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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夢扶桑(五七)

    關于女子的眼淚,十數億凡世中有過許多傳說,至迷至魅者可惑心智,至堅至利者可媲軍隊,至威至偉者可撼邦國,而其中都少不了英雄冢、銷魂窟。
    情之一字,究竟有何神奇?
    為孟昊的慘淡下場而扼腕的東華不能理解,在四海八荒多番磨礪的他甚至覺得毫無道理的愛慕是件煩擾的事,彼時的他更無法想象,一向剛毅堅韌的自己有一日會因為一名女子的眼淚而不止一次地妥協。
    是小白教他知道了許多事。面對一個人的乍然失措叫心動,迷戀一個人的聲音氣息叫心悅,難舍一個人的點點滴滴叫心愛。
    愛上一個人,好似開啟了未知領域,做的傻事、說的傻話,樁樁件件都仿佛不是自己。可當這些傻里傻氣得到回應,又好似驟然打通了任督二脈,原本想不通的事豁然開朗,黯淡了數十萬年的一方角落漸漸泛起了柔光。原來,這就是愛了。
    愛她,自然更愛見她歡愉的淚、欣喜的淚、幸福的淚。若是心酸的淚、無助的淚、哀戚的淚可用來當武器,他必是無法招架的,尤其當她沉默而倔強地望他時,那雙澄澈明凈的眸子便是他的劫數。
    東華有時覺得自己像被種了蠱,他倆不過見了幾次,她便在他心中生了根、發了芽,一夕之間長成了大樹。歡愉的淚是微風吹拂時的簌簌,帶著愜意的柔和;哀戚的淚是風雨飄搖時的沙沙,裹著不安的掙扎。無論哪種,都入骨入髓,感同身受。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相許,放在心中便夠了,他并不希望生死成為時時需要提及的事。然而有時,命運并不允他默默前行。如若他的決定會成為刺痛她的荊棘,他會重新考量,只不過路未必好走。
    一場酣暢淋漓的哭泣的確有助于情緒舒緩。
    鳳九回頭再想,覺得自己這般明媚大氣的女子,委實不該對總是惹人生氣的家伙太好。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他既要做悶葫蘆,那便讓他做去,何苦委屈自己還要上趕著疼他!
    想是這般想,她也知道自家心性,不過犟個兩三日罷了,但即便只是兩三日,她仍覺必要,否則真要叫那人尾巴翹到天上去,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宮門以內不用顧忌其他,小狐貍的脾氣都擺在臉上,往日輕言軟語不離左右,今時茶飯齊備,禮儀周到,唯粉面生寒,笑容全無。她難得拿出女君的架子,特為選了冷色厚重的衣衫,一板一眼穿上,踩著四平八穩的步子,目不斜視從他面前經過。
    別的治不了,讓你也嘗嘗受冷落的滋味!鳳九如是想。
    生氣歸生氣,藥卻仍是記得熬的,折顏雖說要制丸藥,她總覺得于藥性上頭還是湯藥更優些。端了這些時日,鳳九也算執著,但東華不接,她亦有些心灰意冷。有人將好心當驢肝肺,她又有什么法子?至多給些冷臉,倒還不至于每日哭著求他。
    放下時并不多話,湯藥仍散著裊裊的藥香,她已做好了再來時將涼透的藥端回的準備。
    已然轉身的鳳九不知,兩道目光始終追隨她的背影。
    良久,一只修長的手端起玉白瓷碗,再放下時碗中已空。
    鳳九回轉時,見到桌案上的空碗倒是一愣,進門前刻意板著的臉出現了裂痕。
    她環顧四周,越過秀雅的窗楹,在園中一株優曇婆羅樹下見到了那個頎長挺拔的身影。
    鳳九心頭一松,穿花蝴蝶樣直撲到他身后,摟上腰,將臉貼到他背上,明明嘴角早已上揚,偏還裝模作樣問:“怎么又想通要聽話了?”
    東華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垂眼答道:“不想讓你難受,也不想你不理我。”
    “早這般不就好了!多大的人還不愛吃藥!再說,難受的是你自己……”鳳九嗔怪地探頭抱怨,她想起什么似的,輕輕撫了撫他肩頭問,“還疼嗎?”
    “不打緊,夫人可解氣了?”東華側頭睇她,笑得頗為溫良,“是我不對,以后都聽你的!”
