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靜喬給自己下注,頓時驚起滿城風雨,有贊她不拘小節,與民同樂,也有腹誹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錦王府里明眼人都瞧出楚靜喬跟何探花生分了。
身為人父,楚律聽說楚靜喬給何探花安排了一個外城墻外給工匠們分飯活計,就歇下了尋釁教訓何探花念頭。反復想了想楚靜喬性子,料到她不敢十分胡鬧,就經了石清妍嘴,告訴楚靜喬,便是當真面首三千也無妨。
這話若是旁人說出,就是挖苦楚靜喬意思;偏這話是楚律說,登時又叫楚靜喬又氣又惱又感動,為向楚律證明她一沒恨嫁二沒想男人,就越發每日早出晚歸,見天地外頭處理外事。
忙碌半月,一日楚靜喬去書房里請教何必問那些門面鋪子定價事,恰遇上了何探花,面色如常地跟何探花寒暄了兩句,道聲辛苦,就一門心思跟何必問請教銀錢上事,順便她還利用自己如今何必問眼中被何探花始亂終棄事可憐兮兮地從何必問手上要了幾個見多識廣老賬房替她去清查益陽府里賬。
楚靜喬太過平常心,平常心何探花越發心虛摸不著頭腦,于是終于一日何探花再不肯干那分飯活計,就對楚靜喬說道:“公主,你該出氣也出了,小生乃是探花,豈能一直給匠人分飯?”
“還請探花郎指教,你文比不過何必問,武比不得王鈺,有個賀蘭辭壓著,你也不敢自稱文武雙全。你能領了什么非你不可活計?”楚靜喬心平氣和地問,笑容十分真摯。
何探花一怔,不防楚靜喬這般問,便被問住,不甘示弱地問:“那請問公主有什么活計是非你不可?”
“眼下我做事就是非我不可,除了我,誰能全權代表錦王府?”
誰要是敢,那人豈不是要造反了?
何探花原當楚靜喬會被他問住,不防聽她答這樣順溜,不由地有些悵然若失。
那些瞅見楚靜喬與何探花湊一處,就伸長脖子等著看笑話人,沒瞧見楚靜喬傷心欲絕或者苦苦哀求,一個個心里訕訕。
至此,楚靜喬與何探花事就算告一段落了,一個繼續忙著干大事,一個繼續去外城墻外分飯。
于是好奇楚靜喬到底會花落誰家人,又將眼睛盯上了被楚徊一同賞賜給楚靜喬耿業。
只是,誰也沒有想過,楚徊這般舉措,后便宜卻是錦王府后院女人們。
來了益陽府后,那耿業瞧見緊跟著楚靜喬沒用――因為他壓根不能近了楚靜喬身,楚靜喬壓根不像傳說中那么好勾搭,于是他百般耍賴地叫楚靜喬因厭煩他直接免了他分飯差事后,就立刻“機靈”地掉頭去討好石清妍這丈母娘。誰承想,石清妍這丈母娘自生產后除了自己身段還有孩子,再不管旁事,沒功夫搭理他。
恰這時,耿業終于向錦王府眾人顯示出看似一無是處他到底是因何得了太后器重。
只見他先留留客天里幾日,這幾日里也不見他怎么理會德高望重賀蘭淳,也不見他去拜訪第一才子,只專一跟府里有頭有臉好事婆子說話,借著趙銘事跟趙銘家等管事相熟后,就開始大談特談宮里京中事,于是沒幾日,就有那無所事事又愛出頭孫蘭芝、竇玉芬兩大姨娘中翹楚大著膽子請了他去前廳說話,此時他不再提京里風俗宮里規矩了,而是拿了宮闈秘事來說。
這些閑著女人是愛聽那些小道消息,明知道不甚確切,還是心癢難耐地等著耿業再接著說下去。
