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耀眼，一片清明。</br> 大雨過后，空氣中連一點塵埃都沒有。</br> 凌兮月也不是隨便瞎謅的借口，她確實找容佩有事要問。</br> 因為明日要回雪域了，容佩正在山水閣收拾東西，她來的倉促，本也沒什么，不過半個時辰就收拾好了，此時正坐在船頭瞧著窗外發呆。</br> 他們之間，真的就只能這樣了嗎？</br> 門是敞開著的，道道陽光落下，映在原木地板上。</br> “篤篤篤”敲打房門的聲音傳來，容佩乍然回神，瞧見側倚在大門邊的白衣女子，快速將眼中的淚痕斂去，失神的表情也瞬間被淺淺笑意代替，“月丫頭，你醒啦。”</br> 說著她也趕緊起身，朝凌兮月過去。</br> 這丫頭，總算是醒了，這一覺睡得她擔心死了。</br> “佩姨，你做什么呢，在外面叫你半天也不見應，我就自己進來了。”凌兮月笑著走過去，和她一起在紅木圓桌邊坐下，“明天就要回雪域了嗎？”</br> “是啊，雪衣跟你說了吧。”容佩揮手示意旁邊的侍女下去沏茶，她有些好笑，“我正收拾東西，不過這一收拾才發現，也沒什么可帶的。”</br> 空無一物而來，孑然一身而歸。</br> “你們要和我一起吧？”容佩瞧向凌兮月。</br> 人醒了，瞧著也確實是沒有任何問題，還精神著呢！</br> 凌兮月眸光微動了一下，隨后便笑著點點頭，“好啊，一起，反正這邊也沒什么要緊事，離開王島之時，父親還特意讓我帶了禮物給女王，是得快點過去。”</br> 至于玄夜，就先不去想了吧。</br> 只是麒麟玉符，怕是落到玄冥手中去了。</br> “你能親自過去，就是最好的禮物了，哪里還需要其他。”容佩拍拍她的手，沒發現凌兮月的失神。</br> 想與不想，哪是她控制的住的……</br> “姑姑。”</br> 侍女很快將茶水沏來。</br> “下去吧。”容佩接過，正想親自給凌兮月倒上，不想凌兮月眼疾手快，先一步從侍女手上接過，笑嘻嘻的，“我來我來，怎敢勞煩佩姨你呢。”</br> 一邊說著，一邊給容佩倒茶。</br> 容佩的眼神何等老道，瞧著凌兮月那“殷勤”模樣，此時也看出些端倪。</br> 她憋著嘴角一絲笑意，“小丫頭這會兒來找我，應該不是想和佩姨喝喝茶吧，到底有什么事，說吧。”</br>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br> “哪有什么事。”凌兮月將沏好的一杯茶遞過去，雙手給到容佩手上，“就剛醒，閑來無事四下溜達溜達，正巧到佩姨你這，就進來看看。”</br> “是嗎。”容佩好笑。</br> 凌兮月眸光輕閃了閃，“不過佩姨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一件事，有些好奇。”</br> “什么事，說吧。”容佩笑了笑，端著手中的茶杯往唇邊送去，輕輕吹了吹，儀態優雅。</br> “就是你之前說到過的血咒……”凌兮月剛說出這兩個字，容佩端著茶杯靠在唇邊，正準備喝的動作就頓住了，眸光輕抬透過那瀲滟水面，靜靜地看向她。</br> 凌兮月輕眨了下眼，因為容佩的這一點審度眼神，莫名有些心虛。</br> 佩姨是三族的老人了，而且一直跟在女王身邊，知道的應該不少，再說她先前提到血咒的時候，娓娓道來，明顯對血咒有一定了解。</br> 不過自己心虛個什么勁？</br> 她只是隨口問問，又不是想給玄夜找尋解除血咒的辦法，即便是意外知道了，她也不會費力八勁地去幫他解除血咒。</br> 他不是不要她管嗎？</br> 看他還能堅持過幾次去！</br> 容佩放下手中的茶盞，擱在身前的木桌上，“噠”地一聲，“你又見過玄夜？”</br> 雖是疑問的話語，卻已有七八分的肯定。</br> 凌兮月倒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點點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br> 容佩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擔憂和憤怒交織，“你身上的傷，也是玄夜傷的吧！”</br> “佩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玄夜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而且這一次所見所聞，我覺得，或許我們對鬼族有一些誤解。”凌兮月趕緊道。</br> 她下意識地為玄夜辯解。</br> 另外一方，也不想再激化三族矛盾。</br> “還能有什么誤解？”容佩卻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冷面如霜，“鬼族個個都是窮兇極惡之輩，人人得而誅之，古往今來，就從未干過一件好事！”</br> 這一次，她們雪域差點被鮮血浸透，都是鬼族干的好事！</br> 他們兩族都不會再忍下去，只要得到時機，必將鬼族連根拔起！</br> 凌兮月表情平靜，心平氣和道，“鬼之王族確實做事毫無原則底線，也多陰險狡詐之輩，但鬼族的那些普通子民，卻并非都是窮兇極惡之輩。”</br> 只是就事論事，她并沒有為鬼族開解什么的意思。</br> “上行下效，都相差無幾。”容佩依舊如此認為，聲音冷下來，“好了兮月。”</br> 容佩打住凌兮月的話，隨后又是一嘆，有些無奈地看向她，口氣也緩和下來，“你到底想說什么。”</br> 今天，若是換做雪族中任何一個人，說出如此為鬼族辯解的話，她絕對會大發雷霆！</br> 鬼族剛剛血洗了極北雪域，族人死傷慘重，怎么能忘？</br> 只是這丫頭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為鬼族說起話來！</br> 鬼迷心竅了嗎？</br> 哦她差點給忘了，這丫頭失去了以前的記憶。</br> 若是她還記得天臨王朝冥北關外的仇，北辰琰被燒灰飛煙滅的恨，還有王島上刺殺她一事，她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br> 鬼之一族，黑暗狡詐一族，就不該存在于這片大地上！</br> 不過容佩不知道的是，即便凌兮月恢復了記憶，她對這一切的看法，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br> 萬物相生相克，光明與黑暗，本來就是并存的東西，這世上也沒有絕對的善與惡，不過是立場不同，不過是選擇的道不同。</br> 原本的她，就是一個生活在黑暗與血腥中的人。</br> 只是這一世有太多的人，給了她光明，她才會變成如今的凌兮月，但她依舊有陰暗的一面，可這并不代表她就沒有良知，沒有人性。</br> 世間生命，生而平等。</br> 沒有什么生命，是該被徹底抹殺的。</br> 每一個東西的存在，也都有它該存在的價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