    鳳九僅有的幾句怨懟被堵了回去,她橫了他一眼,埋頭嗅了嗅衣上的白檀香,撇撇嘴嘀咕:“這還差不多……還有別的藥,等會兒再拿來。”
    “好。”他望著樹上隱約冒出的金黃色花簇,曉得這妮子的作弄心思,唇邊一哂。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東華十分配合地用藥休養,傷勢與修為的確恢復了不少,便連夜間的發冷發熱也發作得少了。
    折顏來過兩回,對此亦感欣慰,建議他不如趁勢閉關些時日,一鼓作氣將身體痊愈了再說。對此,東華卻是沉默著并不答話。
    折顏只當他是舍不得與妻兒暫別,還調笑道:“賢兄伉儷情深原是好事,只是沒想到竟這般兒女情長,不是還有句話叫‘小別勝新婚’?你早些調養好了身子,九丫頭必是開心的。”
    東華睨他一眼:“孤家寡人,知道得倒不少!”
    “什么孤家寡人!十里桃林也是有人等我的!”老鳳凰不服氣地叨叨。
    殿外傳來嬉鬧聲,鳳九帶著小狐貍崽摘杏子摘枇杷,有攸攸這個搗蛋鬼在,好好的杏子、枇杷都叫她踢球樣踢進筐里,偏還準頭差,不光滾滾的衣服遭了殃,連帶鳳九的珠釵環佩都被碰歪,氣得她攆著小狐貍崽四處亂竄。即便如此,她的臉上仍是掛著笑的。
    自他情況改善之后,她才終于有了笑意。
    東華目光閃爍地注視著殿外的一幕,這般活潑生動的模樣才是他認得的小狐貍,他側頭思考著什么,許久方說:“……我再想想。”
    折顏聽他沒頭沒尾,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是說閉關的事,倒也沒說什么,只按常理囑他:“此事宜早不宜遲。”
    盡管如此,待到東華當真有了閉關的計劃時,已經又過了三月。
    期間,碧海蒼靈上空的金光聚了散,散了聚,一次比一次聲勢浩大;而他夢中的神樹越來越清晰,巨大的枝丫閃耀著銀芒伸展向未知的虛空,應和著搖曳樹影的低語宛在耳邊。
    東華曉得,時候差不多到了。
    雄奇險峻、林麓幽深的昆侖虛今日迎來了一位尊客。
    身為父神嫡子的墨淵早年廣收門徒,便連如今的天后白淺亦曾投其門下學藝,因而昆侖虛遠非等閑的仙山洞府可比。如今雖是憊懶不少,山門氣象仍在。
    筆直的登天梯直入云霄。恰是弟子前來拜見的日子,在仙霧繚繞的玉虛峰頂,寬闊的外殿空地上已零星聚了些人,正三兩低語,交流著近日的歷練趣聞。
    便在這時,一陣法力波動,空地中央陡然出現一個人影,隨之而來的強大仙澤瞬時籠住了在場諸人。剎那間的威壓叫眾人氣息一滯,卻又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擔當守衛的弟子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昏頭昏腦正要上前喝問“來者何人”,卻見一身玄衣的尊神墨淵不知何時踏出了殿外,正笑吟吟招呼道:“真是稀客!東華,今日你怎有空駕臨昆侖虛?”
    眾人驚愕間,清冷的嗓音不疾不徐地應道:“墨淵,許久未來,昆侖虛仍是舊觀,不過你這些弟子卻是面生得很。”
    二人相視一笑。在場諸人方才醒悟過來,此起彼伏的見禮聲中,東華隨墨淵往殿內而去。
    殿門一合,將見識尚淺的弟子們興奮的大驚小怪也一并關在了殿外,室內一派安靜。
    上罷清茶,墨淵方仔細打量起了眼前的老友,他清了清嗓子問道:“前段時日你有些微恙,如今可大好了?此前折顏說起,還有些煩惱。”
    東華卻未接話,他把玩了一番手中的茶盞,抬眸沉聲道:“墨淵,今日我來,是有一事想要托付……”
    墨淵一愣,東華每每用這般凝重語氣與他說話必不是小事,上一次仿佛還是為了妙義慧明境和三毒濁息,這次又是為了什么?四海八荒若是還有讓東華也無把握的事,他倒不敢托大說自己便可以。
    “你記不記得上次說過,我的一番遭遇不像是六界之中的因緣?”東華緩緩提起前因,“我要托付的事便與此有關……”
    東華將來龍去脈道得平靜,墨淵卻已神色大變,他一貫疏淡端雅的面容滿是不可置信:“你確信會如此?”
