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止腦中“轟”的一下,感覺周身恥辱的血液都在如注上涌,她努力伸出手,幾乎要使出吃奶的力氣去推他的胸膛,然而,壓在她身上的男子力氣之大,她越是掙扎,對方越是將她狠狠地壓于地上動彈不得,柔止閉上眼深深吁了口氣,不得不重換成另一副懇求的表情:“殿下若是要用強,奴婢自然沒有反抗的余地,只是,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奴婢倒不怎么樣,殿下的一世英明可要毀于一旦了。”
“呵呵,英明?”
這番激將法不但不起作用,反而更加撩0撥起了劉子毓逗弄她的興致,他盯著她,呵呵一笑:“姑娘,你是天真呢還是假天真?要知道,在這宮里,本王要就地寵幸一名宮女何其自然,哪個饒舌的家伙敢說一句?再說了,本王的英明早就不知道有多爛了,我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什么?嗯?”說著,一只手將她的雙腕反壓過頭頂,另一只手沿著她的大腿慢慢往下,作勢去脫她的鞋襪。
柔止背皮一顫,她看著眼前男子那雙黑眸里折射出的冷笑,那冷笑中透出的輕蔑和殘酷,一時間,內心所有的痛苦、酸楚、絕望和憤怒像潮水般襲擊她的心臟。是了,她怎么忘了,上元那夜,他故意出宮逛窯子、故意以紈绔放蕩的形象來蒙混皇后的眼睛,以便更好地遮蓋他內心的算計和謀劃。她怎么忘了,那次壽宴上,他高高在上地坐在那兒,眼神冷酷,表情麻木,就像一個俾睨終生的旁觀者,欣賞著各種角色的表演和蹦跶,眼皮都抬一下。也許,對于他這種人來說,他的名聲,就是要越爛越好,越臭越好…可是,自己呢?自己又‘何德何能’,讓他踐踏至此啊?
冷毅的五官越靠越近,就在男子垂下羽睫,快要將他的唇貼上她的唇時,柔止頭一偏,一珠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滾落出來,滑到了地面。她再次倒吸了口氣,然后眼神寧靜地望著他,一字一頓道:“殿下,你不在乎您的名聲,可是,您也不介意這個屋子再多一個鬼魂嗎?”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此話一出,恍若一枚鋼針往他心臟一戳,劉子毓面色大震,眼神憤怒地盯著她。
“你再說一次!”
柔止不答,只是眼一閉,作勢將雙唇重重合上,劉子毓眼疾手快,急忙扼住她的下腭,怒道:“你干什么?干什么?”說著,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哼,本王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你至于這樣尋死覓活的嗎?真是個死板的丫頭!”
柔止理了理鬢邊散落的發絲,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瞅著他。劉子毓被她那亮晶晶的黑眼珠子盯得很不自在,煩躁地偏過頭:“行了行了,別那樣看著本王,好像本王真對你做了什么似的。”他豎了豎袍子的衣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轉過頭又斜睨她一眼,將視線落在她的胸部,冷笑一聲,諷刺道:“你放心,就你長的那樣,呵,就連一點兒高低起伏都沒有,就是給本王當搓衣板,本王還嫌割手呢!”
柔止臉刷地一紅,又羞又怒,又氣又憋,正想回他些什么,然而笨拙的腦子就怎么也找不出半個字眼、與此同時,一陣“吱吱吱”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往后一瞥,豁然發現一只肥碩的老鼠從墻壁洞口爬了出來。她‘啊’的一聲尖叫,腦海中驀然響起小時候被姓錢的那個男孩欺負的畫面,出于本能,趕緊閃身跳到劉子毓身后。
“呵,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
冷諷的聲音再次響起,劉子毓揚了揚眉,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得意地站了起來。柔止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只得咬了咬下唇,裝作沒甚意地走了出來,轉移話題說道:“殿下,如果別人找不到這兒怎么辦呢?”
