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通走后, 兩人都沒說話了, 逢寧靜靜地盯著面前的人, 不知道他又在動什么心思。
她頂著寒風(fēng)往前走。
江問不慌不忙地跟在身后。
感覺腳被什么東西軟軟地撞了一下, 逢寧低頭。
小黃狗汪汪兩聲, 濕漉著眼睛看她。
她一下子就心軟了。
蹲下身,逢寧重新把它撈起來。這次小黃狗沒再掙扎, 估計(jì)是認(rèn)出了她。
逢寧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轉(zhuǎn)頭問:“你帶狗去檢查了嗎?”
江問嗯了一聲。
“疫苗呢?”
“打了。”
逢寧決定原諒他剛剛幼稚的行為,她向他道謝, “行,謝謝你了。”
“不用謝。”江問淡淡地說:“我?guī)湍阏夜罚闱肺覀€人情。”
逢寧眉頭微微皺攏。
看她這個表情,江問眉一揚(yáng),“怎么,想賴賬?”
逢寧:“你想怎么樣?”
“我還沒想好,等考慮好了告訴你。”
逢寧猶豫半晌,還是答應(yīng)他:“好吧。”
江問滿意地笑了。
逢寧顛了顛手上的小狗,替它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那我把狗帶上去了。”
“我也去。”
逢寧停止了動作。
“狗是我撿來的,我需要交接一下。”
她說:“你最好適可而止。”
江問:“幫它洗個澡我就走。”
逢寧陷入沉默。
江問不要起臉來,她居然還真的拿他沒什么辦法。
僵持一會,為了小黃狗,逢寧還是妥協(xié)了。
兩人坐電梯上樓。到了家,她進(jìn)門。
稍微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打掃過,家里有點(diǎn)點(diǎn)凌亂,也無傷大雅。
她用遙控器開空調(diào),去臥室換了一身毛衣出來,看到江問還杵在門口。
逢寧一邊挽袖子,疑惑地說:“你進(jìn)來啊,站那兒干什么,來給我當(dāng)門神?”
江問掀了掀眼皮,“你沒給我拖鞋,我怎么進(jìn)去?”
“.......”
逢寧看著他半天沒言語。
她四處找了找,“我家里沒你能穿的拖鞋,鞋套也沒了,你直接穿鞋進(jìn)來吧。”
江問蹙眉,表示不情愿,“會把家里的地板弄臟。”
還挺有教養(yǎng)。
逢寧建議:“那你就穿襪子算了?我昨天拖過地。”
“我不要。”江問義正言辭拒絕,“這樣不雅觀。”
“......”
沒遇過比江問還難纏的人,逢寧有點(diǎn)不耐,往門口隨意一指:“那你走吧。”
江問無聲地看著她。
小黃狗不知道兩人在干什么,在逢寧腳邊蹲了一會,就去咬江問的褲腳。
她往浴室走。
江問轉(zhuǎn)身,摸到門把手?jǐn)Q開,說了句:“那我走了。”
逢寧有點(diǎn)詫異,回頭。
門被撞上,發(fā)出砰地響聲。
她探頭看了眼,玄關(guān)那已經(jīng)空蕩蕩,江問真的走了。
這人脾氣也是...夠陰晴不定的。
逢寧發(fā)了幾秒的呆。說不清是松了口氣,還是別的什么。
到陽臺上往下看了一會,沒看到什么。
逢寧去浴室放水,感覺水溫慢慢從冰到熱,正準(zhǔn)備把狗抱進(jìn)來。
門鈴聲被按響,逢寧擦了擦手,走到門口,“誰啊?”
熟悉的聲音傳來:“除了我還有誰。”
逢寧把門打開,望著去而復(fù)返的人,“怎么了?你不是走了嗎。”
江問:“我不能回來?”
逢寧:“......”
一眼就看見他手上拿的東西,逢寧反應(yīng)過來:“你專門去買了雙拖鞋?”