一來二去,董淑君、蕭纖妤這兩個離家許久姨娘也動了心,也來聽他說話,至此,耿業就開始提起董家、蕭家等京中人家事。
賀蘭淳因聽說耿業說是閨房秘事,想起自己早先就是被老二蒙蔽才會誤會賀蘭辭,卻不知老二私底下人品究竟如何,于是便招來耿業問話。
不問不知,一問才知道原來他那二兒子看著老實規矩,實際上卻極為好色,眼下就借了京城一位國公名號包養了一個戲子,那戲子原癡心妄想有了胎就能進了賀蘭家,不想連著兩胎都被日日跟她溫言軟語賀蘭二公子偷偷下藥打去;而這事老二還不知,那國公醉酒之后早跟一群上不了臺面酒囊飯袋說了。
賀蘭淳見過了耿業后,耿業一時受了啟發,又不時提起何必問堂**如何如何,于是一直看不起耿業何必問就也露了臉過來聽他吹一吹,提起耿業時,就是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那篾片先生”。
直到此時,錦王府里頭就有了一個閑來無事去聽耿篾片胡扯慣例,茶余飯后,一群閑人自備茶水點心就去前廳里頭聽耿業胡扯去。
終于一日,這事驚動了楚律,楚律對耿家人十分不喜,因此閑來無事去了蒲榮院,榻上坐著歇息,看向那穿了一身略顯得單薄絲質衣褲拿了根繩子屋子里跳個不停石清妍,頗為輕蔑地說道:“不想自詡世家耿家里頭竟然出了個油頭粉面東西,油嘴滑舌,專愛追腥逐臭,也不知賀蘭大人、你知己到底去聽他渾說什么。只有太后那樣老婆子愛聽那些蜚短流長閑話罷了。”
耿業不是個十分聰敏人,不然他也不會連番錦王府里被打,恰是因他有些蠢笨,是以錦王府人才會不記舊仇地聽他胡扯。
石清妍一邊喘息著跳繩,一邊說道:“王爺去聽聽不就知道了,聽說耿篾片對旁人家后院陰私所知甚詳細呢。可、可見他是脂粉堆里混大。王、王爺要想知道誰家、不可告人事、也去聽聽。”
楚律不屑地哼了一聲,沉聲道:“耿家男孩兒就這樣。只是這耿篾片到底能胡說出些什么事?”
“你聽聽就知道了。”石清妍一個大喘氣,再提不起勁跳繩,撫著胸口灌下一碗茶,又說道:“要不,咱們去聽聽?”
“聽那些事做什么,這耿篾片就是個長舌婦。”楚律也納悶,為何這天下人都愛去聽跟自己無關事,比如,前些日子何必問跟他說宮里頭余君言被皇后將計就計地弄到后宮里頭偏僻地方去了,太后也不護著她,這輩子只怕再得不了寵;翠墨說趙銘隨著耿奇聲回府后,忽地一日聽到楚靜喬做了公主,又聽耿家上頭少爺嘀咕了一句什么,就離開耿家,做了白眼狼投奔廣陵侯夫人去了;昨兒個翠墨他耳邊又嘀咕著廣陵侯夫人肖氏被太后整治得大病一場,隨后這肖氏京里借著錦王府東風,又有趙銘這助力,終于住進廣陵侯府上房做正經老祖宗去了……對趙銘一事,楚律疑心趙銘是聽有人腹誹楚靜喬身世了,趙銘一向篤信耿氏是世間美好女子,深信耿氏對他這錦王爺用情至深,哪里會聽得進旁人污蔑耿氏不貞潔話,趙銘改投肖氏也情理之中,只怕因趙銘手上握了耿家什么事,肖氏借力打力,才入住了廣陵侯府上房。
“等我洗了澡,咱們一起去。”石清妍看楚律模樣就知道楚律也想知道眼下京城里人私底下過是什么日子,聽沉水、祈年說熱水準備好了,就準備洗了澡再去。
“你等等。”楚律忽地出聲,原來石清妍汗流浹背,那層薄薄月白衣裳此時幾近透明,只覺得滿室肉香四溢,偏她身上還透出一個模樣奇怪小衣來。
