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回應，凌兮月便緩緩抬起頭來，朝向那凈月高懸的方向，那表情，好似看著心愛之人，她紅唇淺淺，勾出一抹奪人心魄的絕美笑意，“我最喜歡的動物，是狼。”</br> “狼？”納蘭雪衣凝眸。</br> 旁的姑娘，要不喜歡貓狗，再兇悍一點的，也不過喜歡馬兒之類的，但對于凌兮月這樣的女子來說，她喜歡狼，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br> “嗯。”凌兮月淡笑著，點點頭，“因為狼，是這個世界上，最忠貞的動物。”</br> 說話間，她仿佛聽見了北辰琰的話語，在耳邊響起，低啞惑人：狼的一生，只會認定一個伴侶，生死相隨。</br> 皇家獵場，春獵宴后，男人牽過她的手，用那比世間最好聽的聲音，還要動人幾分的嗓音，向少女許下了一輩子的承諾，奈何如今只剩形單影只。</br> 可凌兮月清晰記得，她面上笑意絕美，“不管是生是死，狼的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我也是如此，無論生死，這一輩子，我只會愛北辰琰一人。”</br> 從那以后，在凌兮月心中，狼便不僅僅是兇狠孤獨的代名詞。</br> 凝著凌兮月失神的側顏，納蘭雪衣墨瞳之中幽深一片，面上雖然淡漠依舊，不見半點波痕變化，但那雪衣長袖之中，修長手指緊緊扣在了膝上，一點點收緊。</br> 心臟之上，傳出密密麻麻的尖銳痛意，酸澀難忍。</br> 男人卻依舊安然定坐，靜靜地聽著，清冷容顏不改分好。</br> “雪衣，你明白這種感覺嗎？”凌兮月垂下眸來，“看”向身邊的剪影。</br> 一切只是凌兮月的揣測，男人并未明說任何，所以凌兮月也不可能，直接嚴明什么，但不管是怎樣，她都不希望，事情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發展。</br> 所以旁敲側擊，就如普通聊天一般，也向納蘭雪衣明確告知自己的心意。</br> 納蘭雪衣看著凌兮月被白綾覆住的眼，絕美容顏淡漠寂靜，眼神卻變得有些縹緲，他定定看著眼前少女，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凌兮月以為，他人不在了，才聽得淡淡三字回應，“我明白。”</br> 他怎么會不明白？</br> 而且不明白的那個人，不是他。</br> 如果說，一開始的那個人，本不該是北辰琰？</br> 納蘭雪衣面無表情，此時竟有幾分莫名的清邪，幽冷輪廓猶如冰霜雪鑄。</br> 凌兮月松一口氣，微笑一下，再想想，或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時有些莫名尷尬的她，趕緊轉開話題，“對了，你和皇甫淺語的婚事，準備的如何了？”</br> 納蘭雪衣看向凌兮月，極為難得的，墨黑眉梢輕挑了一下。</br> “怎么，我有說錯什么嗎？”凌兮月側了側頭，雖然視線模糊，但其他感知更為靈敏的她，一下就感覺到了，納蘭雪衣的狀態似乎有些古怪。</br> 納蘭雪衣和皇甫淺語，婚約已訂十幾年之久，皇甫淺語也早到了適婚年紀，婚禮應該提上議程了才是。</br> 雖然，雪衣這樣絕世僅有的男子，被皇甫淺語那么一頭豬給拱了，讓人覺得實在可惜，但有什么辦法，這個年代不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br> 否則，再是愛得驚天動地，也都是名不正言不順。</br> 她雖然很想勸雪衣逃婚，但按照雪衣對雪族的使命感，他也是不會拒絕這門婚事的。</br> 納蘭雪衣呵一笑，嘴角笑意莫名燦爛，眼神深深，瞧著眼前少女，“再說吧。”</br> “嗯？”凌兮月愣了下。</br> 再說吧？</br> 什么叫再說吧？</br> 婚姻大事，就是這樣敷衍的啊。</br> 就是他敷衍了事，皇甫家族和雪族，也不會如此輕視吧。</br> 凌兮月料想，納蘭雪衣不想多聊這事，便也就沒多問，畢竟對方的私事她也不便插手，還有自己的事情，一堆爛攤子已經夠她憂心的了，哪還有功夫管其他。</br> 思緒落回到自己身上，凌兮月剛移開的注意力，又重新轉了回來。</br> 瞧著凌兮月的模樣，納蘭雪衣一聲輕笑，墨瞳水波漣漪，“她現在的狀況不是很好，我想多給她一點時間，現在的情況，也略微有些復雜。”</br> 或許是不想讓凌兮月繼續胡思亂想，本不想多說的納蘭雪衣，又笑著這樣接了句。</br> “啊？啊……”思緒已經飛向極北雪域的凌兮月，似乎沒聽清納蘭雪衣的話，尷尬一聲后，反應過來，跟著微笑笑，但還是未從那失神的狀態中緩過來。</br> 她機械地點點頭，“也是。”</br> 畢竟皇甫淺語喜歡的人，是西陵墨謙。</br> 如今被族中祭司尊者們禁足著，狀態能好才怪了。</br> 在王島的時候，皇甫淺語對雪衣的態度，凌兮月也看的清楚，似乎也是無心，現在西陵墨謙沒死，皇甫淺語自然更不愿意再嫁給雪衣了。</br> 如此說來，情況確實有那么一些復雜。</br> 納蘭雪衣眸光深深淺淺看著她，但笑不語。</br>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凌兮月不由得感嘆一聲，這皇甫淺語，分明已經抱著西瓜，卻非得丟了，去撿那顆黑心芝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br> 納蘭雪衣聽著這話，唇畔笑意弧度越發明顯，看著眼前少女，微頓了下后，他像是玩笑般問道，“兮月真覺得，嫁與我，是一件有福之事？”</br> “當然。”凌兮月自是毫不猶豫，雖然聲音沒多少力氣。</br> 納蘭雪衣墨瞳微亮，比那一湖清水還要透徹，緩緩一句，“能得這句，足以。”</br> “何須妄自菲薄。”凌兮月嘴角扯出一抹淡笑，“都說鮮花插在牛糞上，到你這，我倒覺得你才是那花，說實話，我其實是想不出，這世間還有何人，可與雪衣你相配的。”</br> 這句話，也是凌兮月的心里話。</br> 這個男人，猶如天邊月，雪中仙，讓人不忍拉下凡間。</br> 說這些時凌兮月卻絲毫沒去想，自己的身份已經變了，是不是有一些東西，也會跟著變？更沒意識到，納蘭雪衣幾時，在提起皇甫淺語的時候，那般和顏悅色，言語溫潤？</br> 她更不知，那婚書之上，并不是皇甫淺語之名，而是皇甫皓楓之女！</br> 既有了真凰，那假鳳，又怎會有存在的必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