江問把臨時買的謝丟地上,嗯了一聲。
逢寧徹底無言了。
江大少爺終于如愿換上了拖鞋。像領(lǐng)導(dǎo)視察一樣,在客廳環(huán)視了一圈。
兩個人進(jìn)了浴室,逢寧找出個盆。江問把袖子挽起來,半蹲半跪。他腿長,在這個小地方有點(diǎn)伸展不開。
小黃狗有點(diǎn)抗拒洗澡,嗚咽掙扎著。
兩人一狗較著勁。逢寧單手固定住它的腿,拿著香皂搓泡沫。小黃犟著,另一只蹄子亂動,甩了她滿臉的水。
逢寧都?xì)庑α耍瑪[了下頭,用手背擦臉。明晃晃的照燈下,她眼睛亮亮的,還有水光。偶然一抬眼,江問也在回看她。
一愣,有點(diǎn)尷尬。
兩個人都同時停了下來,不太自然地把臉撇開。
花了半個小時,把狗洗干凈。逢寧找來吹風(fēng)機(jī),把毛給它吹干。完了用一塊大浴巾把狗包起來。
站起身的時候,忽然聽到咕咕的一聲。
逢寧動作一頓。
他們對視一下,她說:“你沒吃飯?”
江問也不尷尬,聲音低低的帶點(diǎn)抱怨,“沒吃啊,一直在等你。”
可能是錯覺,逢寧從他這句話里,居然聽出了點(diǎn)委屈的意味。
看了看客廳的掛表,她說:“那你去吃飯吧,這里差不多忙完了。”
江問:“吃什么?”
逢寧莫名:“我怎么知道?”
他理所當(dāng)然反問:“我?guī)е吩诤L(fēng)里等了你幾個小時,難道你一頓飯都不給我做?”
逢寧無話可說。
她把狗安置好,去廚房洗了個手。早上出門前下了幾個餃子當(dāng)早餐,鍋碗還泡在水池子。
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江問在外面打了個電話,進(jìn)了衛(wèi)生間。
“逢寧。”
江大少又開始喊她。
“又怎么了。”
逢寧舉著個鍋鏟出去,看見他的瞬間,聲音戛然而止。
江問赤.裸著上半身,單手撐在門框上:“你把剛剛的吹風(fēng)機(jī)收哪去了?”
逢寧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用鍋鏟指著他:“你這是在做什么?”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一點(diǎn)都不覺害臊:“我衣服都濕了,不能穿了啊,感冒了怎么辦?”
江問見她不理自己,又說,“你就想讓我難受對嗎?”
逢寧沒見過這么大還這么嬌氣的男人,“在一個單身女人家里脫衣服,這種是很危險的行為你知道嗎。”
江問:“?”
他說,“那你克制一下你自己,別對我有什么想法就行。”
“......”
臉皮這種東西就是鍛煉出來的,豁出去一次,剩下的就簡單多了。有生之年,逢寧居然也能被他噎的沒話說。
她定定看了江問一會,從口袋摸出手機(jī)。
“你不如把褲子也脫了。”
江問:“?”
逢寧冷笑一聲,舉起手機(jī),咔嚓咔嚓,對著江問上上下下拍了幾張。
他一個機(jī)靈,下意識捂住胸口。江問故作鎮(zhèn)定:“你干什么?”
“你不是挺能的嗎?”
逢寧前后搖了搖手機(jī),“你脫啊,最好脫光。我正好拍個全套,把你的裸.照和聯(lián)系方式一起發(fā)到黃色.網(wǎng)站上去,還能多幾個人欣賞,你覺得怎么樣?”
江問呆若木雞。
“吹風(fēng)機(jī)在客廳茶幾上。”
扔下這句,逢寧轉(zhuǎn)身回廚房。
十分鐘之后,江問穿好衣服出來,“你是我見過心腸最歹毒的女人。”
逢寧沒理他,矮下身,從冰箱里拿出來幾袋速凍食品。
江問說:“我不愛吃這個。”
逢寧抬頭看她一眼,把東西放回去,“餃子呢,吃不吃?”
“不吃。”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沒什么好氣,“那您想吃什么?”
“吃面條吧。”
“我家沒面條了。”
江問指揮她,“你用餓了么app,現(xiàn)在買,有超市外送。”
他吃面條還有諸多要求,不能太軟,也不能太硬。
逢寧耐著性子給他煮。
江大少爺靠在旁邊,神清氣爽地指揮,“鹽和醋都別放太多,比例控制在2:1吧。還有,我不愛吃姜蒜...”
終于,她不耐煩了,緩緩開口:“你再說一句?”
