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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紅妝嫁姨娘十一

    不管是楚徊還是楚靜喬,都明顯地覺察出彼此跟幾年之前不同了。
    楚徊心里略有些感傷,再提和親事越發(fā)會叫楚靜喬誤會,因此便笑道:“等你回京之后由著你去挑地方吧。”
    “多謝皇帝叔叔,皇帝叔叔回去后替我跟皇祖母說我想她了,還有余姑姑,告訴余姑姑叫她再給我寫信吧,我一個人益陽府,父王又總是……母妃是……”楚靜喬絮叨道,又端了茶盞遞到楚徊面前。
    楚徊低頭喝了一口茶盞里清水,笑道:“好。”聽到一點細(xì)微動靜,便側(cè)著耳朵看向那邊。
    楚靜喬也看過去,瞧見秦柔端著藥碗幾步之外站著,忙歡地說道:“我來喂皇帝叔叔吃藥。”說著,便走了兩步,到秦柔身邊端起她捧著藥碗便重回到楚徊身邊,拿起湯匙舀了藥吹了吹,便慢慢地送到楚徊面前。
    楚徊微微張嘴吃了藥,心里想著楚靜喬心思,半響嘆息一聲,楚靜喬喂藥空當(dāng)說道:“上回子見你給人喂藥,你喂是父皇,如今就輪到朕了。”
    楚靜喬微微抿嘴,說道:“皇帝叔叔別說了,些吃藥好起來吧。”說著,便又慢慢地給楚徊喂藥,心里琢磨著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楚徊對自己太好了一些,面上瞧著她這鳳崎郡主比宮里公主還風(fēng)光,照著石清妍想法,宮里公主還小,若提到和親,自己就該是頭一個;冷不丁地楚徊提什么公主、公主府,定是看著眼前局勢想利用自己呢;楚律定是不肯叫她和親,楚律雖不怎么搭理她,但就看早先說要她招婿話,就知道他就算不聞不問,也不會叫自己去了關(guān)外受苦;至于石清妍,石清妍也不會想叫她和親,不說日久見人心,只說石清妍費了心思教導(dǎo)自己,定不會叫自己輕易地就被人弄到關(guān)外去。既然如此,自己就先做了鳳崎公主,然后由著楚律、石清妍跟楚徊計較那和親事。
    秦柔怔怔地站幾步之外看著楚靜喬給楚徊喂藥溫馨場面,腦海里不住地回想著方才楚恒身影,心里有些悵然若失,多則是惶恐,唯恐楚徊因為早先自己將他認(rèn)成了瑞王便嫌棄她。醒過神來,便瞧見楚靜喬已經(jīng)給楚徊喂過藥,正慢慢地向外頭去。
    秦柔忙去收拾楚徊面前茶碗,忽地瞧見一只瑩白手握住自己手腕,抬頭看去,只瞧見楚徊將臉轉(zhuǎn)向楚靜喬出去方向,心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疑心楚徊是要秋后算賬。
    “郡主出去了?”
    “是。”
    楚徊又問:“郡主拜了王夫人為師?”
    秦柔點了點頭,醒悟到楚徊看不見,忙又道:“是,王爺替郡主說情,叫郡主拜了王夫人為師。”
    楚徊嗤笑一聲,心想甘棠能有什么本事,想著,便放開了手,繼而說道:“你先下去吧,叫了顧漫之進(jìn)來。”
    秦柔見楚徊放手,不由地松了一口氣,隨即忙端著藥碗向外去,到了外面,又叫了顧漫之進(jìn)來。
    顧漫之進(jìn)來后,忙道:“陛下,瑞王、錦王可愿意出兵?”
    楚徊搖了搖頭,隨即說道:“叫人盯著益陽府大軍,若是益陽府大軍有何異動,立時來報朕。”
    顧漫之吞吞吐吐地說道:“錦王叫大軍中一些將士街上扮作尋常百姓,因不知他此舉目,是以屬下一直并未來報。”
    楚徊也不知楚律要解了宵禁到底是什么目,聞言便道:“不管此事,只要益陽府大軍出了益陽府,便來報朕。”
    “是。”顧漫之回道。
    “那日錦王府西院轟鳴聲是如何一回事?”
