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月在旁看著，沒打擾。</br> 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的緣故，她感覺腦子還是有點懵。</br> 這是一場納蘭雪衣左手與右手的決弈，一直都是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的參與。</br> “你贏不了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這是何必呢。”忽然，凌兮月懶洋洋的，帶著笑意的嗓音從旁邊傳來，她瞧著那即將分出勝負的棋盤。</br> 傷人傷己，何必呢？</br> 納蘭雪衣捏著白子的手頓住，抬眸看向她。</br> 男人的眸光寂靜深深，忽然變得有些讓人看不懂，無法揣摩。</br> 凌兮月倒沒注意到納蘭雪衣的異樣，拍拍手，纖白若蔥管的手指伸出，指尖點點他即將落下去的那一個點，笑笑，“你這一子落下去，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br> 如此自殺式攻擊，不太像雪衣的風格啊。</br> 雪衣是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眼下看著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這里，但她卻總感覺他有些心神不寧的，不像是在下棋，反而像是在宣泄著什么。</br> 再沒有回頭路了……</br> 說者無意，聽者卻是有心。</br> 納蘭雪衣捏著棋子的手微不可查一顫，但他面上的表情卻沒多大變化，平靜如初，迎著她看過來的眼神笑笑，“月兒怎知，哪一方是我？”</br> 他都要快辨別不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了。</br> “你和自己下，輸贏當然都是你，你贏了，但同時也輸了啊。”凌兮月笑瞇瞇的，根本沒多去辨什么，只由著到嘴的話，自然而然說了出來。</br> 凌兮月也真沒多想，只是說著最為直觀看見的。</br> 納蘭雪衣卻因為她的話，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贏了，但同時也會輸！</br> “雪衣？你怎么了？”凌兮月蹙眉，看著盯著手中棋子發呆的男人，“雪衣？”</br> 納蘭雪衣回神，“嗯？”他嘴角重新彎起一抹弧度，懸在空中的手也順勢，緩緩落下，“噠”的一聲輕響，卻好似洪鐘，敲在他的心上，“人生如棋，落子無悔。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br> 淡淡的一聲，各種情緒交織匯聚至一處。</br> 勝負已分，不管輸贏，他都已經沒有了選擇。</br> 凌兮月看著納蘭雪衣的眸光漸深，雪衣到底怎么了？</br> “兮月，我們明日一早啟程回雪域吧。”納蘭雪衣接著的一句話，打斷了凌兮月的思緒。</br> 凌兮月愣了下，“就，就去雪域了嗎？”她忽然有些慌了，直覺逃避，“潮山城的事情不還沒處理好嗎，鬼族如今兩位司命，還有鬼族其他人不斷趕過來，我們不多留一段時間？萬一再出什么變故……”</br> 她原本，是很想去極北雪域的，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在見到玄夜之后，她便再沒生出那樣的心思來。</br> 至于玄夜這個人，她就更是看不懂了。</br> 整個陰晴不定，反復無常的！</br> 前些日子，她腦子里面隱約閃過一些畫面，雖然看不太清，但努力去想，還是有的，特別是在鬼市地獄那一晚，有什么東西好像要沖出來了一樣。</br> 可現在一覺睡醒，卻怎么也想不起來！</br> 消失得一點痕跡都沒有，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記憶又出現了什么錯誤，還是說，她沒有很清楚夢境跟現實？或者說，玄夜對她做了什么！</br> 畢竟血咒，還有很多神秘的力量都不為人知……</br> 凌兮月同時有些糾結，也不知道該不該將鬼市地獄的事情，告訴納蘭雪衣和容佩他們，雖然是玄夜自己帶她進去的，但她總覺得自己轉身就高密，有些不厚道。</br> 再說了，即便是她說了，他們兩族的人也進不去，除非她把鬼市地獄給炸成平地！</br> 炸藥她倒是能弄出來，可若是那樣做的話，又會傷及鬼市中的無辜之人……</br> 左右為難，不好辦！</br> “現在的局面算是穩定了下來，鬼族的人在中州元氣大傷，若不出什么大變故，不會再主動招惹兩族。”納蘭雪衣袖衫輕掃，拂去飄落其上的花瓣，“我們留在這里也無用，雪域有更多事情需要我去做。”</br> “萬一鬼族的人出其不意，偷襲呢？”凌兮月又道。</br> 納蘭雪衣微蹙了一下眉梢，“兩族如今在潮山城的力量，也足以抵御鬼族偷襲。”</br> “可是玄夜……”</br> “月兒。”納蘭雪衣眸光漆黑無邊，緩緩輕轉，對上凌兮月的眼，他的氣息都好像微重了幾分，“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么嗎？你答應過的。”</br> 那是玄夜，也只會是玄夜，不是北辰琰，不會影響到他和月兒的任何！</br> 凌兮月心上有些堵，也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有些失態。</br> 她緩了一口氣，“我沒忘，只是……”</br> “那就好。”納蘭雪衣不想再去聽其他，他怕自己會堅持不住。</br> 默了一會兒，納蘭雪衣才又道，“放心，我也答應過你，不會勉強你什么，你這次只是去雪域走一趟，代表皇甫家族和楓王拜見一下我母親。”</br> 但可不可以，不要讓他一次次感受絕望。</br> 凌兮月想起臨走時，皇甫皓楓讓她向女王問候，還帶了禮物，也是她自己說要過去的，所以極北雪域她必須得去一趟。</br> “好。”</br> 凌兮月點頭。</br> 納蘭雪衣嘴角終于有了一點笑意。</br> 只是那一副神仙眷侶一般的和諧畫面，終究還是被打破了。</br> “都準備好了，馬上就好。”蘇北一陣風似地回來時，發現剛剛還很美好的氣氛，他這一轉身，怎么變得如此古怪，眸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br> 怎么了這是？</br> 怎么一副剛吵完架的樣子？</br> 不過公子哪里是會吵架的人，想想都不可能吧！</br>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凌兮月朝蘇北一笑，起身來，邁步往外走，“我有點事，要去找佩姨一趟，你們也還沒用早膳吧，你們幫我解決一下。”</br> 她現在，也確實沒什么胃口。</br> 凌兮月讓自己的笑意盡量看起來自然，打破那略微有些僵硬的局面。</br> 到蘇北身邊的時候，她還笑著，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惹得蘇北眼神又一陣詭異，越發覺得不對勁。</br> 反正她每次對他這么友好的時候，都絕不會有好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