    “不能說確信,而是一種強烈的預感。但我不想僥幸,更不能讓她冒險,思來想去也唯有煩勞你了!”東華盯著墨淵鄭重道,“若連你都不行,六界之中恐怕再找不到別人來做這件事。”
    墨淵從一開始就未想過推拒,他只是覺得匪夷所思,但在東華身上又確確實實發生了太多不曾預料的事,這使他從不輕忽東華的任何想法。他想了想問道:“碧海蒼靈上空的金光是否也與此有關?”
    東華點頭稱是:“原來你也注意到了,正是如此。”
    墨淵的神色并不輕松,他皺眉道:“此事你有幾成把握?”
    東華望著案上裊裊的寧神香,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道:“不論有幾成把握,對我并無分別。”
    墨淵知道事已至此,無關勸慰,只問:“我還能做什么?”
    東華淡然一笑:“墨淵,僅此一件足矣!倘若順利,我定會好好謝你!”
    東華總將驚天動地的大事說得輕描淡寫,饒是墨淵這般見過世面的人物都不免心潮澎湃。他又決不拖泥帶水,事情說罷便起身告辭。
    臨出門,墨淵望著老友堅毅從容的背影,突然發問:“東華,如果,如果……”攸關生死,他竟有些說不出口。
    “怎么連你也婆媽起來,哪有什么如果,難道因為這便不做了?”東華轉頭看他,忽而一笑道,“待事情了結,我還要送小狐貍崽來學藝!”
    見墨淵眉宇糾結,似還不放心,東華又道:“另有一事雖不大確定,此時不妨一說。昔日在不同世界穿行,我有一瞬似乎感應到了少綰的氣息,總覺此事另有玄機。近日因我的事耽擱了,事畢之后,我定助你一探。”
    拋下這枚驚雷他便自顧自離開了,也不管身后之人內心如何掀起驚濤駭浪而輾轉難眠。
    東華跟鳳九說要去碧海蒼靈閉關時,鳳九不疑有他。畢竟,這些時日來,折顏常常在她耳邊念叨,讓她勸東華早日閉關休養,如此方能盡早恢復。
    鳳九也曾多次勸過,盡皆無果,此番見他終于應允倒是松了一口氣。相伴的時間還很長,她希望早日見到那個康健的夫君。
    反是東華膩膩歪歪,去之前還在與她絮絮:“小白,我約莫要閉關三年,你若想我……”
    “閉關最忌分心,我省得,這點小事不用特別囑咐,你去吧!”
    “若我想你呢?”
    “那就早日恢復出來見我們呀!”
    鳳九自覺幾句話說得深明大義,又暗含激勵,屬實高妙。誰知東華不僅沒有贊許,反用幽怨的眼神看她,倒似她有多無情無義一般。無奈之下,她只得妥協地送上香吻安撫別扭的老神仙。
    唇齒的糾纏格外深重,她沒有見到東華眼中的暗潮洶涌,倒被他勾出幾分別緒。二人向來如膠似漆,即便只是分別三年,心頭依舊不舍,不過若要計較,自然是東華的身體更為重要。
    她按下心頭那點惆悵柔聲說著:“東華,我也想你,可我更想你好好的!”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揉揉他溫熱的手掌,她狠狠心道,“時候不早,你早去早回。等閉關結束,我和狐貍崽來接你!”
