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貴你這……”老李氏說出不話來，剛想叫他起來，外邊李氏的聲音就傳來了。

　　“爹，娘，你們就答應了有貴吧！”李氏哭著也跟著跪下。

　　何大勇也跟著進來，他很是為難，但是開口道:“你身子不好，有個什么可不好，我在這陪著有貴就行。”說著何大勇也跪下來了。

　　李氏七年前懷的那胎最后生下來就夭折了，大夫不僅說李氏不能再生，而且還對身子有損，不能長時間勞累。

　　有貴一副孝順模樣，“娘，你不要這樣，你要是病了，我心里怎么好過？”

　　這一家人跪得整整齊齊的，這，這叫什么事啊！

　　老李氏頭疼，何老頭也覺得難受，但凡家里再富裕一些，也不至于這般為難。叫了也不起，只說求爺奶成全。

　　外邊的菊兒和杏兒聽見了哭聲，大著膽子進了屋子，卻看見哥哥爹娘都跪下來，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跪下。

　　李氏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女兒，菊兒杏兒那獨屬于少女的身姿印入她的眼中。

　　她想起了被賣掉的荷花！

　　李氏的眼淚不停地流，心里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盤算，兩個女兒，能不能換的五十兩銀子，若是能，家里只出五畝地便是了。那肯定是能讓老兩口松口，至于二房三房的意見，完全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菊兒已經和人口頭定了親，可是那家人，只肯出十兩銀子的聘禮，這在鄉下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但是還是太少了。李氏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銀子，但是她估摸著也不會少。

　　他們夫妻這么多年下來，加上自己的陪嫁，存了約摸著有十五兩私房錢的樣子。只要再想想法子，只要在想想法子就成。李氏就這樣撐著一口氣不放松，但是她身體本就不好，大悲大喜之下，暈了過去。

　　“娘！”

　　“媳婦！”

　　“大兒媳婦！”

　　幾個人忙慌得不行，連忙將人抱起放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的。

　　“還不快去請大夫！”老李氏嚴厲地說道。

　　悠悠轉醒地李氏卻拉住了老李氏的袖子，虛弱地說道:“娘，不用了，我這身子我自己知道，有這銀子請大夫，不如都就給有貴……”

　　“娘，你說什么！你這樣，我還不如陪著你！”有貴流著眼淚哭求道。

　　“還不去請大夫你是怎么回事？”老李氏發了火了，這兩個死丫頭還真等著她們娘不好嗎？

　　菊兒連忙慌慌張張出去了，留下杏兒手足無措的。

　　“我給娘倒水。”杏兒趕緊拿起水壺給李氏又倒了一杯水。

　　老李氏說道:“你一天說什么胡話呢，什么給有貴留著不留著的，他還沒娶媳婦給你生孫子呢，你就一天說些有的沒的。”

　　有貴復跪了下來，老李氏一看這情形，這心愛的大孫子。她拉都拉不起來有貴，不禁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何老頭。

　　何老頭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什么話也沒說，轉頭走了出去。

　　“唉，老頭子……”老李氏跟著追了出去。

　　楊氏從地里摘菜回來，大夫都開好藥了走了。

　　那邊孫氏已經在笑了，平時李氏裝病裝歪的，活該她身子真不好了。

　　“你說，他們這又是鬧什么？”

　　“這哪里知道？”楊氏不咸不淡地說道。

　　她最近在為有木相看人家，有木人老實本分。她想著媳婦一定得挑好一點，為這個正愁著呢。

　　“葵兒，今日又去采了些花草回來？”楊氏看著葵兒晾曬的東西，順嘴問了一句。

　　葵兒當下手中正在繡的帕子，給楊氏倒了一杯清熱解暑的花草茶。

　　她刺繡只跟著沈琦的娘學了兩年，只是會基本的針法，拿去換錢也行，不過葵兒也只偶爾做了自己和家人用。

　　“大伯母他們鬧得有些厲害了，奶還不讓我們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伯母又病了，我聽到幾句，仿佛是和有貴哥的婚事有關。”

　　楊氏蹙眉，這婚事怎么能商量成這樣？大嫂那個性子，不知道要挑個怎樣的媳婦才滿意。難道是有貴不滿意大嫂挑的媳婦？

　　“這張帕子給二哥做的，以后就不用我這個妹妹做了。”葵兒又說起有木，低低地笑了起來。

　　“口無遮攔，什么話都敢說。八字沒一撇呢，不過也快了，要不是有貴這邊等著，早就定下來了。”

　　“就偷偷說一下，也不會像有貴哥那樣，專程回來鬧一場。”葵兒不以為意。

　　“還是得去看看，你小人家的別去湊熱鬧了。”楊氏終于還是覺得心里不安。

　　“大嫂，這是怎么了？”楊氏一進大房門，就看到李氏頭上搭著帕子。

　　李氏臉色不是很好，將頭偏向一邊，沒什么想說話的意思，“沒什么，老毛病了。”