石清妍捂住胸口,笑嘻嘻地問:“王爺好奇這個?你來,你來我叫你瞧瞧。”說著,將楚律拉到她要擦洗屏風后,將外頭衣裳拉開了叫楚律看。
楚律見那兩個南洋貝殼一樣黑底繡著牡丹花短小“肚兜”將石清妍胸脯高高托起,詭異卻又誘人,一邊不屑地說道:“弄了這怪模怪樣抹胸做什么?”一邊拿了手去捏那分外高聳胸脯,心里不住地發癢。
“我如今跳繩呢,不弄了這個來,到明年就成奶娘了。”石清妍說完,又要打發楚律出去。
楚律收了手,抱著手臂笑道:“既然叫我瞧見了這個,就再叫我瞧瞧你怎么將它脫下來。”
“不給瞧,再過一個月等我苗條下來了,再叫你瞧。”石清妍說著話,又裹上衣裳,將楚律退出去后,才脫下衣裳沐浴。
楚律原是昨晚上就饜足,如今也不強求,貪圖鮮地多看了兩眼,就去外頭坐著,待石清妍沐浴洗漱完畢了,見她胸部高聳知道她又穿了那樣小衣裳,逼著她換了尋常肚兜子,才隨著她向外頭去。
才出了蒲榮院,就見巷子里孫竇董蕭四個姨娘領著十幾個丫頭,帶著幾個大大紅漆食盒過來了。
“你們這是去哪?”楚律蹙眉問。
他這么一問,孫蘭芝等人不敢回答了。
石清妍拉了拉楚律衣袖,心想耿篾片年輕,相貌好,又能說會道,又是伺候慣了太后女人堆里混出來人,這幾個春閨寂寞女人愛去聽他說話也情理之中。
“……去聽耿篾片說話,今日該說到,甘姑娘事了。”孫蘭芝鼓足勇氣說道。
石清妍詫異道:“怎么輪到她了?這是輪到賀蘭家事了?”
“……賀蘭家事昨兒個就說了,賀蘭家老祖宗出面叫人證明溫夫人事是子虛烏有,原是賀蘭家族里一個癡心妄想奪了家主之位后生造謠。又有人說賀蘭道長二弟已經被定下下一任族長了,宮里太后也聽說這事,就當著宮里妃嬪眾多誥命面問賀蘭家老祖宗是不是,只聽賀蘭家老祖宗說:‘老身年邁耳目昏聵,早已不管家事。敢問太后這話是從哪里聽來?待老身回家問一問二小子去。’”孫蘭芝繪聲繪色地學著賀蘭家老祖宗說話。
石清妍心道賀蘭淳當真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不聲不響,就逼著賀蘭家老祖宗不敢再堅持叫賀蘭辭弟弟做族長了,既然如此,那甘棠想來被人忽悠了一場,又要被打發回來了吧?
“是呢,據說太后想給賀蘭道長指婚,賀蘭家老祖宗也打著太極,推說賀蘭道長是方外之人,要不要還俗還得看他自己,又勸太后莫插手這事,免得被道家中人怨懟。”竇玉芬懷中抱著竇飛瓊說道,因她心里去見男子總要避嫌,天底下還有什么比得上抱上一個小孩兒能避嫌,“前兒個耿篾片還順便說了兩句咱們府上樓姨娘事,據說樓姨娘回京后,剛開始給京中樓家人送禮被退回去了。報應不爽,如今樓家人忙著給樓姨娘送禮,樓姨娘也甩了臉子拒不接受。”
“既然是甘姑娘事,王爺,咱們去聽聽?畢竟她可是賀蘭道長、知己小師妹呢。”石清妍心知楚律想去聽,畢竟耿篾片說這些話是為了給人湊趣,聽人卻能從中以小見大。
楚律也與石清妍一般心思,心知這耿業每常太后身邊打轉,又不務正業專一愛打聽旁人家內院之事說給太后逗趣,他說者無心,卻能叫聽者有意。
“走,去瞧瞧。”
“哎,”石清妍見孫蘭芝四人因楚律說去就臉色一變,笑道:“點心茶水準備可充足?”
