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開這樣的玩笑。”澹臺翰澤的表情也是一松,徘徊在嘴邊的那句話,最后默默地咽了下去,沒有說出口。</br> 澹臺云朗一笑,眸中暗色盡消。</br> 他依舊還是那個總拽著自己或撒潑,或撒嬌,就為了要一個糖人吃的弟弟。</br> “皇兄,不管發生了什么事,能再見到你,我真的是太高興了……我相信母后見到你平安無恙,也一定會很高興的,你好不容易回來,和母后也不要再斗氣了。”澹臺翰澤看著兄長,很認真地道一句。</br> 澹臺云朗笑了笑,伸手摸著他的頭,對于那個人避之不談,只道,“傻小子。”</br> 可他又該如何告訴他,他們的母后都做了些什么,還有他此行回宮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兩國議和。</br> “皇兄,你別總把我當成小孩子看,我已經長大了。”澹臺翰澤笑著,那張清俊面龐上的笑意,猶如陽光映照在溪水之中,明亮燦爛,和澹臺云朗是那么的相似。</br> 澹臺云朗看著他,真的很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br> “對了,皇兄你剛說什么來著?別站在這里了,我們到后面去說。”澹臺翰澤屏退左右,往后殿去。</br> 澹臺云朗頷首一點,剛走出一步又頓住,朝身邊的人道,“乘風,你先下去休息。”</br> “殿下……”乘風有些猶豫。</br> “下去吧。”</br> “……是。”</br> 乘風告退。</br> 后殿,隔絕陰風雷雨在外。</br> “你說議和?”澹臺翰澤走到后殿書房的臺階上,步伐微一頓。</br> 小的時候,澹臺云朗每每坐在那書案后,協助景云帝處理政務時,澹臺翰澤就坐在這玉階上自己玩,等著他皇兄什么時候有時間了,陪他出去騎馬射箭。</br> 澹臺翰澤緩步踏了玉階,到龍椅邊上,微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下方的兄長,見他沒什么反應,眸光微動了下,坐下去,“可是天臨會那么好心,將要到嘴的東西吐出來?”</br> “皇兄,這其中會不會有詐?據我所知,天臨的琰皇和月后,都是心思深沉之輩,極為難纏,怎么可能會這么容易就松口,將要到手的疆土拱手讓出。”</br> 澹臺云朗笑著在旁邊的大椅上坐下,只道,“放心。”</br> “……皇兄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澹臺翰澤俊秀的眉頭緊擰著,“可是,琰皇他憑什么答應,這點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要我們像北夷一樣,為天臨的屬國?這可絕對不行。”</br> 說著他眉梢都是一肅,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理由。</br> “我剛都說了,一切照舊。”澹臺云朗重復一遍,起身,將手中的卷軸遞過去,“只是失去的領地,西瀾要承諾永歸天臨,百年不得再戰,小澤你只管知道這些便是,這是蓋著琰皇寶印的文書盟約。”</br> 澹臺翰澤接過來,展開,迅速瀏覽下去。</br> 真的是……</br> “至于他們答應的條件是什么,小澤你不用管,交給皇兄便是。”澹臺云朗拍拍手,臉上笑意燦燦,嗓音和他那眼神一般帶著淡淡的寵溺,溫暖。</br> 澹臺翰澤心上疑慮稍安的同時,眸光微暗了暗。</br> “皇兄,有你在真好。”他抬起頭看,眸光怔怔看向兄長,“從小到大,不管我闖了多大的禍,有多大的難題,你都揮揮手便能為我擋下……如今還是這般,真好。”</br> “你我兄弟之間,說這些干什么。”澹臺云朗一愣,又笑著摸了下他的頭。</br> 迎著兄長那明亮坦蕩的眼神,澹臺翰澤眸光微閃了一下避開,“不過皇兄,你不會生我的氣吧,我是說,這個皇兄,原本,原本是你的。”</br> “不管是父皇,還是朝中大臣,都屬意于你,但最后卻是我坐上了這把龍椅,但我還是什么都做不好,不到兩年,西瀾就已丟掉了半壁江山……”</br> 澹臺云朗靜眸看著弟弟。</br> “不過現在好了,皇兄你回來了,如果你想要……”</br> “小澤。”澹臺云朗打斷弟弟的話,他長吐一口濁氣,緩步從玉階上走下,“沒有如果,你既坐上了這個位置,就應擋起澹臺這個姓氏的責任。”</br> 他看向那個眸露怯懦的弟弟,眸光沉沉,“也沒有人從一開始就什么都能做好,為君之道,是一個永遠都休不滿的課程,任重道遠,知道嗎。”</br> “現在不懂沒關系,但要擅學習,虛心納諫,總有一天,你能憑自己的能力處理好一切,你要相信自己,我也相信你,能做一個好君主。”</br> “我,我真的可以嗎……”澹臺翰澤聽得這話,動容的同時,又有些愧疚。</br> 他原本是不想坐這個皇位的,一直都想著盼著皇兄能早日回來,那樣他就可以解脫了,可也不知道怎么了,當皇兄真正回來的時候,他又有些猶豫了。</br> 或許是不甘……</br> 不管是臣民,還是母后,所有人都覺得他配不上這個帝位,呵,他上位之后,確實也從未做出過一件讓朝臣,讓百姓滿意的事情來,他們說的也對。</br> 可他也沒有做過任何錯事,憑什么大家都要將西瀾如今的落敗,都推到他的頭上?</br> 誰又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當這什么勞什子皇帝,他也是被逼坐上這個位置的,誰又真正為他想過啊,他不甘心,就這樣成為天下笑柄,他偏要做出一番成績來。</br> 他要讓所有人都好好看看,他不是一無是處!</br> 但皇兄一片赤誠,待他一如既往,他怎么能如此試探皇兄,真是不該。</br> 澹臺翰澤眸光定了定,看向兄長去,“皇兄,你,你真不想要這個皇位,你不用顧忌我的……”</br> “你這傻小子。”澹臺云朗搖搖頭,耐心道:“皇位于我本就猶如枷鎖,原本只因在其位,謀其政,現在是真的一身輕松,你不準再胡思亂想,為君者對臣屬最忌多疑慮,知道嗎。”</br> 以己身為正,給弟弟上第一堂為君之課。</br> 日后,他不能時常陪在左右,這些都必需由他自己去領悟了。</br> “太子哥哥,對,對不起。”澹臺翰澤說著低下頭去,眼中隱隱有淚水氤氳。</br> 這一年多時間以來的委屈,害怕,焦慮……各種情緒一時間也如排山倒海般傾涌而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