江問噤聲。
過了會,他小聲道:“你兇什么兇。”
鍋里的水煮沸了,算了算時間,逢寧用筷子撈面條:“你念經(jīng)念的我腦子疼。”
“我昨天幫你找狗,差點(diǎn)被車撞了。多說兩句話你就煩了?你就是這么感恩的嗎?”
他重復(fù)上次的賣慘戰(zhàn)術(shù),這次,逢寧絲毫不為所動,“說實(shí)話,你往道德制高點(diǎn)一站,我還真沒什么話能反駁你。但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從出身就待在道德盆地。道德綁架對我沒有用,你要是識相點(diǎn),就現(xiàn)在出去,愛干嘛干嘛,要是再像個蒼蠅在我耳邊嗡嗡嗡,別怪我不客氣。”
江問氣笑了。
逢寧慢吞吞補(bǔ)充一句:“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學(xué)過武術(shù)。”
江問:“......”
...
...
出于禮貌,江問吃東西的時候,逢寧就坐在對面陪他說話。
洗了澡的小黃狗懶懶地在四周逡巡著,走走趴趴。這個時刻,有些微妙。客廳的電視機(jī)正在放綜藝,餐廳的燈光是溫馨的暖黃色的,窗外下著細(xì)細(xì)的夜雨。
曾經(jīng)的點(diǎn)滴,好像從記憶里慢慢蘇醒。有幾秒鐘,久違的,陌生的溫暖侵襲上逢寧的心頭。
冷不丁,江問出聲,“你也想吃?”
逢寧回神,“啊?”
“你盯著我筷子發(fā)呆干什么?”
逢寧隨口說,“我困了。”
她打了個哈欠,“你吃完沒,吃完了就走。我要洗澡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
江問這次沒再作什么妖,默不作聲地,解決完碗里剩下的一點(diǎn)東西。
外面雨還沒停,逢寧給他拿了一把傘,“你到家了給我發(fā)個消息。”
江問在玄關(guān)口換鞋,點(diǎn)了一下頭。
把人送走,門落鎖。
小黃狗一搖一晃,在她腳底窩成一團(tuán)。
背靠著鞋柜,逢寧望著前方的吊燈發(fā)了會呆,她可能是又犯病了。
江問吵吵鬧鬧一晚上,她煩的不行。現(xiàn)在他走了,房間終于恢復(fù)寧靜。
明明和平時沒什么不同,卻讓逢寧覺得有點(diǎn)冷清。
夜深人靜。
好像太安靜了。
第二天是跨年夜。
明天是元旦,公司下午就給放了假。
逢寧被閔悅悅拉去吃了頓飯。
這位大小姐最近和柏宏逸蜜里調(diào)油,沒空來騷擾逢寧。今天柏宏逸在國外出差,趕不回來,她終于想起來逢寧。
閔悅悅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地多,絮絮叨叨講著些廢話,從包包講到鞋,她忽然想起什么事,“哦對了,等會有個跨年趴,一起去玩唄。我哥哥還有他幾個朋友,里面有個中美混血,又高又帥,你要不要認(rèn)識下?”
逢寧:“你上輩子是個媒婆嗎?有事沒事就想著給我介紹男人?我有這么饑渴嗎。”
閔悅悅撅嘴,眼巴巴看著她,“你知道人家平時閑嘛,沒什么好操心的,就只能操心你啦。”
她是個金魚腦子,提起這茬,忽然想起江問,滿懷期待地說:“你們倆有什么進(jìn)展沒?”
逢寧沒回答。
吃完飯,閔悅悅拉著她去逛附近的彩妝店。等閔悅悅刷卡的時候,忽然接到一通電話。
逢寧聽那邊說了兩句,皺了皺眉,“去哪?”
“我到了再告訴你,你人呢。”
她看了閔悅悅一眼,“今天算了吧。”
他聲音低了一個度:“算了?”
“我跟我朋友在一起。”
“那你欠我的人情,就今天還了吧。”
說完這句,也不給她拒絕的余地,江問掛了電話。
手機(jī)跟著震動了一下。
-61nfiawj:地址發(fā)來。
....
....