“充足,各色瓜子杏仁核桃都準備好了。王妃不知,耿篾片夾核桃都是完整無缺。”孫蘭芝說道,心里有兩分想勸著楚靜喬干脆收下耿業得了,反正也不少他這一口飯吃。這耿業對伺候女人可是當真有一手,慣會做小伏低,恰是她心中面首頭號人選,雖品學有些差了,但被人伺候不就求個舒坦嘛,還要求什么品學。
“哼,不過是夾個核桃,這也值得炫耀?”楚律不屑地說道。
“王爺說是。”石清妍心說該叫楚律夾一個試試,又招招手,示意孫蘭芝四人跟上。
一行人施施然地向前廳去,到了前廳中,大抵是因耿篾片早早地預告了今日要說到甘棠了,于是這前廳上早早地就坐了人,竟是賀蘭淳、何必問二人雙雙過來了,石漠風、楚颯楓二人也。
這楚颯楓每常繞著賀蘭淳、何必問轉,他這倒是叫人不驚訝。
那許久不見石漠風出來,卻叫人驚訝很。
原來石漠風因覺愧對楚靜喬,就日日跟隨楚靜喬辦事,隨后見楚靜喬雖有些失落卻也不甚傷心,心里愧疚就慢慢淡去。又冷不丁地聽說楚靜喬問何探花能做什么獨一無二事,那才被妹子石清妍教訓羞恥心覺醒過來,于是忽地想起自己文不成武就傷心事來,暗道石將軍領著哥哥們征戰沙場,自己被石將軍敷衍一般地派到益陽府調查石清妍事。如今事情尚未查明白,又連番被戲弄,被拖著再拔不出這泥坑……林林總總細想一番,總想不出有什么事是非自己不可。
忽地一日聽說耿業這廝憑著嘴碎好會說人家閨房陰私惹得錦王府人人逗弄,就如醍醐灌頂一般,暗道自己并不需要文武之道上跟旁人比,仔細一想,不管日后石家與錦王府關系如何,石家里頭出來個石王妃,石王妃膝下又有三子,石家位置難免危險一些。既然他上不了戰場,為何不趁著第一才子、賀蘭淳都錦王府,跟他們學一些縱橫捭闔之術,如此也能成為平衡錦王府、石家關系獨一無二要緊之人。
因存了這心思,石漠風便去賀蘭淳身邊,有意說了些縱橫捭闔小故事給賀蘭淳聽,賀蘭淳聽了之后,便丟下一句“連縱離橫之道,據老夫眼下所見,運用得爐火純青之人便是你家石王妃。但聽耿篾片所言,那被你家王妃趕去京城廣陵侯夫人、管家趙銘、側妃樓氏,如今俱已經京城站住了腳,這其中未必沒有你家王妃功勞。”
賀蘭淳這一句話點醒了石漠風,細細回想,早先石清妍人病中,他過來探望時,她已經是陷入絕境,而如今,短短時日,她就錦王府睥睨群雄,鋒芒無人可及。雖有些贊成賀蘭淳話,但因與石清妍存了嫌隙,且自己又是兄長,若提出向石清妍請教,難免會被她恥笑。
于是就這么著,石漠風繼續賀蘭淳身邊耗著,又覺得石清妍是愛熱鬧性子,總會出來聽一聽耿篾片說話,于是每日里,他都要過來聽耿篾片說話,以求能“偶遇”石清妍搭上幾句話。
這會子見楚律、石清妍一行人過來,石漠風忙熱情地迎了過去。
石清妍不及訝異這石漠風詭異熱情,就被另一個熱情人嚇住。
只聽大家彼此見禮后,就有耿業親熱地喚道:“姑丈、姑姑,你們來了。”
“姑姑?我什么時候成你姑姑了?”石清妍好笑道。
這耿業雖不甚機靈,但勝臉皮厚,早先只當叫陛下、太后給他跟楚靜喬賜婚就夠了,如今連番見到那圣旨、懿旨錦王地面上不大管用,就立時改了態度,不敢再自持是太后寵信之人,堆著笑臉說道:“王爺是姑丈,王妃可不就是姑姑?”
