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輪回殿。
此殿坐落于佛皇山之下,為陰間十八府所有亡魂輪回往生的最后一站。
一隊隊的亡魂絡繹不絕的跟隨著陰差或是靈僧前來,排著長隊都在殿前廣袤的區域進行著輪回前的最后等待。他們中的所有人除了驚嘆這輪回殿的雄偉之外,無一例外的都會下意識的看向佛皇山。但他們幾乎都是看過一眼就快速的低下了頭,來之前所有的引路人都會告誡他們。千萬不要妄自評論,否則輪回不保。
高聳入云的佛皇山是陰間最大的神山,只有老牌陰神和佛陀才知道,它在佛皇時代到來之前的名字---冥神山。
而讓亡魂們悄悄打量的并不是這座陰間的巍峨。而是那半山之上的一尊佛,一尊高逾千丈的巨大巨佛。
巨佛靜靜的閉目盤膝而坐,身后的神輪一圈一圈的散發著柔和的金光。那些金光將這整個佛皇山以及輪回殿映照成了一副金色的世界。沐浴在這片與自己常年所在的陰暗完全不同的金色海洋里,等待輪回的亡人們無不感覺到心中平靜淡然。
此佛名曰---地藏!
“陰陽劍……”低沉呢喃響起,地藏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參見佛皇!”下方還未踏入輪回殿的無數亡魂以及陰神佛陀見狀均是跪地虔誠參拜。
要知道,佛皇真身常年鎮守于輪回殿之上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睜開過眼睛了。
“接引…”地藏輕聲喚道。
“在!”
輪回殿之上的虛空突然破開一道光圈,從中踏出一位身著佛袍的瘦高男子。但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個身著佛袍的存在居然并沒有像其他佛者一樣光頭,而是留著長長的白發。
現身之后,他單手向地藏行了個佛禮。
一眾陰魂再度拜倒高聲道:“參見接引明王!”
來者正是接引明王謝必安,也是原屬冥王座下的頭號戰將主神白無常!
“孽鏡府,陰陽劍。查!”地藏言簡意賅道。
接引明王聞言一愣,隨即雙目露出復雜之色,隨后行了個佛禮道:“尊佛皇旨意,接引告退。”說罷一轉身踏入那光圈之內霎那之間消失不見。
地藏雙目古井不波的看著陰間那不知昏暗了多少歲月的天邊,仿佛想要跨越府域的無邊距離看破這冥府十八域。
“老友…終究還是回來了么……阿彌陀佛….”地藏緩緩看了一眼輪回殿之上漂浮著的那本巨大命書,此命書比十八府域主城之上懸浮著的那本足足大了十倍有余。
命書孕育即將完成,有的事…..已經沒必要了….
地藏緩緩的再度閉眼陷入沉寂。鎮守輪回主殿,腳下踏著輪回路,地藏又把那小極樂世界的入口設在了這佛皇山之上。
如此漫長歲月居然都沒有發現冥王的蛛絲馬跡,不得不說這位老友還真是藏的深吶….
…………………..
陽間,楊家老宅。
楊厚土懷著沉重的心踏入了熟悉的家門,原本熟悉溫暖的家現在已物是人非。只剩下了一座冰冷的老宅和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看著楊山林趴在自己盤膝而坐的肉身旁一臉疲憊的打著瞌睡,楊厚土心中五味雜陳。應該是寸步不離的看著自己肉身太累了吧。
對這突然冒出來的父親他心中不抵觸,但平心而論,也沒有那種親近的感覺。
家……已經沒了啊……
再次歸家他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的茫然,踏入修煉一途時日并不長,但卻仿佛如夢幻般走過了很長一段歲月。不過,這茫然只維持了片刻,他堅信
自己這一生的努力終究會將這份失去的珍貴找回來。
地師?不,這已經不是他的目標。他已踏入神途。若要重燃二老魂火,他必須要踩著無數惡神之魂方可到達彼岸。
他不再去看楊山林,只是輕輕將葛無憂依舊昏迷的魂魄放出之后溫柔的將其推入身軀,而后自己也魂歸其位。
參精之須效用非常好,楊厚土魂魄歸位之后立馬就與身體完全契合了,沒有出現上次的那種不適感。睜開雙眼,他緩緩起身將魂已歸位但耷拉著腦袋的葛無憂輕柔的抱起起身將其放到了床上。
看著小碗里還剩下些許參須殘片,但愿這些經過熬煮之后能足夠幫助葛無憂恢復吧。
“回來了啊!”楊厚土的動作雖輕,但也驚醒了一向警覺的楊山林。見自己小兒子安然歸來他驚喜的連忙站起身。
楊厚土不冷不淡的嗯了一聲,看著同樣緩緩睜開雙眼的楊黃天,他冷聲道:“你自己跟他解釋吧。”
說完端著碗走了出去,不管心里如何想,事已至此。照顧需要照顧的人才是他現在應該做的。
灶房就在隔壁,楊厚土點燃灶火熟練的開始添柴熬煮參片。坐在灶臺前,看著那熊熊燃起的火焰他不由得又有些晃神。
猶記得當初每次自己燒火奶奶做飯的時候都是楊厚土最快樂的時光,奶奶很是隨和,祖孫倆無話不談。所有的開心和不開心的事兒在這灶臺前就能聊很久。
而爺爺每次都是飯做好了喊半天才會杵著根拐棍慢悠悠的從堂屋走過來吃飯。不是嫌棄菜咸了就是湯淡了。每次奶奶受不了了就嚷嚷著讓他自己做飯,老頭子就不吭聲了。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這些平淡成長中的點點滴滴現在只能化作楊厚土腦中一幀一幀的回憶畫面。
陰生陽世,曾錯誤的認為一輩子會很長的他悔恨的抓扯著自己的頭發。原來,子欲養而親不待真的能夠痛徹靈魂。
“什么!!!”
