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碗湯（六）</br> 早上起來明蕾發(fā)現(xiàn)顧馳兩個黑眼圈特別大，她被嚇了一跳：“你昨晚干什么去了？”</br> “啊？”</br> “怎么這么大的黑眼圈啊，叫你早點睡覺你不聽，你看看你看看，再這樣下去你會猝死的！年紀輕輕不要命啊？”明蕾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我去給你弄兩個水煮蛋滾滾。”</br> “不用了！”</br> 感覺顧馳的語氣有點僵硬，明蕾剛邁出去的步子停了，她微微瞇起眼，覺得這人看起來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對：“你怎么了？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br> 顧馳滿心都在想瞿雅約自己晚上見面的事情。他勉強抬頭對明蕾笑了一下：“晚上我可能會回來的晚點兒，公司剛才通知說有個大案子要做，你別等我了，跟爸媽吃完飯就睡吧。我回來的話……肯定不早。”</br> 明蕾輕笑：“這有什么呀，我中午要午睡的呀，到時候晚上肯定睡不著，你放心，我肯定等你～”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顧馳也對她笑了一下，可心底卻是無比沉重。如果說昨晚之前，看到明蕾這樣，他會很開心，可是現(xiàn)在他只覺得頭疼，為什么老天總是要在他準備跟明蕾好好過日子的時候?qū)λ旑^一擊？！</br> 可是不能讓家里人看出不對勁，他們婚禮的日子都定了，婚紗照也拍了，他很確定這輩子是要娶明蕾當老婆的。可是瞿雅怎么辦？在這之前他們也許還能好聚好散，可瞿雅懷孕的話……顧馳心里無比煩躁，早飯都吃得心不在焉，一早上干什么都不對勁，明蕾覺得他這樣可不行，就吩咐司機送他上班，可不敢讓他自己開車，就這精神狀態(tài)也太嚇人了。</br> 顧馳一上午不僅沒心情開車，也沒心情上班。他就坐在自己辦公室里，安靜等天黑。</br> 讓他驚訝的是中午的時候明蕾竟然來了，一開始聽秘書說他還不信。開門看見明蕾提起飯盒對他嫣然一笑：“hello，我來探班啦。”</br> 她笑得非常開心，連帶著悶悶不樂的顧馳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柔聲問：“你怎么來了？”</br> “早上感覺你心情好像不太好，所以帶你兒子來看看你啊。”明蕾挑眉。“順便給他親愛的爸比送午飯，你中午沒有我陪著吃飯不會難受么？”</br> 顧馳覺得她太不要臉了：“誰說我一個人就不能吃飯？”</br> “我說的。”明蕾把飯盒放到桌子上一層一層打開。“今天的午飯可是我做的，伯母——啊，媽媽她擔心的要命，就怕我被油濺了或是哪里碰了傷了，我都多大了，就算肚子里揣著一個，也照樣下廚。”</br> “你下廚了？！”顧馳剛坐好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我怎么跟你說的？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你現(xiàn)在的身體能下廚嗎？”</br> “三個月都過了。”明蕾覺得他太大驚小怪。“而且我是懷孕，不是揣著手榴彈，你怕什么呀？”</br> “我能不怕嗎？”顧馳被她氣得什么煩心事都忘了，正準備長篇大論再批評教育她一頓的時候，明蕾突然夾起一顆丸子塞進他嘴里，以哄孩子的口氣說：“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我保證下次不這樣了，吃東西能不能堵住你的嘴？”</br> 顧馳一邊瞪她一邊嚼著丸子，他們兩人同居后他就再也沒吃過外賣，常年獨自生活讓明蕾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她對顧馳的喜好了如指掌，所以很快就抓住了他的胃。</br> 兩人分享了午餐，顧馳不放心，硬是把明蕾又送回家才回到公司，車子剛進入停車場手機就響了，他停車接電話，電話里傳來了瞿雅的聲音：“你對她很好啊，就因為你們要結(jié)婚了，所以你就對她這么好？”</br> 她還不知道明蕾懷孕的事，顧馳也沒打算告訴她。“瞿雅……”</br> “我只是好奇問一句而已，順便提醒你，晚上不要遲到，我在老地方等你。”</br> 瞿雅所說的老地方，是指他們還都上大學(xué)的時候經(jīng)常去的一家燒烤店，他們總是習(xí)慣坐靠窗的第二個位子，那時候顧馳經(jīng)常帶她出來壓馬路。對年輕的顧馳來說，路邊攤的吸引力遠勝高檔優(yōu)雅的西餐廳。</br> 可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自從跟明蕾在一起后，顧馳的胃被養(yǎng)的精細，再吃這種路邊攤很容易上吐下瀉。他總是覺得明蕾很無趣很死板，可他從來都沒有注意過明蕾為了他做了多少事。</br> 她不擅長在愛情上的甜言蜜語，最后就成了他想當然分手的理由。</br> 最可笑的是，她連辯駁都沒有就接受了。