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的工資分為兩部分。</br> 第一部分是基本工資,由財政統(tǒng)一發(fā)放,大概一百五十塊。</br> 第二部分是獎金,視廠里效益而定,大概也在一百五十塊左右。</br> 下調百分之三十,就是四十五塊!</br> 這個年代,四十五塊可不是小數(shù)目了。</br> 用來買大米蔬菜,至少能吃一個星期。</br> 聽到要降獎金,大伙當然不樂意,一陣喧嘩。</br> “大伙靜一靜。”</br> 魏大山擺擺手。</br> “廠里的情況大家也知道,產品積壓,嚴重虧損,能開出工資,大家就知足吧。”</br> 魏大山也是嘆了口氣。</br> 自從改革,有些企業(yè)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好幾家廠子,都只開基本工資呢。</br> 不過,紡織廠照這樣發(fā)展下去,前景也是不樂觀。</br> “而且,令導說了,咱們機修車間技術不過關,導致生產的襪子,圖案不清晰,以后還有繼續(xù)下調獎金。”</br> 魏大山剛才開會,可是被令導數(shù)落了好一通。</br> “什么?居然怪到我們頭上?”</br> “那些設備,比我爹年齡都大,什么人能修好?再說令導定的那些老掉牙的圖案,清晰不清晰又能咋樣啊!”</br> “就是,襪子賣不出去,卻把黑鍋摔倒我們頭上,這不公平!”</br> 現(xiàn)在可不是后世,工人們發(fā)言權很高,惹急了,敢找廠長去打架。</br> “大伙的心情我理解,不過全廠都在降獎金,襪子賣不出去,廠里令導也沒辦法啊。”</br> “大家先繼續(xù)工作吧。”</br> 魏大山嘆了口氣。</br> 他從普通工人干到車間主任,在車間待了二十多年,威望很高。</br> 大家看他的面子,灰心喪氣的回到了工位上。</br> 看著工作半輩子的廠子,日漸凋零,魏大山心里也難受。</br> 十年前上馬這條襪子生產線的時候,可是紅紅火火,哪知道短短時間,就不行了。</br> 他回到辦公室,煩躁的揉了揉頭發(fā)。</br> “吱呀……”</br> 辦公室破舊的木門被推開了。</br> 李博悄悄走了進來。</br> “你小子,有啥事!是不是又要請假?再請假你的獎金可要扣沒了!”</br> 魏大山沒好氣的說道。</br> “主任,別激動,抽支煙。”</br> 車間里嚴禁吸煙,辦公室里卻可以。</br> 今天李博的態(tài)度大變樣,魏大山態(tài)度好了一些。</br> 畢竟,他爹跟自己有交情,只要面子上過得去,他也不會為難。</br> “主任,這里沒外人,我就叫您一聲魏叔吧。”</br> 李博又給魏大山的茶缸里,續(xù)上了熱水。</br> “混小子,有事就說吧。”</br> 魏大山吸了口煙。</br> “廠里發(fā)不出獎金的原因,是襪子賣不出去吧?”</br> 李博問道。</br> “廢話,倉庫都堆滿了,生產線也停了,你看不到啊。”</br> 魏大山哼了一聲。</br> “那如果我能把襪子賣出去,有什么獎勵?”</br> 李博眼神一凝。</br> 服裝廠遇到了危機,對于他來說,卻是機遇!一個破局的機遇!</br> 剛才開會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所以一散會,就找了過來。</br> “你能賣出去?你認識采購科的人?哪個部門的?”</br> 魏大山一通連問。</br> 他的思維,還停留在計劃經濟時代。</br> 無論哪里想買東西,都是經過采購科來做計劃,然后再買。</br> 他跟李博父親是老相識,咋不知道李博家有門路呢?</br> “怎么賣您就別管了,我就想知道有什么獎勵。”</br> 魏大山是科技干部,廠里的令導都是這種陳舊思想,難怪經營不下去了。</br> “正好,廠長發(fā)話了,誰能把襪子賣出去,給三個點的提成,還有年底的先進!”</br> 提成是改革之后,引入廠里的概念。</br> 三個點的提成,假如賣出一百塊的貨,就能得三塊。</br> 至于先進,就更珍貴了。</br> 這個年代,人們對榮譽可是十分看中的。</br> 維修車間一百多人,也就只有一個先進的名額。</br> 有了這個先進,以后晉升和漲工資,都有用處。</br> 如果能成功,里子面子就都有了,李博點點頭,比較滿意。</br> 魏大山看他點頭,卻笑了。</br> “你小子,整天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就不能腳踏實際學點技術?”</br> 魏大山搖搖頭,在他看來,還是學門手藝踏實。</br> 李博一笑,也不反駁。</br> 幾年后,下崗潮來臨,技術工人也不吃香了。</br> 不過,現(xiàn)在說出來,這些老工人也不會相信的。</br> “魏叔,這樣混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帶我去廠里,我想試試。”</br> 李博說道。</br> 魏大山聽他語氣十分認真,這才重新看了看他,確定他不是開玩笑。</br> “魏叔,看在我爹的份上,你就相信我一次。”</br> 魏大山一滯,那件事,他也努力過,可是幫不上忙。</br> 聽到李博這樣說,他思考一下,終于下定了決心。</br> “行,我就信你小子一次。”</br> 雖然廠長開出了懸賞,卻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接的。</br> 要是李博自己去,肯定讓人轟出來。</br> 不過有魏大山做保證,就沒問題了。</br> 魏大山是老資格的科長,還是技術派,很受尊敬。</br> 他找到銷售科的時候,銷售科長正發(fā)愁,見有人主動接任務,也不管李博什么情況,趕緊報告廠長。</br> “嚴廠長,我來了。”</br> 廠長辦公室里,一股濃重的蘇式風格。</br> 寬大的辦公桌,簡單的桌椅,沒有什么多余陳設。</br> “老魏,銷售科說,你主動請纓,要去賣襪子?”</br> 嚴寬放下鋼筆,揉了揉眉心。</br> “不是我,是這小子。”</br> 魏大山一只李博。</br> 嚴寬一看,李博這么年輕,頓時有些疑惑。</br> 魏大山一直兢兢業(yè)業(yè),人品不錯,他還是相信的。</br> 可是,整個銷售科,幾十號人都賣不出去的貨。這么個年輕小伙子,就能賣出去?</br> “嚴廠長,您好。”</br> 李博看出了嚴寬對自己的不相信,也沒在意,只是輕聲問好。</br> 從他進屋,嚴寬就注意到了,年紀輕輕,能在廠長面前保持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很難得。</br> “小伙子,說說你的而計劃吧。”</br> 嚴寬并沒有以貌取人,他能做到這個位置,當年也是叱咤風云的人物。</br> “李博,機會給你的,把你的計劃說說吧。”</br> 魏大山推了李博一把,他將李博帶來,也算把自己的聲譽壓上了。</br> 這一切,也是為了對自己不能幫他爹的忙,產生的歉疚。</br> “嚴廠長,我認為咱們不能把眼光局限住,想要把貨賣出去,要看那里!”</br> 辦公桌上,有著一個地球儀,李博一指。</br> 嚴寬看去,頓時一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