“……有道理。好孩子,面若傅粉,口若含丹,果然相貌堂堂。”石清妍稱贊道,因有孫蘭芝等人引路,就要向屏風后去坐著聽。
耿業殷勤地伸出手要攙扶著石清妍過去。
楚律猛地咳嗽一聲,震得耿業忙收回手。
楚律心想這耿業當真將石清妍當年邁太后一般伺候了,竟然想攙扶石清妍,又瞥了眼耿業,眉心不禁跳了起來,暗道石清妍什么眼力勁,這怎叫“面若傅粉、口若含丹”,這廝是當真涂脂抹粉了。
“多謝姑姑夸獎,姑姑才生產不久,這身段已經恢復得這般好了。姑姑不知道,宮里頭楊妃生了孩子后,臃腫了不少,一日陛下御花園里溜達,看見一婦人,就問……”
“吭。我不是俗人,不用為了稱贊我就貶低她人。”石清妍說道。
耿業連聲說著是,心里卻不以為然,暗道這稱贊人好法子可不就是貶低另一個?“姑姑是不知道,陛下可是見了楊妃沒認出她是哪個,叫楊妃羞愧欲死,足足有兩月不敢出來見人。”親自送了石清妍去屏風后,又殷勤地斟茶倒水,瞧見孫蘭芝丫頭捧出一大盤子核桃來,就拿了夾子去夾。
“耿篾片,你出來!”楚律外頭坐定后,透過那將前廳一分為二屏風看著耿業模糊忙碌身影,心想耿奇聲好會巴結太后,也算他遭了報應了,有這么一個上不得臺面兒子。
“哎,姑丈,你等等。”
賀蘭淳、何必問相視一笑,心說這耿業果然是喜歡伺候女人。
“你找死!你出來!”楚律慍怒地喊道,心想這混賬進去獻什么殷勤。
被楚律連番催促,耿業終于出來了,出來后,卻是又給楚律等人斟茶,只覺得心花怒放,暗道古人誠不欺他,當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如今他當真憑借著三寸不爛之舌將楚律引出來了。
“姑丈身上荷包跟顧家五姑娘送給王家六少爺真像。”耿業開口道。
“胡言亂語,本王這荷包乃是王妃親手所做。”楚律昂然道,見眾人都坐著,唯獨耿業有椅子也不坐,心想這人當真污蔑了篾片先生這稱呼。
賀蘭淳、何必問卻是明白耿業這話是做引子,等會子就要引出甘棠事了。
果然,屏風后石清妍才因要約束自己不吃點心從竇玉芬那邊抱了竇飛瓊懷中玩耍,就聽耿業開始說了。
“王家六少爺跟顧家五姑娘是表親,王六每常向我們顯擺顧五姑娘送了他什么,又每常說他與顧五姑娘……”
“咳咳,這些且略去不提了吧。”楚律出聲打斷。
賀蘭淳原不耐煩聽這個,倒是無所謂,何必問也是見多識廣人,對這些略沾皮毛風流韻事也不感興趣。唯獨屏風后孫蘭芝等人要聽就是這些磨牙風流瑣事,是以屏風后孫蘭芝四個紛紛心想下回子不能帶楚律一起來聽。
“姑丈,這要略去就沒話說了。”耿業怔住,因早先只會小意地伺候太后,太后恰愛聽誰家姑娘不知廉恥成日跟人情呀愛呀地后倒了大霉故事,是以楚律不叫他說,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楚律見耿業怔住,便也愣住,半響醒悟到耿業這糊涂人只當賀蘭淳、何必問是來聽那些無關緊要風流瑣事,若叫他略去那些不提,這廝嘴里就沒話了。
“當我沒說,你隨意吧。颯楓,去里頭跟你伯母一同坐著。”楚律有些覺得楚颯楓每日過來聽耿篾片說話,待回了中洲府后,少不得要成為一個習慣了拈花惹草紈绔。
“是。”楚颯楓乖巧地聽了楚律話進到屏風后坐著,看石清妍逗弄竇飛瓊,就也伸手拿了身上玉佩引著她。
“每常說起他與顧五姑娘花前月下那些海誓山盟,一日,王六看見……”
“這王六跟王鈺王鏘是什么關系?”屏風后石清妍問。
“并無甚關系,兩家雖同姓,卻不是一家人。王妃不知這兩家姑娘間也有來往,早先王六家要替王六聘了王鏘大人閨女,王鏘大人拿著同姓不聯姻婉拒了。”耿業忙道,聽到石清妍哦了一聲,就又道:“王六瞧見顧五姑娘紅腫了眼睛,就憐香惜玉地一再追問,追問之下,顧五姑娘流光點點,好不可憐。王六拿了帕子替顧五姑娘揩去眼淚,寬慰道:‘你有話且告訴我,萬事總有我替你分憂。’見顧五姑娘還是不言語,又將手搭她肩頭,見她瘦削了許多,心疼地嘆息道:‘我已經許了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你還不信我么?’……”
“無恥之徒!”石漠風義憤填膺地說道,見自己打斷了耿業話后,楚律看他一眼,忙縮了頭,又見楚律眼神里是贊同自己這話,就舒了口氣,暗道這王六竟然一邊跟王鈺王鏘家說親,一邊許了顧家姑娘一生一世,當真無恥很,可恥是還拿了這些事出去炫耀賣弄。
“是呢,如今王六家借口顧家是非多,跟旁人家定親了。太后說這顧五姑娘活該!誰叫她沒事跟人私定終身呢!”
