。”凌兮月唇畔掀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br> 西陵墨謙但笑不語,并不解釋。</br> “多謝定王關懷。”凌兮月隨即紅唇冷冷一勾,“既然定王也知曉,如今整個湖州,已屬我天臨,這天臨王朝之事,本宮自會竭盡所能,定王就不必掛念了。”</br> 操著這么大的陣仗,前來慰問,也就能騙騙鬼。</br> “皇后娘娘這樣說,就是還未找到治愈瘟疫之法了?”西陵墨謙著實不是個好敷衍的主,一下便抓住凌兮月話中避開的點,“既然這樣,那本王就不能丟下湖州百姓,不聞不問。”</br> 賀飛聽得這話,揚聲怒喝,“定王,這是我天臨之事,還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br> 在此與龍翔大軍對峙數月之久,本就憋著一肚子火,如今眼看著就要穩定四方,在這節骨眼上,西陵墨謙又來橫插一手,換做誰都會火冒三丈。</br> “將軍此言差矣。”西陵墨謙身邊的老者開口,拉開講道理的姿態,“湖州雖已易主,但對這方百姓的關懷之心,我們王爺,是一直未變的,這段時日也一直掛念心中。”</br> 王對王,將對將。</br> 戚老繼續道,“你等一直阻礙王爺關心青城百姓,未免太過不近人情,既然你們天臨沒有本事,將這場瘟疫控制下來,就讓我們來做,我家王爺已有了應對之法。”</br> 賀飛一愣。</br> 他們有了能治愈疫病的藥方?</br> 凌兮月笑了,一語點破他們的動機,“定王的意思,是想現在,重新接管青城關了?”</br> “真真好不要臉。”賀飛直接破口大罵,“瘟疫剛出的時候,你們在哪里,我家娘娘費勁千辛萬苦,將疫病控制下來,你們這個時候要回來接手?真是好算計。”</br> 這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br> 再是為了青城百姓,這幫人做嫁衣裳的感覺,也著實憋屈。</br> 而且,這場瘟疫多半是這些家伙搞的鬼,只是狡猾的很,沒能讓他們抓住把柄!</br> “若皇后娘娘是真心關懷青城百姓,那么換誰來做,不都一樣嗎?”戚老皮笑肉不笑一句。</br> 凌兮月燦然一笑,“是啊,既然誰來做,都一樣,那不如定王將手中的藥方,給本宮一看,也讓本宮斟酌斟酌是否可行,這湖州青城百姓,也一定會感激定王出手相助!”</br> 最后兩字,重重落下。</br> 這反將一軍,噎得戚老嗓子都是一粗。</br> 西陵墨謙呵一笑,座下白馬鐵蹄子原地踱了踱,發出“噠噠”輕響,混著他溫潤嗓音而出,“皇后娘娘,這天下許多事情,換一個人去做,效果是完全不一樣的。”</br> 他道,“本王承天命,能安穩湖州,十余年來,風調雨順,盛世太平,是你等前來叨擾,天降厄運,禍及湖州百姓,本王心生不忍才欲重新接管。”</br> 那意思,這場瘟疫,就是天臨帶來的,就是上天對他們進入湖州的不滿,又怎能讓他們來治理?</br> 這樣說起來,他西陵墨謙,是百般不愿,不忍心拋棄湖州百姓,才勉強折回插手。</br> 凌兮月冷眼以對,眸中風起云涌。</br> 戚老趕緊附和,揮劍直指城樓,大呼,“若讓你等盤踞在此,上天不憐,恐怕這厄運會繼續橫行,殺妖女,正乾坤,方能救我湖州百姓,于水深火熱。”</br> “殺妖女,正乾坤!”</br> “殺妖女,正乾坤!”</br> ……</br> 整齊的呼喊聲,響徹天地。</br> 火把在士兵手中起落,密集若繁星閃爍。</br> “那可不巧,本宮最不信的,就是天命!”凌兮月揚袖重重一拂。</br> 一語出,四海靜!</br> 她重重冷哼,“本宮今日,就偏要逆天而行,這湖州青城是我天臨領地,本宮絕不允許任何賊人,打著任何幌子,犯我天臨半寸河山,誰要強來,那就試試看!”</br> 這寒聲脆語,宛若驚雷,震蕩寰宇。</br> 西陵墨謙座下戰馬蹄亂蹬蹬,他勒韁遏制,看上去的眸光緩緩一沉。</br> 城樓之上,少女傲然而立的身影,清晰映入他烏黑的瞳孔之中,宛若匯聚著天地之光。</br> “本宮倒要看看,這天又能奈我若何?”凌兮月眸若飛刃,橫掃千軍。</br> 原本怏怏的天臨大軍,聽得這鏗鏘有力的話語,頓時士氣大振,一個個昂首挺胸而起。</br> 是啊,他們在青城關內所做的一切,天下百姓有目共睹。</br> 什么天命,什么借口幌子,他們不吃那一套。</br> “我們天臨王朝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不容旁人插手!”賀飛附和再道。</br> 凌兮月一聲冷哼,“本宮也警告定王你一句,你等最好即刻撤軍,退離湖州,否則,待本宮平了這疫癥,抽出手來,會一個個將你們,橫著請出去。”</br> 她的嗓音,在那“橫”字上,重重碾壓兒過。</br> 隨后,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殺盡賊寇,肅清河山。”</br> “殺盡賊寇,肅清河山!”</br> “殺盡賊寇,肅清河山!”</br> ……</br> 天臨將士手舉長槍,火炬,震天齊吼。</br> 雙方對峙不下,氣焰此消彼長,在城樓前互不相讓。</br> 西陵墨謙長呵一聲,唇畔掛上一抹詭異的溫和弧度,“很好,既然你執迷不悟,那本王也沒什么可說,你等既不能治好此次瘟疫之癥,又不肯讓本王相助,為了防止瘟疫蔓延,為了天下其他千千萬萬百姓,只有一個選擇,舍小保大……”</br> 凌兮月一眨不眨盯著他,眸色冷冷。</br> 在她凜然眼神中,西陵墨謙緩緩一笑,吐出兩字,“焚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