她們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門口。
江問來的很快。黑色短發(fā)有點(diǎn)凌亂,他穿著很正統(tǒng)的單排扣絨長大衣,掐了一點(diǎn)腰,里面是碳灰色的英式西裝,皮鞋干干凈凈。
他從遠(yuǎn)處走過來,引起旁邊女孩回頭。閔悅悅花癡地贊嘆了一聲,“好帥啊。”
等人到跟前,閔悅悅卻不肯放開逢寧的手,故意為難他:“什么呀,寧寧說好今晚要陪我的。”
江問站在那兒,先看了眼逢寧,才去看閔悅悅。他微瞇著細(xì)長的雙眼,笑了笑,“讓我插個隊(duì)?”
“......”
根本沒有抵抗,閔悅悅被他的笑容迷的原地投降,當(dāng)即就把逢寧交了出去,“行吧行吧,她是你的了,我不打擾你們過二人世界了。”
...
閔悅悅走后,只剩下兩人面對面,有點(diǎn)冷場。
江問遞了個東西給她。
盯著這張機(jī)票,反應(yīng)了足有半分鐘,逢寧遲疑著,“你這是干什么?”
他看著她的眼睛,“我就要你陪我一個晚上。”
逢寧起先沒懂。
接過來,把飛機(jī)票翻個面,看到上面的地名。
她懂了。
逢寧可能是中邪了。
她在檢票的時候緩過神來,反思著,剛剛自己怎么就頭腦一熱,答應(yīng)了江問?
她被他那么看了幾眼,好像所有理智都沒了。
重逢以后,他們彼此靠近,遠(yuǎn)離,再試探,又互相折磨。明知道兩人差不多就該到這了,明明心里早就做了決定。
她自詡有鋼鐵般的意志力,可是面對他時,卻一二三再而三地放任自己沉淪。
逢寧有點(diǎn)賭氣。
——跟自己。
從上海到南城,一個半小時的飛機(jī),她一句話都沒講。
直到機(jī)艙里開始播放,先生們、女士們,我是本次航班的機(jī)長,我們即將在南城機(jī)場降落,請您收起小桌板。機(jī)場地面溫度為2攝氏度,相對濕度...
逢寧把小窗戶的推板推上去,望著燈火通明的城市。溫柔的夜色里,璀璨的燈光像一條金色的河流,貫穿了整個南城。
看著看著,心里的抵觸情緒,突然全都消散了。
江問收起手邊的雜志。
飛機(jī)已經(jīng)開始滑行。
大概十分鐘,機(jī)艙門打開。他們在最前面,下去的時候被風(fēng)吹了滿臉。
冷空氣徹底籠罩下來,逢寧哆嗦了一下,原地跺跺腳,裹緊了外套。
她沒問江問,他在今天訂了兩張回南城的機(jī)票要干什么。
她也不需要問。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跨年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機(jī)場到市區(qū)大概半個小車的車程。
逢寧望著窗外熟悉的風(fēng)景,從口袋里掏出水果糖,遞給江問一顆,自己吃了一顆。
她轉(zhuǎn)頭,“我們?nèi)ツ模俊?br/>
江問回答:“不知道。”
又是一路沉默。
和八年前相比,南城沒有多大的變化。有的舊樓拆了,又新的建筑矗立,繁華依舊。
街上到處都放著歌,有賀新年的,有情歌。林俊杰在一片喜氣洋洋里唱著,笑著說愛讓人瘋狂......哭著說愛讓人緊張.......忘不了那個人就投降......
也不知走了多久。
“逢寧。”
她正盯著馬路對面的一塊可愛的熊貓石看,反應(yīng)慢了半拍,“啊?”
“上一次,也是走的這條路。”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來的如此突然。
可是,幾乎一瞬間,逢寧就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
江問聲音很淡,很輕:“那天下車以后,我一直跟著你。你踩了一下井蓋,我也跟著踩。”
“到最后,你都沒回頭。”
逢寧鎮(zhèn)定好心緒,出聲打斷他,“江問,這些都過去了。”
“對,早就結(jié)束了。”
逢寧心一抽,停住腳步。
他垂下漆黑的眼,重復(fù)一遍:“該結(jié)束了。”
互望著彼此,逢寧說:“所以...這就是你今天帶我回南城的目的?”
江問的目光直直鎖著她。
就在逢寧以為他要說什么的時候。
“你等我十分鐘。”
逢寧沒跟上他,“什么?”
“你在這等我十分鐘。”
只說了這句話,江問轉(zhuǎn)身走了。
...
...