</br> 這個電話導(dǎo)致顧馳的好心情煙消云散，晚上在燒烤店，瞿雅按照他們以前的口味點了單，等待的期間顧馳問她：“你真的懷孕了嗎？”</br> “難道我會騙你？”瞿雅看著他，淚水汩汩而下。“那天晚上，你喝了酒，我們發(fā)生了關(guān)系，你忘了嗎？就是那天晚上……我也是前幾天身體不舒服才查出來懷孕的，不信的話你看。”</br> 說著，她從包里拿出一支驗孕棒。</br> 顧馳的臉色有點難看：“去醫(yī)院檢查了嗎？”</br> “沒有，我不敢去。”瞿雅抽噎著。“我用驗孕棒測試過很多次了，這些天我還胖了一些，不會有錯的。”</br> 顧馳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他聲音沙啞地問：“你想要我怎么樣？”</br> “我不想要你怎么樣，你怎么會以為我想要威脅你？！”瞿雅用受辱的目光望著顧馳。“如果說我真的想要什么，那我只想回到你身邊！光明正大地做你的女朋友，而不是讓明蕾那個小三搶走我的位置！”</br> 她情緒有些激動，明顯已經(jīng)有人往這邊看了，顧馳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安撫瞿雅，而是糾正：“明蕾不是小三。”</br> “她不是小三是什么？！”覺得顧馳還幫明蕾說話的瞿雅簡直要氣死了。“她明知道我們是男女朋友，明知道我愛你，也知道你愛我，可她還是趁虛而入，這不是小三是什么？難道這種行為很值得稱頌嗎？！”</br> “你不要忘記，是你先提出分手的！”顧馳沉聲說。“我們那個時候早就分手了，你說你想出國留學(xué)，不知道能不能等我，所以堅定的要分手，這是你要求的！至于明蕾，是我在你走后請求她和我在一起的，如果說你我都有錯，那明蕾就是最無辜的，她犯了什么錯？”</br> “那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離開么？”瞿雅突然笑了，她笑得時候，眼淚從眼角一滴滴流下，顯得格外凄美。顧馳最愛的就是她這個樣子，每每她落淚，他總是心疼的要命。“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走？你就不懷疑一下，我家哪里來的錢給我出國？！”</br> 顧馳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br> “之前我回來，想著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不用去在乎那些有的沒的，我以為我們的誤會解開了，我就什么都不用說了。能跟你在一起就很好了，我還奢求什么呢？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卻會拿這個理由來搪塞我！”瞿雅望著他，咬著牙，“是你爸媽親自來找我，希望我離開你的！”</br> 顧馳搖頭：“不可能，他們不是那種人。”</br> “他們就是那種人！嫌貧愛富，瞧不起我！否則你怎么解釋你第一次帶我見過他們之后，我沒過多久就和你分手了？”瞿雅毫不留情地打碎了顧馳的奢望。“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問他們，是不是他們給了我錢，讓我離開你的！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怕你去查證！”</br> “顧馳你就不想想，他們?yōu)槭裁匆译x開你？為什么在我離開你之后，明蕾立刻就出現(xiàn)在了你身邊，還來醫(yī)院照顧酒精中毒的你？因為那根本就是他們串通好的！你現(xiàn)在竟然相信明蕾也不愿意相信我？我走的時候，多希望你能攔住我，可是你沒有，你還在我離開之后，就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現(xiàn)在甚至還要娶她？”</br> 她看著顧馳的臉，繼續(xù)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求求你了顧馳，不要跟別人結(jié)婚，你說過的，會娶我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br> 這個時候老板過來上菜了，瞿雅捂住臉低下頭，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顧馳踉踉蹌蹌地起身，奪門而出，瞿雅對著面前盤子里的燒烤，突然淚如雨下。</br> 一路上顧馳都渾渾噩噩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最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回了家，就如所說，明蕾果然在客廳等他，見到他回來了就笑瞇瞇地過來：“回來啦？這么看也不是很晚嘛，我還以為你要十一點才回來呢。”</br> 顧馳低頭看著明蕾的臉，她因為懷孕，性格變得柔軟了些，眼神亮晶晶的很是溫柔，即使此刻他看起來不是那么好，她也沒有離開他的意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