    東華撫著她額間的鳳羽花親了親:“乖乖在家等我!”深深望了她一眼,這才抬步進入了碧海蒼靈的結界。
    鳳九被他那一眼望得失措,忽然一陣心慌,自己似乎錯過了什么,卻找不出哪里有錯處,只得愣愣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泛著瑩瑩紫光的結界里。
    碧海蒼靈一閉就是三年。
    鳳九隔三差五就要去探一回。雖有兒女相伴,但少了身邊之人,總覺心中空落,春華秋實都少了興味,唯有離他近些才好了幾分。
    這回東華設的結界分外堅固,進是進不去了,她也不敢打擾,每每繞著結界兜兩個圈子確定一切安好,這才細數著日子默默離去。
    她常常想起東華臨別前的那一眼,綿綿情思中似有深意。日有所思之下,這一幕在夢中反復重演,直到有一日,她終于看清,他眼中的“深意”乃是“今日一別何日重聚”的離愁。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總覺得這離愁較之分別三年的預期多了些沉重,而再往深想已非她所愿。
    三年之期將近。
    近來,碧海蒼靈上空已被金光籠罩,似從蒼穹深處投射而來的光芒輝映在四方天際,經久不散。晝夜不再分明,天河也已失色,流瀉的光波似風過麥浪,帶著無限奧妙層層蕩漾遠去,所見之人無不失神。
    神秘的極東之地又一次成了六界的焦點。有傳言道帝君東華在此閉關,如今奇景現世,四海八荒皆言乃是大吉之兆,帝君約莫又要進階了。
    不過,對于尊神之上還有何品階卻是莫衷一是,畢竟自開天辟地以來,尚存的神仙里并未有比帝君更資深的了,無處可參可考。而回頭再想,便是連所謂進階的說法都只是眾人揣測,至于真相如何,也唯有帝君他老人家自己分說。
    鳳九早起便有些坐立不安,已有幾日未曾好眠,別人只道是因著夫君出關在即而心喜,她自己曉得不一樣。眼皮跳得厲害,還不拘著一邊,她連回想哪邊是財哪邊是災都沒了意義,倒不如去瞧瞧。
    重霖興致很高,太晨宮中雖不缺什么,他卻甚是細致地將東華慣用的物件早早齊備,只等帝君歸來。
    滾滾和攸攸也要跟著鳳九去迎父君。這次閉關東華將蒼何也帶了去,滾滾少了練劍的對手,攸攸少了瘋玩的伙伴,二人均感趣味大減,早就盼著他們回來。
    小狐貍崽當是去玩耍,一路嘰嘰喳喳,倒是替鳳九分了些注意,化了不少忐忑。
    他們到碧海蒼靈時,竟已來了不少人,成玉連宋,折顏白真,連墨淵都在。鳳九一一招呼,奇道:“你們怎么都來了?”
    折顏揮著扇子答:“看熱鬧唄。”
    白真睨他一眼,輕哼道:“嘴硬心軟!”
    墨淵卻問鳳九:“小帝后今日有何感覺?”
    鳳九一愣,隨后反應過來是問她為何今日會來,于是答道:“不知道……就覺得該來。尊駕這是?”
    “忽然有些預感……”墨淵亦非多話之人,有時他的簡約跟東華倒有些類似。他似看了鳳九一眼,彼時成玉正過來扯著閨蜜耳語,便也沒了下文。
    碧海蒼靈乃鐘靈毓秀之福地,平素少有人敢靠近,近日因著肉眼可見的蓬勃仙力,引來不少精怪小仙,一邊擋不住誘惑地爭相向前試圖沾享尊神福澤,一邊又存了一絲理智要與隨時而來的天道試煉保持距離,于是矛盾糾結著徘徊在遠處的荒野云海里。另有六界中人前來觀望,不過見了鳳九一行,均守禮地避開些距離。
    泛著幽光的結界下茫茫一片,結界中霧潮翻涌不見一物。半空蕩漾的金光猶如實質,將立在云頭的眾人也映得敞亮。四周逐漸匯聚噴薄欲出的能量,壓得人心頭沉沉,卻也胸中鼓蕩,為著即將發生的一切激動不已。
    不多時,結界中的濃霧似被什么吸引,朝著一個方向攪動起來,快速旋轉中原本被遮掩的景物一點點顯露。越來越清晰的視野里,一人安然坐于漩渦中心,正是東華。
    鳳九貪戀地看著結界中人,三年未見,他神采更甚往昔,想來修為應恢復無虞。
    空氣漸而滯澀,金光倏忽隱去,云層中劃過熟悉的波動,是劫雷即將到來的前兆。
    于此,眾人并不陌生,反倒不約而同有了“果然如此”的想法,只是懸念仍在,不由都屏息凝視靜待奇觀。
    東華緩緩起身,衣角列列,劍出如電。
    幾乎在同一刻,迅速集結的劫云猛地吐出一道驚雷,直向結界而去。明亮的電光在結界處一閃即逝,沉悶的雷聲卻似猙獰巨獸隆隆而來,靈泉的如鏡水面波紋迭起,搖碎一池明凈。
    一聲雷起,便是發端。眾人尚不及為一次小勝欣喜,接二連三的劫雷便已落下,起初還是一道接一道,后來便三五成群、連綴成片地轟然投下,不僅此起彼伏的電光晃了眾人的眼,層層疊疊的雷聲振聾發聵,巨大的撞擊引得地動山搖,便連站在云頭的人都感心旌神搖。
    滾滾和攸攸緊緊貼著鳳九,神情緊張地望著那里,鳳九也不過強自鎮定,護在狐貍崽身后的手攥得生緊。
    “這動靜,都要趕上當年的混沌神雷了!”折顏摸著鼻子嘀咕,眼神瞥向一旁的墨淵。
    連宋正有同感,不過這等事上頭他并不如折顏恣意,只側耳關注尊神們的交流。
    墨淵卻未接話,凝眉看著結界上一次次晃過的紫光。
    “娘親,混沌神雷是什么?”耳朵尖的攸攸扯扯鳳九的衣袖問。
    鳳九驀地想起當年,也是這般在碧海蒼靈上空,乍驚又喜地從遍地瘡痍中見到歸來的東華,彼時滿心滿意全在那個傷痕累累的人身上,雖聽得墨淵說到混沌神雷的厲害,對于連著九日每日八十一道玄雷的磨折只是過耳,要到回頭細想方覺心驚膽戰。
    即便結果為好,她仍不愿見他承受如此苦痛,因而此時,對著無端提起這話的折顏不免帶上了怨氣,小臉一板道:“別聽老鳳凰胡說八道!”