劉子毓唇角微彎,也不理她,只是撿起桌上那只蠟燭,徑直朝老鼠爬過的洞口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柔止還是小心地跟了過去。
劉子毓也不回頭,只蹲下身檢查著老鼠爬過的洞口,慢悠悠道:“本王想過了,如果翻圍墻出去的話,明天整個皇宮朝野全都會當好戲來看,說真的,本王這個‘英明’倒是丟不起的。若是干等著讓別人找過來呢,也不是個事兒,哎,本王總不可能真的和你在這個地方無聊地呆上一晚…”
柔止點了點頭,正要問怎么出去,忽然,借著昏黃的燭火,她分明看見劉子毓的手在墻洞邊緣敲了敲,隨后,一陣嗆鼻的煙塵彌漫開來,原來,他已經輕輕松松取下了幾塊破舊的磚頭。
“看見沒有?這面墻壁正好通往外面,呆會本王從這里爬出去之后,你再跟著爬出來。對了,外面是個幽深的巷子,晚上基本沒人,放心,別人是看不見咱們的。本王出去之后就在外面等你,記住了嗎?”
他扔下蠟燭,指了指開大的洞口,然后俯下身,真的打算從這洞口爬出去。柔止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傻眼了:“爬出去?殿下你是說要從這里爬出去?”堂堂一個太子殿下,未來的儲君,翻圍墻會覺得丟臉,那么爬狗洞就不算有*份嗎?
仿佛意識到身后之人的心有所想,劉子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站了起來,目光在她臉上游離一圈,然后尷尬而惱怒地盯著她道,“丫頭,乖乖地給我閉上眼睛,再乖乖地轉過身去,告訴你,你要是敢偷看,本王定會命人挖掉你的眼睛,記住了嗎?”
柔止相信此人絕對是說得到就做得到,猛地眼一閉,迅速轉過身去。
劉子毓冷哼一聲,這才彎下身去。
柔止心中偷偷諷笑,不就是鉆狗洞嗎?有什么好看的,以為她稀罕想看嗎?然而,雖是這么不恁,但當柔止聽見身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時,她還是忍不住掩住袖口,“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她的眉毛漸漸豎了起來,一想起自己剛才被這個人那樣羞辱一番,想起自己還差點命喪在他的手下,她的背脊就像被冷風刺著骨頭,時不時掠過陣陣的寒意。
※※※※※
鬼屋的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兩天過后,一個星月迷蒙的夜晚,劉子毓策馬催鞭,著一身淡紫色錦繡夾紗便服,又來到了那家笙歌漫舞的煙花之地,倚紅樓。
“在下聽說皇上懶怠朝政,沉于后宮美色,一切朝政都交由殿下您打理,怎么殿下今天突然有空約在下出來了?是否朝中出了什么事?”
空寂的廂房,燈花閃躍,李磐一身青衫,案前放一棋局,一縷香煙在微風中裊裊回旋。劉子毓盤膝對坐,不疾不徐放下一子,正色道:“是有一件。”他嘆了口氣,續道:
“大概是按捺不住了,就在本王監國期間,明相立即煽動內閣數名大臣,聯名上了一道折子,以現在邊境太平、毫無戰事為理由,要求裁撤到萬國公手下的西北軍對半兵馬,以作屯田開荒之用。”
“裁軍?”李磐對著棋盤的空白處尋思一想,黑子落下,問道:“那請問殿下對此如何批復?”
“哎,就為了這事兒,所以本王這才出來和你商討商討啊!”劉子毓身子微向前傾了傾,說道:“你是知道的,自開國以來,萬氏身為地方公侯,坐鎮地方邊關,手握一方兵柄,幾乎沒成割據之勢,而且,先不說他是支持四皇弟的人,就說一旦我父皇龍御歸天,到時候本王親登寶座,他難免不會有什么叵測之心、說反就反!二則,他手上將領全都是他的親信舊部,只要那方大將軍印一出,這老賊不定什么時候趁勢北上,直搗京都,所以,本王的處境實在堪憂啊!”