寒風(fēng)中等了十分鐘不到,心漸漸平穩(wěn)的時候,他回來了。
逢寧雙手縮在袖子里取暖,看著江問一步一步走過來。
他走近了,她發(fā)現(xiàn)他的臉有點(diǎn)紅暈。
逢寧聞到股熟悉的味道,“你剛剛?cè)ジ陕锪耍亢染疲俊?br/>
江問歪著頭,跟她坦白,“我剛剛灌了一瓶茅臺。”
一小瓶的茅臺,他幾乎是一下子喝完。灌的太猛,太急。
從舌尖到喉管,辛辣發(fā)熱。
逢寧一愣,哭笑不得,有點(diǎn)無奈,“你是不是傻啊?喝酒干什么?”
他帶著脾氣說了句:“壯膽啊。”
短暫的安靜。
江問沙啞著聲音:“我先緩緩...”
逢寧:“你這是喝了多少,我需要送你去醫(yī)院嗎?”
江問搖頭。
她陪著他在地上蹲了一會。
酒精慢慢開始在體內(nèi)蒸發(fā),大腦開始慢慢沉重,江問有點(diǎn)虛晃。分不清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
逢寧四處看看,準(zhǔn)備去便利店給他買瓶水。正打算走,手被人拉住。
逢寧愣住。
他抓著她的手,借了點(diǎn)力氣,站起來。
等人站穩(wěn),逢寧想把手抽回來。
江問沒放。
兩個人的手都出了汗,濕濕地糾纏著。
“你干什么?”
逢寧清晰地感覺到,江問看著她,有一瞬間的猶豫。
然后,他扯了逢寧一下,把她整個擁入懷中。
逢寧掙扎著,“江問,你別借酒裝瘋。”
江問狀似小孩子耍脾氣,兇狠地說,“別動。”
兇完,又委屈地呢喃,“難受...”
喝多了的他,完全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她沒見過江問有這么脆弱的樣子。
逢寧不說話了,任他抱著。
仿佛得了某種默許。
兩個人就維持著這個姿勢擁抱著,靜止在熙攘的街頭。招來不少路人好奇的窺視。
..
...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問忽然說,“逢寧,我說謊了。”
路旁傳來喧鬧,她看著幾米遠(yuǎn)的樹,沒說話,聽他說。
“我說,我記得以前的事情,不代表我還在意。”
江問又說了一遍,“我說謊了。”
江問是真的喝多了。
逢寧想。
“去國外前幾年,我恨過你。我嘗試過去過新生活。我不敢讓自己停下,害怕又想起你,想起我們一起坐的公交車、你做的菜、蛋糕,你送給我的禮物,便利貼。任何一樣?xùn)|西,我都不敢想起。我怕我會后悔,后悔跟你提了分手。”
“你喜歡尼采,我逛遍了紐黑文所有的書店。我每次想到你,希望你過的好,也怕你過的太好。”
低到隱秘的聲音,有曖昧,有羞澀,還有摻雜了甜蜜的憂傷。
逢寧喉嚨哽塞。
“以前,我因?yàn)榈貌坏侥愕幕貞?yīng)而感到痛苦。那時候的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愛一個人可以這么絕望。你對我來說,放棄與否,都是折磨。”
那時,她淺嘗輒止,在岸上一動不動。
可他的愛已兜底,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江問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他故作輕松:“最后,我自作聰明,我慫了,所以我選擇了后退,我想忘了你。”
“別說了,江問。”
逢寧身子微顫,心臟猛地收縮,不敢再聽下去。
她害怕,可害怕,又隱隱渴望。
“我花了八年,我才想通,就算你沒我那么喜歡你又如何?”
逢寧看不見的地方,難以掩蓋的感情,在他眼里洶涌。
“和你分手以后,我覺得很輕松。但是往后的每分每秒,我再也沒快樂過。”
一句接著一句,江問醉到骨子里去了,呼吸沉重而灼熱。
逢寧撐著他身體的重量,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說的每一個字,就像刀,一筆一筆,刻在她心上。
江問眼眶赤紅,伏在她耳畔,輕輕地說:“逢寧,我愛你。”
她的心臟停了一下。
終于,搖搖欲墜的一滴淚,啪嗒一下,砸進(jìn)她的頸窩里,“從十六歲起,我就愛你。一直,一直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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