    小狐貍崽雖不知老鳳凰“胡說八道”了什么,見娘親氣惱她也無心追問,仍偎著鳳九揪住她衣衫來尋找安慰。
    倒是白真冷冷“哼”了一聲,叫折顏再不多言。
    暗沉天幕之下,劫雷一次次遭逢結界的弧光,以及隨后而起的轟鳴驅走了竊竊私語,眾人沉默著望向不知還會落下多少道的玄雷,唯有結界下巋然不動的身影和那張明暗交錯中淡定的臉,成了視野中的焦點。
    又一陣暴風驟雨式的落雷,碧海蒼靈上空的結界終于在陡然暴漲的紫芒中完成了使命。而此時劫雷未停,少了結界的阻隔,立時雷霆萬鈞朝間中那人撲去。
    東華祭起手中蒼何相迎,看著沉著有序,招式間已將大多劫雷擋了回去,便是少數落到身上,也絲毫不見他動容,身姿流暢依舊。單看這般從容氣度,定想不到他是在生死間游走,讓人不禁要為其風采擊節,只有鳳九蹙眉在他衣衫間找尋隱約可見的深色。
    所幸此番境況并不長久,蒼何仿若吸納了劫雷的電光,在東華手中越來越亮,幾乎叫人不能直視。與之相反的,漫天玄雷好似被抽去了底氣,逐漸孱弱無力,連墨黑天際也再壓不住。
    四周光線一點點亮起來,足足一百零八道玄雷之后,一場漫長的試煉終告結束。
    此時,空中重新泛出金光,不似原先的散漫,更像從頭擺布了一番,成了濃郁凝實的一團,不僅直視時叫人心生肅穆,更隱有妙音傳來。
    圍觀眾人面露喜色,指著那團金光議論紛紛,有的說是功德之光,有的說是證道之相,無論哪種均是帝君的造化,合該大喜。又說帝君果非常人,如此大事,舉重若輕,無波無瀾便過了,不愧我主云云。
    折顏得意地搖著扇子:“我就說老冰塊境界要提升吧,他還非不聽我的,要不然哪用那么折騰!”神色間頗有種“不聽老人言”的自詡。
    白真十分嫌棄地咋舌:“那么能耐,怎么不見你本領見長呢?”
    折顏有些不服氣:“真真可不能冤枉我,明明是我花了太多功夫在醫術上,尤其是碰到老冰塊這沒事找事的,哪里還有時間增長修為!”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我見你倒挺閑,還有空去鐘壺山玩耍!”白真意有所指。
    “我哪里去玩耍!不就是去……看看某人的風流債……”折顏覷覷他臉色,摸著鼻子將后半句咽進喉嚨里。
    白真忍不住扯扯嘴角,抬手作勢扇了扇道:“這么大一位尊神,也好意思跟后輩計較,嘖嘖,這個酸吶!”
    礙于人多眼雜,老鳳凰自忖臉皮沒有別人厚,借著袖子遮掩伸手去拉白真,陪著萬分小心低語:“真真,我可不是為了陪你嘛,這點小事咱們回去說,回去說啊!今日只說老冰塊的事!”