“那么殿下的意思是…”
李磐正要問,劉子毓又坐直了身子,冷哼一聲:“所以,本王想過了,就像你以前說的,這姓萬的他就是把柴,這把柴只要有火,它一點就燃!既然他是早也反,晚也要反,不如本王趁他這把柴現在還沒燒起來,索性放手一搏,來個先、發、制、人!”
“殿下,您這不是要逼他反嗎?!”
李磐大驚失色,立即覺察到不對,劉子毓卻挑了挑眉,冷笑道:“怕什么?不就是撤掉他對半的兵馬嗎?再說了,他就是要反,難道本王養的那兩萬鐵騎都是吃素的?!”頓了頓,又豁然站了起來,將棋盤一推,高抬起下巴:“哼,再說了,本王這么些年的窩囊氣早就受過了,本王是實在不想再受下去了!”
李磐搖了搖頭,看來,這個太子終究是太過年輕,不免氣血方剛啊!遂放下一子,規勸道:“殿下,萬氏狼子野心,其心昭然若揭,但是貿然裁撤掉他對半的兵馬,不免操之過急啊!所以,在下倒是覺得,不如這么著…”
劉子毓豁然轉身,“唔?”
“在下以為,現在準是可以準了明黨這道折子,但是,也不用裁去他對半那么多的兵馬,而是緩行裁澈,少裁一點,或者,先將他手下的西北軍舊臣部將一點一點分化,慢慢剪除他的羽翼,讓他們彼此猜疑,再積極備戰…”說著,李磐便仔仔細細將如何分化他們的勢力,如何制造內部矛盾細細說了一番。劉子毓沉思不語,半晌,他才輕抬起頭,微抿的唇角逐漸揚起:“那么,后天的議…”
剛還要說些什么,忽然,房門外傳來一聲腳步的微響,劉子毓目光一凜,走過去將門一拉——
“殿下…”
娉婷站在門前盈盈而笑的,卻是倚紅樓的頭牌,柳香蘭。
劉子毓負手而立,輕瞇起眼看著她:“是你?你不在外面好好守著,來這兒干什么?”
香蘭禮貌福了福身:“是這樣的,奴婢見殿下今日獨自一人,身邊連個倒茶送水的人都沒有,所以…”她揚了揚手中的茶盤,莞爾道:“奴婢是特意給殿下送茶來的。”
劉子毓冷哼一聲,這才接過她手中的茶盤,吩咐道:“好了,茶既然送過來了,你就退下吧。記住,以后沒有本王的吩咐,不要擅自到這里來。”
“是,奴婢這就告退。”
香蘭輕咬下唇,臉上閃過一抹委屈,片刻之后,她還是微微一笑,大方地福了福身,很是恭敬地退下了。一旁的李磐看著她退下的背影,若有所思。
“先生,你在想什么?”
李磐趕緊回過神來,笑道:“哦,在下是想,說到端茶送水,為什么自上元那夜之后,就再沒見到過跟著殿下您的那位貼身侍婢呢?”
劉子毓一愣,這才想起他說的是那個叫薛柔止的宮女,他笑笑,將茶盤端至桌案,坐下來調侃道:“先生,聽起來,你好像很中意那位姑娘啊?”
“中意?”李磐一愕:“殿下,您何以這樣誤解啊?”
劉子毓不是滋味笑道:“是誤解嗎?因為本王記得,先生你好像問過她兩次了。”
“哈哈,原來如此。”李磐朗朗一笑,這才擺了擺手:“看來,殿下您是真的誤會了!在下問那位姑娘并不是您理解的那層意思,而是因為前年的冬夜,這位姑娘身上落了一樣東西正好被在下揀到。所以,在下是想,何時才能當面還給她…”
“哦?落了東西?什么東西?”不知為何,劉子毓心情居然莫名舒暢起來,于是,他又好心說道:“要不你交給本王,本王回宮之后幫你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