隔壁屋里時不時傳來父兄兩人的聲音,楊厚土充耳未聞。這些與他毫無關聯。逆轉時光的能力連神佛都沒有,憤怒和指責只能舒緩情緒,屁用沒有!
甩了甩腦袋,將這一切哀思甩出意識。發生了這一切之后,楊厚土的心里已然一片冰冷。他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人,既然打定主意了要怎么做,那就沒必要過多的睹物思人。
有的傷痛只能放在靈魂深處,擺在心頭只能變成一塊絆腳石。
雖不是感性之人,但....他還是說服自己多在這思念中多停留了一時半刻。
直到想通之后,他才發覺整個身子軟趴趴的,近兩天未進食的他隨著傷痛的隱藏,這才發現肚子已經餓到不行。隨即起身去到屋后抓了只雞殺掉之后熟練的清理干凈然后丟到鍋里同那參片一起燉煮。
“飯沒煮。鍋里有雞肉,去吃點吧。吃完了沒什么事兒就….”楊厚土本想讓他們離開,但一想好像這里也是他們的家,頓了頓也就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隨便吧!不去理會他們就行了。
楊山林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一聲不吭。。
楊厚土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也沒吭聲,若是他真的念及父母的養育之情,為人子,此心傷理所應當!
端著參湯,楊厚土輕輕的將葛無憂攙扶起來小心翼翼的一口口為她服下。說來可笑,原本還有親有家的人,這一刻卻只有這一個剛愿意與他交往的女孩兒讓他感覺到熟悉和親近感。
此參湯果然神效顯著,剛服下沒多久,葛無憂便悠悠轉醒。
“我們...回來了?”看著四周的環境,葛無憂輕聲問道。
“嗯。回來了。”楊厚土看著她雙目中只有溫柔,這女孩兒為了幫他重凝二老魂體差點連自己都搭進去了,這份情楊厚土銘記于心。
“那爺爺奶奶...”
楊厚土微微一笑,道:“不礙事的,他們需要很長時間的修養。等到有機會了,自然就好了。”說完他又督促著葛無憂把剩下的參湯喝了下去,老母雞好找,可誰知道下一次再碰到那人參精是何年何月了。可別浪費了這奇物。
第二天清早,楊厚土與葛無憂按照慣例早起修行,每當經歷過一場戰斗,楊厚土都會覺得這清晨修行的平靜才是他一天之中最為沉醉的時光。而現在的他在此之中又多了一份迫切,對實力的迫切渴望。雖然他已邁入神途,但道修他仍舊不想放棄。應該說,只要有一絲對實力有所幫助的東西他都要去爭取。
“你們都恢復了么?”待二人收功從入定中起身,身后不知站立了多久的楊山林這才開口說道。
葛無憂轉頭見到是他臉上揚起一絲笑容,道:“放心吧楊叔叔,我沒事兒了。那人參湯沒了可惜了,下次我要是再碰上那個人參精肯定幫你多抓兩根胡子。”
拋開其他不談,葛無憂對楊山林是很親近的,畢竟兩家的關系擺在那兒。身為小輩,女孩兒總是比較討喜的。
楊山林對這葛家小妹是越看越順眼,如此乖巧又知孝道的女子看上了自己家孩子試問有那個父親不打心底里高興呢。雖然,自己這兒子對自己不是很待見。
“你們這次把事情做干凈了么?如果再發生類似的事,我怕找到我頭上來。”楊厚土面無表情的說道。
“厚土...”葛無憂扯了扯楊厚土的手臂示意他注意態度。她不知道二老實際的情況,所以對楊厚土此刻對父親得態度有所不解。
楊山林沖葛無憂笑了笑表示無礙。
“放心吧!孽鏡山已無活物,山神也已隨你到了陽間。所有經手過這件事的陰差我都已解決,正主與爪牙均已伏誅,不會查到我們這邊的關系。至少...現在不會。”楊黃天站在小樓的門前接過話答道。
“呵,果然辦事干脆不留一絲活口。”楊厚土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楊黃天聞言苦笑,他知道自己這弟弟又在諷刺他心狠手辣。但他沒有答話,畢竟自己的確做了。
飯后,楊厚土牽著葛無憂的手緩步走到了他家后面的小矮山上,雖然山不高,但山前山后整個楊家村的祥和靜美幾乎可以盡收眼底,著實一副醉人的田園風光。
“滿意么?”楊厚土低聲道。
此話并不是對葛無憂說的,但見他話音剛落。一個黑影緩緩的現出身形,這是那孽鏡山幫了楊厚土關鍵一把的山鬼。
山鬼現身之后并未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的景色臉上現出迷醉。他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看到過如此繽紛的世界了。
“大恩不言謝。此地,甚好。”雖然已經退為凡鬼,但山鬼還是忍不住張開雙臂狠狠的吸了一口這凡塵的清新。
執念已了....他身上的魂氣開始潰散。他緩緩轉過身對楊厚土再次報以感激的笑容,抱拳道:“小兄弟此生注定坎坷,山鬼在此愿你能夠大愿得償。不求笑看風云,但求坦然走過....就此別過,后會無期。。。。”
楊厚土看著山鬼如霧般消散的身軀臉上也是露出淺笑。神也好鬼也罷,時間是最殘酷的武器,到最后無非也是煙消云散。
“山鬼兄一路好走,這一生,注定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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