　　杏兒在旁邊不安的解釋:“二嬸，我娘她嬸子不爽，吃了藥，精神不好，有些累了。”

　　真不該走這一趟，沒得受人家的冷眼。楊氏瞧了瞧，也不便再待。

　　“沒事，讓你娘多注意休息便是，沒得累壞了，我過去你奶奶那邊看看。”楊氏對著杏兒說道。

　　“二嬸慢走。”

　　到了老李氏那，卻吃了閉門羹，這家里氣氛這樣怪怪的，楊氏沒了心情，等何大山回來又免不了給他說了一陣。那邊孫氏也在給何大林說這事，幾個人都有些困惑。

　　第二天一早。

　　“今兒先不急著下地。”何老頭拿出一袋煙絲裝上，平日里他是舍不得的。

　　何老頭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葵兒看了一下，大房眾人和老兩口都有些沒有精神。

　　“幾個丫頭帶著有榮出去玩去，收拾屋子。”老李氏給菊兒幾個指派了任務。

　　有榮不高興:“奶，我才不要和姐她們玩，有什么意思？我自己出去了啊。”

　　“出去小心著點。”老李氏只匆匆叮囑了這一句，有榮就高興地跑遠了，今天好不容易沒有被嘮叨，他還不趕緊跑。

　　“哎，慢點。”孫氏喊得有榮聽都不聽，讓她氣悶。

　　菊兒幾個自然收拾碗筷出去了，臨走之前，葵兒給了有進一個眼色，有進心領神會。

　　“娘，這是有什么事？”孫氏覺得奇怪，會不會和昨天的事有關？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大房的人，用袖子掩著嘴笑道:“要不等大嫂好點再說吧，這大嫂昨天不是還病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更該躺著去了。”

　　李氏臉色蠟黃，卻難得的沒有和孫氏針尖對麥芒，惹得孫氏看了她幾眼，這就轉性了不成？

　　“好了，咱們是一家人！有貴有進這些都大了，也該知曉些事情了。”何老頭發話了。

　　“有貴是咱們家長孫，本來早就該選個姑娘好好成親置辦，沒想到這耽誤到這個時候。”

　　何大山笑道:“是和有貴的婚事有關？有貴不小了，成親了以后，有木也要置辦了。”這話有貴沒有什么反應，但是有木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他爹，只能局促地動著手。

　　何老頭又吸了口煙，“沒錯，就是有貴的婚事。”

　　何大山看著這樣子，怎么說起婚事一點喜色都沒有？這有些不正常，但是他卻不想接話了。

　　“添丁進口的事情是好事啊，爹怎么這么不高興？”何大林問道。

　　“到時候婚宴上還可以讓我從別人那整些好東西，夠給你們長臉了。”

　　對于何大林說得這話，有貴只是翻了翻眼皮，沒有接住話茬。

　　“咱們有貴都是大小子了，大哥那會兒都有有貴了吧。”

　　“是縣里白掌柜的女兒。”

　　“啊。”剩下的幾房人都驚呼起來。楊氏和何大山看了一眼對方，又看了一眼明顯不怎么高興的何老頭，不明白這是怎么了，掌柜家的女兒，有貴這算是高攀了。

　　何大山聽到這，心里也覺得一動，白掌柜的女兒，這真是一條不錯的人脈啊。沒想到有貴這小子本事還不小，能有這樣的機會。

　　“白掌柜的在縣里一直打理胡記酒樓，據說后頭的東家是十分看重的。為人也老練，若是有貴真能娶了他女兒，那肯定是有的是好處了。”

　　何大林開口道，雖然自己做酒樓生意少，但是如果有這樣的關系，日后插一腳應該是能分到點東西吧。

　　李氏和何大勇都不住點頭，三弟妹一天胡攪蠻纏，三弟還是不同，出門了見識得多。

　　楊氏卻沒那么樂觀，“白掌柜家不光有女兒，還有兒子，哪里是那么好說話的。”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就算是要幫，也是去幫襯有貴的，到時候能有他們什么事啊。

　　她又說道:“看爹娘這個意思，是已經同意了？人家在縣城里好好的，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我們家呢……”

　　何老頭一敲煙斗，吐出一口煙來，說道:“我和你娘準備應下這事，老二老三，這事是我們老兩口答應的，你們也不要有什么意見。這事，不怪別人，怪咱們家自己，沒錢。”

　　楊氏孫氏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在煙霧繚繞的之間看到何老頭的臉并不真切。

　　而旁邊的李氏卻一改病容，竟然恢復了起來，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她又去推有貴，滿臉笑容。

　　“還不快給你爺奶跪下。多謝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