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謙氣得臉色青黑青黑的,將茶杯放在座上吹胡子瞪眼,明顯是想讓用這種方式讓蘇云卿知道自己錯了。</br> 然而蘇云卿卻是起身拍拍“你可是在責怪你父親?”</br> “我怎么會怪父親?這十個指頭都有長有短,一碗水端平談何容易?”</br> 蘇云卿淡然的放下茶杯,將杯中的茶水倒掉,又重新泡了一杯。</br> 看著她這嫻熟的手法,蘇謙就知道必定是不知道做了多少次。</br> 蘇家的女兒琴棋書畫不曾落下,可是這茶藝卻是無人肯學,今日看蘇云卿這般模樣,他不禁有些懷疑。</br> “你這是怪祖父?”</br> 過了許久,蘇謙這才問出口。</br> “不,我不怪祖父,祖父肩上扛的是整個蘇家,哪里還有心思管我這蘇家的小小一粒塵埃?父親將我嫁給二皇子,我雖說不喜,可卻也從未有過半分不愿,只因我是蘇家之人,受了這身份,姓了這姓,也就無權選擇,祖父明白,我亦清楚!”</br> 言語清晰,語氣干脆利落,蘇云卿說得坦坦蕩蕩。</br> “你這等想法,知道的有幾人?”蘇謙皺眉,問。</br> “會喘氣的,只有你我二人。”</br> 這話狂妄,霸道,聽了讓人心里堵得慌。</br> “你就不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m.</br> “祖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句話叫既往不咎您不知道啊?孫女這已經很痛心了,您又何必再往上面撒鹽?您應該向我學習,瞧瞧我……”說著,還不忘拍拍胸部,“我從前受了這么多苦頭您都沒有出手相助,眼睜睜看著我受欺負我都沒有記恨您,您怎么能抓著我的那點小事不放呢?”</br> 老實說,聽了這些膈應話,蘇謙覺得這孫女讓人心驚。</br> “閉嘴!”</br> 覺得蘇云卿的話實在噎人,老頭子也不想再同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br> 這姑娘是開竅了,可是他怎么覺得就是上天讓她開竅來堵自己的?臉色發青,咬牙切齒卻又不能拿她如何。</br> 只得伸手抬起一杯茶水,掩飾一下自己心中的無奈了。</br> “祖父,你臉色不太好哦!”</br> 蘇云卿低頭,睜著大眼睛,那叫一個無辜。</br> “這條老命遲早要被你氣沒。”</br> 蘇謙的肩膀,“都說宰相肚里能撐船,孫女方才那些話不過就是小舟罷了,相信祖父能承受的。”</br> “你……”</br> “每每想到如此,孫女對祖父您的敬仰之情就好比那滔滔不絕的長江之水……”</br> “你給我閉嘴!”</br> “是。”</br> 蘇云卿乖巧的低下了頭,一臉的委屈,好似在感嘆,這年頭,夸人都有錯了。</br> “都是孫女的錯,畢竟咱們還是有正事要說的。”</br> 蘇云卿又添了些碳火,手扶衣袖,將燒水的壺子提到碳火上,預備給蘇謙再泡杯熱茶。</br> “我知道您老恨鐵不成鋼,二叔和父親都是酷愛權勢之人,你若是想讓他們退出朝堂,必定是不可能的事情。”</br> 一語說出了蘇謙心中所想,這讓蘇謙有些震驚,還以為她不過就是淘氣聰慧了一些,誰知道對于朝堂之事,她竟如此看破。</br> “這種話,你可曾對別人說過?”</br> 蘇謙面色緩和了下來,嚴肅問道。</br> “孫女我又不傻!”蘇云卿微微震驚,好似在說祖父你是笨蛋嗎?</br> “不過祖父你放心便是了,只要右相還是溫家,柔妃還在受寵,咱們家依舊沒有嫡出,二皇子依舊得寵,賢妃還能和皇后抗衡,那這個左相的位置,就一定還在咱們蘇家。”</br> “如今天越城各大家族皆是小心翼翼,已經開始躍躍欲試的在挑選扶持之人,皇后身為三代元老之女,即便無所出也有著別人不可取代的地位和權勢。”</br> “賢妃有了二皇子,奈何家族勢力一般,可偏偏皇上處處表現出對二皇子寵愛至極。”</br> “祖父您覺得,這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帝衰,子盛,這一場戰爭早晚會爆發,屆時只要注意咱們蘇家自己的立場,必定能夠得到圣心,當然,不是因為皇上他喜歡咱們蘇家,僅僅只是因為他需要咱們蘇家。”</br> 位列丞相,蘇家在朝中的勢力自然不會低于其他家族,可是老爺子的擔心自然也有他的道理,經過蘇云卿這么一說,他倒也舒心了不少。</br> 只是心中的驚濤駭浪卻是難以平復,看著蘇云卿,眼中是隱藏不住的驚訝,顫抖。</br> 為官多年,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些平時只能想想的話如今被她這么一說出來,如何能不讓她震驚?</br> 一個十多歲的姑娘,一個以前在三個孫女中最為蠢笨的姑娘竟說出了這等話,不得不讓他感嘆,為何偏偏只是一個女兒,如果是兒子,多好……</br> 這般簡單的道理,她作為一個孩子都明白,為何蘇翔就是不清楚,削尖了腦袋往上擠的蘇翔,整天想著怎么利用身邊的人往上爬的蘇翔終究不明白,樹大招風,盛極必衰的道理。</br> 也幸好他趕回來了,否則還不知道接下來她能在府中做出什么呢!</br> 瞧瞧,這一家人都無視了她,她卻剛好以旁人的角度站在旁邊看戲,人人都說她蠢,卻不知道真正蠢的是自己。</br> “說幾句不該說的話,總比做幾件不該做的事讓祖父覺得放心吧!”</br> 蘇云卿嘴角含笑,獻殷勤似的給蘇謙倒了一杯熱茶,隨后一副好娃娃模樣乖巧的笑著,眼睛彎彎,這么一看,倒是有幾分可人。</br> “牙尖嘴利!”想了許久,竟只有這么一句話能形容此刻的蘇云卿。</br> “哎……祖父你也知道,我長得沒有大姐那般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若是嘴巴再不伶俐點,那豈不是太磕磣了嗎?有這么一個孫女,你得多丟人啊?”</br> “還未嫁就被休,還不夠丟人?”</br> “你既然明白,就應該體諒你父親,不該恨他……”</br> “我自然明白,蘇家只有一個,可是他的女兒卻有三個或者以后還有更多,我又如何會不明白自己的處境?”</br> “莫說父親,就算是祖父你做出任何抉擇,我都不會恨你一般,反之,我若是做出任何抉擇,自然也請祖父您別放在心上。”</br> 聽著蘇云卿的話,老爺子想說什么,終究還是化為一陣嘆息,起身搖搖頭,離開了竹園,可惜了這么一個孩子,終究是被閑言碎語毀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