    白真甩甩袖子不理他,倒是一貫好奇的小狐貍崽攸攸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倆拉扯,叫老鳳凰沒來由老臉一紅。
    這般氣氛里,鳳九心頭亦是一松,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要順利。她見四方天際霞光萬道,祥云籠著金光徐徐灑向東華,愈加襯得他容顏俊雅,清貴高華,正是她最心儀的模樣。
    他仰頭望了望那團金光,眼神又朝這里看過來。隔了老遠距離,辨不清其中悲喜,鳳九陡然亂了心神。原該欣喜雀躍的事,不知為何才剛平復的心又是一陣亂跳,腦海滑過無數念頭,卻紛繁蕪雜抓不住頭緒。
    周圍鬧鬧哄哄,滾滾和攸攸歡喜地拉著娘親,說要過去接父君。鳳九心事不寧,被扯著向前去。
    便在此刻,肅立一旁許久不出聲的墨淵遽然目光一凝,斷喝一聲:“退后!”手掌翻出已凝出一道屏障擋在前方,并一力扯著眾人迅速向后略去。
    與此同時,下方碧海蒼靈處傳來一聲巨響,草木瞬時倒伏,靈泉中掀起巨浪,連眾人腳下云頭都震得晃了一晃。以為圓滿的事突然橫生枝節,把眾人唬了一跳,都穩住身形定睛往下看。
    不知何時,雍容祥和的金光里分出幾條觸手,要來拉著東華向上去,他神色端凝,腳下連閃,一一避開去。金光似不甘心,又有更多觸手伸來,東華祭出蒼何格擋,仍有一兩條觸手趁勢纏上臂膀腰身,他揮劍奮力砍斫,亮堂堂的蒼何便與源自金光的觸手激出了如許聲響。
    鳳九趴在屏障上細瞧,下方對抗并未結束,斷了的觸手消失無蹤,那團金光鐵了心一般要將東華拉走,東華偏不如愿,一人一光便隔空對峙了起來。于是觸手越伸越多、越伸越粗,東華也不似方才淡泊,行動間大開大合,寸步不讓。
    “這是怎么了?”鳳九喃喃不明所以,一行人俱轉而看向墨淵,誰知此人一邊捏訣加固屏障,一邊一瞬不瞬看向下方,并無半分回答之意,不得要領的眾人只得將目光再投向激戰中的人。
    不得不說,與此相比,眾人曾稱道的“前無古人”的劫雷顯得如此微不足道,方才不過是些許地動山搖,而此刻,一聲高過一聲的碰撞似在四海八荒也引起了震蕩,修為略高的眾人心中皆有所動,有什么讓人焦躁的變化正在發生。
    天地昏昏,那團金光中似混入了其他色彩,變得深沉而迷蒙,連高懸天際的日月都成了黯淡的背景。
    墨淵毫無預兆地高喊了聲“東華”,激戰中的背影一震,陡然加快了身法,蒼何疾風驟雨般攻向金光,一條條觸手如切瓜似被砍斷,雖不能阻了其重新長出,到底叫金光實實縮了一圈實力大損,若對方是人定是要暴跳如雷的。只是隨著一次次進攻,凝聚蒼何劍上的雷電之光也在逐漸消減,而被其砍下的觸手茍延殘喘著在東華身上撕開更多口子,一時倒也不能說誰更得了便宜。
    你來我往幾百回合勝負難分。正自膠著,金光突然收回觸手,停止了攻勢,在半空翻涌了一陣。眾人不知發生了什么,遙遙望見東華收勢肅立,緩緩搖了搖頭。金光在空中又翻涌了一陣,東華再搖了搖頭,兩廂倒像是在應答。
    似是溝通無果,未幾雙方又戰到一處。
    東華紫色衣袍上愈加斑駁的痕跡刺痛了鳳九的眼,她轉頭拜到墨淵跟前哀哀懇求:“今日之事尊駕必是知道的,萬請告訴鳳九究竟是何緣由!”
    其余眾人亦想墨淵來解惑,連折顏都在催促:“就是啊,老冰塊不是要升階了?這又是什么情況?”