石清妍、何必問默契地隔著屏風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心說原來看似威嚴端莊太后私下就愛聽人家這些不可告人事。
“這是后頭事了,就說顧五姑娘聽王六這樣說,立時幽幽咽咽地傾訴說家里遭遇橫禍,只聽她說她父親許久不還家,回家之后,卻是將家里上好廂房交給一姓甘女人來住,菜饌錦緞,無一不精無一不美地往廂房里送,晨昏定省一般,日日流連廂房之中,據說那女人才來京城半夜病了,他父親關心情切直接拉了太醫進了姓甘女人房中。這還罷了,她母親也不是什么善妒人,只當是她父親領回來可意人,于是善解人意地請她祖母給那姓甘女人開臉,那女人反倒羞憤地說:‘甘棠雖不才,卻也容不得爾等這般輕賤于我。’但見甘姑娘花容月貌、我見猶憐,此時羞憤起來,就似風中海棠,花枝亂顫,又鬧著要立時出了顧家。顧五姑娘父親回家來,見此情景,當即打了顧五姑娘母親一巴掌,隨后又跟顧老夫人據理力爭,氣得顧老夫人臥病床,揚言要攆了顧五姑娘父親出去。”
“都知道顧五姑娘父親是顧漫之,你直說他名字就是了。”楚律插嘴道。
耿業卻是說話間又轉向屏風后給石清妍等女人續了茶水,然后就屏風里頭說道:“顧漫之當真是情種啊……”
“耿篾片,你給本王出來說。”楚律沉聲道,心道這耿篾片就是個無恥下流專門探著腦袋等著收集人家陰私然后向太后賣弄長舌夫。
自幼便被太后稱呼為小篾片,耿業被楚律連番當面喊篾片也不惱,踱著步子出來,自己喝了一口茶水,模樣也不似女人們面前那般做小伏低,又接著說道:“顧漫之當真是情種,就外頭租了院子叫甘棠住,然后自己為了避嫌,就去了門房里住著……”
“都避是什么嫌?”石漠風吃驚道,心說他被石清妍趕出去,古家為叫他們兄妹和好避嫌不叫他住情有可原,這顧漫之與甘棠都這樣了,還要用這樣掩耳盜鈴地避嫌?
“都不許插嘴。”賀蘭淳發話道,俗話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心知耿業話很不成體統,但他就想知道背對著他時,賀蘭家有什么齷蹉骯臟事,習慣了耿業一百句廢話里找到半句有用,此時他氣定神閑地繼續聽耿業廢話。
“自然要避嫌,原來這甘姑娘是要說給賀蘭道長做娘子。”耿業小心地看了眼賀蘭淳,見賀蘭淳平靜很,似乎是毫不意這事,“顧漫之替甘棠向賀蘭家遞帖子,又四處說情,總不能見到賀蘭家長輩。一日正值十五,花前月下,甘棠對月飲酒,憶起自己對賀蘭道長癡心一片,卻天不遂人愿,不能與他順順當當地共結連理,立時淚眼婆娑,門房里住著顧漫之出來勸道:‘深露重,甘姑娘且歇息了吧。’‘哎,歇息了又不知他能否入了我夢,與其癡癡等他入夢,不如一夜無眠。’但聽甘棠聲音如珠如玉,恰似大珠小珠落入我等心坎上。顧漫之再無話勸她,只能慷慨道:‘既然如此,顧某陪你不眠不休。’于是這二人推杯換盞,喝下一壇子金酒,然后……”
“然后事略去吧。”楚律出聲道。
“別呀王爺――”屏風后竇玉芬脫口道,醒悟到自己說了什么,就忙打住。
作者有話要說:石漠風很無辜地說~~~~葉家姑娘再怎么樣,都不能怪到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