    這位尊神地位尊崇,一向并不比東華更多言,他沉默了一陣,眾人皆以為已然無望,哪知他到底還是開了口。墨淵望著鳳九道:“東華擔心,他若修為恢復、境界提升,便可能要離開此界,因而不愿……”
    短短一句話便揭開了過往的諸多迷霧。折顏也很驚訝:“怪不得他要壓制修為……不過,離開是要去哪里?”見墨淵投來幽深一眼又忽而領悟,瞠目結舌道,“這是要跳出六界?六界之外又是何境地?東華竟已走到了這一步!可……”眼風掃到鳳九和兩個小狐貍崽,終究還是明智地住了嘴。
    鳳九并非愚鈍,想通此節,她呆坐喃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從異世歸來的他怕是對升階之事早有預感,這才鬧著不肯吃藥恢復修為,而之所以改變主意怕還是因為自己的擔憂。
    鳳九心中又悲又喜,五味雜陳。他不想讓她來做這抉擇,因他知道她向來以他的安危為優先,怕是寧愿他離開此界也不愿見之忍受病痛折磨,所以他才連退路都不留,要將自己逼到絕處。
    跳出六界,超然生死,如是誘惑,他卻不愿,是為何來?無非是為她,為著小狐貍崽們。私下他無數次對她說:“小白,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于是家便成了他的執念。尋常人有此機緣早已趨之若鶩,即便面對妻兒老小,也大可以說待到來日再做謀劃,他卻連這等虛與委蛇都不屑。六界中人總說東華帝君為人清冷,只她知道,他內心熱烈純澈,初衷未改。
    一念及此,她摟住還有些懵懂的小狐貍崽們,努力隱忍涌到喉頭的酸澀,眼中唯有昏黃天地里的那道人影。
    攸攸在懷里怯怯問:“父君會贏嗎?”
    “會的,一定會的!”她竭力平復嗓音中的顫抖答道。
    滾滾默默伸出手,替她擦掉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
    一場祥和的接引成了撼動天地的驚變,這是眾人未曾預料的事,更未曾料到的是爭持不下的局面竟比歷劫還要慘烈許多。
    東華一身衣衫早已辨不清深淺,束發的玉簪不知落到哪里,一頭銀發披散,沾染了不少血跡,卻并不見狼狽,身姿仍挺拔如松,氣勢分毫不墮。
    金光又是一陣翻涌,四周一暗,疾風駭浪消失了,碧海蒼靈消失了,天地日月也消失了,他們置身于渾然一體的黑暗之中,仿佛回到了宇宙初開前。虛空之中,不辨方位,沒有時間,連距離都變得縹緲。
    鳳九他們突然聽到了東華的聲音,他聲音平淡,語氣卻很堅決:“我不會跟你走,再問多少次都是不!來吧——”
    激戰多時已有些黯淡的蒼何被收了起來,自他周身驀地耀起明亮的紫芒,身形微變中發絲激揚,他掌心一錯蘊出一團光球,因其不顧一切地注入修為而迅速擴大。對峙的金光也不甘示弱,搖晃中吹氣般暴漲了一圈。
    眼見兩團刺目的光便要碰到一起,墨淵凝出十二萬分精神護住面前屏障,其余眾人曉得茲事體大也出手相助。
    “東華……”鳳九緊咬著唇吞下破碎的嗚咽,她不想在這關鍵時刻叫他分心。他卻像聽到一般,身形微頓。
    濃郁的黑暗里漾起波瀾,虛空中毫無預警地浮現出一個淡金色的影子,仿佛是一棵樹的模樣。
    眾人心下疑惑,攸攸小聲嘟囔:“這棵樹好像見過……”成玉也講:“為何其中的波動有些熟悉?”
    而后,樹影一動,眾人只覺眼前一暈,被一股大力從虛空中推了出來。
    那一剎那,鳳九仿佛置身于煦陽高照的繁茂大樹下,清風盈袖,冷香在懷,頰邊帶著些微涼意,一個聲音蕩過耳際:“等我……”
    電光石火間,兩團強光已撞到一處,蒼穹似驟然迸裂,星盤被攪作一團,星辰的碎片不時劃過天際,四海八荒一陣劇烈震顫,沉悶的隆隆聲沿著地脈傳至遠方。
    因距離最近,尚未從時空轉換里穩住身形的眾人,被無形的沖擊推開老遠,耳邊俱是單調而尖利的嗡鳴,再聽不到其他。
    相隔須臾,再回神已物是人非。
    鳳九在一片死寂中直起身來,倉皇四顧,可宏闊天地中怎么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東華,東華——”
    她的嗓音不復清越,焦灼絕望的呼喊回蕩在曠野里。
    江河緩流,人聲漸起,八荒六合從巨變中醒過神來,不斷有人前來打探消息,見到一眾尊神在此,均恭敬地停在了遠處。
    一行人陪著鳳九跌跌撞撞翻遍了碧海蒼靈,石宮、靈泉、劍室、山林……
    雖經數度震蕩,這里仍有不少他們舊日的痕跡,唯草木花鳥殃及甚廣,無邊的佛鈴花海大半化了焦土,僥幸留存的也已零落枝頭,碾入塵土。偶有一兩片隨風揚起,卷曲的花瓣飄飄蕩蕩,停在一簇絢爛的鳳羽花前。觀景臺旁的石桌上放著支雕了一半的玉簪,鳳翎精致,威儀栩栩,只是尚未點睛,靈氣未聚,少了些許靈動。
    “……你讓它們飛近點,給我跳個百鳥朝鳳啊!”曾幾何時,她那般嬌軟地向他討好。她又拉著他的胳膊,攀上他的肩膀,“……我也可以跳給你看……別小瞧我,我跳舞也是極好的!”他深邃的目光投來,她便淹沒在無盡的海浪里。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山川猶在,斯人杳杳。
    鳳九抱臂坐倒在唯余完好的鳳羽花前,淚水滔滔不能自已,追來的滾滾和攸攸也上前摟著娘親哭作一團。
    事出突然,便是墨淵也有些迷茫,東華雖說無成算,卻并非魯莽之人,可這,便是結局了?連他都愣怔,遑論他人,一時間除了母子三人的哭聲周圍一片寂然。
    幾聲輕咳驟然響起,有些喑啞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受了什么委屈,哭得這般傷心?”
    空氣一滯,鳳九和小狐貍崽如聆天籟,猛地抬頭四處尋覓。
    紫芒閃過,眼前憑空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東華衣衫斑駁,傷痕遍布,卻眼神清明,神態平和,正淺笑吟吟望著他們。
    “東華!”“父君!”小狐貍和小狐貍崽們爭相撲過來,力道之大,將他也撞得退了一步。
    “我在,我在。”饒是他也微紅了眼。
    一家團圓,東華抱抱這個,摸摸那個,滿以為總該安慰到妻兒。誰知傷心的淚轉了喜悅的淚,哭聲反倒更是震天。
    小狐貍崽們發泄一通便好,鳳九像是要把多日來的焦心愁緒統統化為淚水,哭紅了狐貍眼不說,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全都交代在了東華的胸前,原本就不像樣的衣衫這下更是沒法看。她抽抽搭搭抱怨:“每次都這樣嚇人,我還以為,還以為……”
    東華只得低聲安慰:“不是說了等我,我自然是要回來的!”
    誰知鳳九根本不聽,只顧說自己的:“……你要是敢丟下我們娘仨,我就,我就……”她原想伸拳捶他,可見他身上斑斑血跡、少有完好,心下已是不舍,再抬眸遇上他濃得化不開的眼神,不知怎么心神一蕩,便咬上了他失色的唇。
    初時尚有些許狠厲,齜出尖牙重重磋磨,聽他淺淺吸氣又覺心軟,改了輕輕舔舐,一來二去倒糾纏出旖旎來。
    這回反是東華糾結,護著她的纖細脊背,趁著間隙道:“……小白,不如我們……”
    小狐貍磨出幾分火氣,不知哪里來的賊膽,一把摟過他的頸項湊上去:“別動!”那模樣,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咳咳,我說九丫頭啊,要不我們先走,回頭再來看你們!”
    老鳳凰略帶戲謔的話叫鳳九突然僵住,她越過東華肩頭偷眼打量,好么,四叔搖頭皺眉,折顏瞪眼看戲,墨淵轉臉輕笑,連宋成玉一臉八卦,兩只狐貍崽也沒落下,攸攸還特為上了樹瞧熱鬧。這臉是沒法要了!
    “夫人這般熱情我很喜歡。”東華在羞紅了臉的鳳九耳邊低語,“不急,咱們來日方長。”
    “嗯。”鳳九聽著他胸膛里沉穩的心跳,重新找回了存在的實感。既然臉都丟過了,也無所謂再丟一回,她索性躲進東華懷里不出來了。
    這一關算是過了吧?他們可以牽手走過歲月余生了吧?
    情深可抵歲月悠長。其實自從與他一起,她從不覺得歲月悠長,與他相伴相依的每一刻都如此美好,輕易便從指間滑走,但只要他們交握的手不變、相契的心不變,光陰也只是過客。
    滄海月明,閬苑星沉,等的從來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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