    “……屬下無能,尚沒有查到。”顧漫之不甘心地回道,隨即亡羊補(bǔ)牢地說道:“據(jù)說是王鈺做出來玩意,王鈺口中又說跟石王妃有關(guān),因此屬下想,該是石王妃指點王鈺做。”
    楚徊瞇了瞇眼睛,心知不該疑心到石將軍頭上,但石清妍一介女流,怎會突然對弩機(jī)那般熟悉,尋常女子一輩子也不該見到那東西才是。待要追究,又覺眼下燕回關(guān)才是重中之重,至于石家藏有圖紙事,等到他回了京城再慢慢計較。
    正想著,忽地外頭又有了些動靜,不多時,耿奇聲手中捧著兩封信進(jìn)來,待進(jìn)來后,耿奇聲跪地上說道:“陛下,鐘將軍上次來信后,臣叫人親自去燕回關(guān)查明究竟,三日前鐘將軍又親筆寫信,求陛下派出救兵。”說著,由著顧漫之將信傳到楚徊手上,隨即又道:“另外一封,是石王妃寫給石將軍請教弩機(jī)里頭小部件,屬下費了好多力氣,才謄抄回了一份,待石家回信后,便能確定石王妃手上圖紙是不是石家所為。此外,屬下還發(fā)現(xiàn)一事……”
    楚徊不由地腦仁疼起來,伸手扶著后腦,只覺得手上鐘將軍信重比千金,沉聲道:“說!”
    “是。”耿奇聲膝行兩步,湊到楚徊身邊,低聲道:“屬下發(fā)現(xiàn)石王妃有些防著錦王爺。”
    楚徊紗布下眉頭舒展開,問道:“何以見得?”
    “回陛下,早先石王妃借口祭奠先王妃去了陵園一遭,隨即又偷偷摸摸地隨著喬郡主回府,害得陵園守將以為石王妃不見了,派人興師動眾地請了錦王親自去陵園搜尋。此后,錦王得知石王妃人王府,便停止去找。之后雖沒人再提此事,但王妃卻出人意料地將身邊陪嫁丫頭送了一個去錦王書房――據(jù)臣錦王府這些時日所見所聞,石王妃身邊丫頭是不肯近身伺候錦王,是以此事蹊蹺很,況且還有石王妃要闖西院事,一件件加起來,臣以為,這錦王與石王妃絕非表面上那般和睦,兩人定有嫌。”
    楚徊聞言,微微一笑,說道:“狡兔死走狗烹,想來石王妃手上圖紙已經(jīng)交出去了,對三哥而言再無用處,什么樣嫌隙比得上要害了某人性命?”
    耿奇聲聞言,立時會意道:“臣領(lǐng)旨。”
    “……不可當(dāng)真?zhèn)耸蹂悦!背裁嗣约貉劬φf道,倘若當(dāng)真是石清妍放了火,不能這般容易地放過她。
    耿奇聲一時看不明白楚徊心思,于是又答應(yīng)了一回,瞧見楚徊有些熟練地拆下紗布看信,心知勸不住,便知勸了兩句,便由著楚徊去。
    鐘將軍這信錯字連篇,文理不通,楚徊看了,便知鐘將軍寫這信時候定是心浮氣躁,這心浮氣躁,可是領(lǐng)兵大忌。
    “陛下可要請了錦王、瑞王來商議?即便不請錦王,瑞王他……”
    “瑞王那個滑頭,耿愛卿以為他會肯派兵?”楚徊輕笑一聲,因瞇著眼睛疼痛不已,便將眼睛緊緊閉上,半響說道:“叫余將軍去臨近幾省借兵,以備萬一。”
    “是。”耿奇聲答應(yīng)著,暗道如今這形勢,便是勸說了楚律出兵,準(zhǔn)備一番輜重,只怕也來不及了。
    耿奇聲出去傳了話,待余笙進(jìn)來聽楚徊細(xì)細(xì)交代后,便又叫人尋了趙銘家來,見了趙銘家,便問道:“王妃從留客天跟著王爺出去后,兩人可起了爭執(zhí)?”
    趙銘家訕笑道:“小忙著叫人準(zhǔn)備五王爺洗塵宴,并不知道這事。”
    耿奇聲說道:“去打聽打聽,聽說趙銘回了耿家了,待年后我便將你們一家贖出來,叫你們一家京城團(tuán)聚去。”
    趙銘家早聽石清妍說過若是趙銘不親自來贖,他們一家甭想離了錦王府,因此聽耿奇聲這般哄騙她,便堆著笑臉答應(yīng),心里卻頗有些不以為然。如今她錦王府里還算得重用,倘若回了耿家,定然成了個下等婆子。
    瞧趙銘再無其他吩咐,趙銘家便趕緊出了留客天,向蒲榮院去,待進(jìn)了蒲榮院,聽說楚律跟石清妍還屋子里,便連沉水、祈年等人也被攆了出來,于是不敢冒然求見,便門房那里喝茶等著。
    屋子里,楚律坐里間椅子上,靜靜地看石清妍自己將滿臉脂粉洗去,手指敲書案上,琢磨著既然不用為燕回關(guān)操心,便該多為益陽府謀劃,盤算著,瞧見石清妍已經(jīng)洗好了臉,便開口道:“王妃終于見到了五弟,王妃覺得五弟如何?”
    “瞧著五弟小日子過太美滿了,美滿叫人打不起精神來。”石清妍說著,伸手拍了拍鏡子里自己臉,扭著身子鏡子里照了照,隨即回頭指了指自己胸口挺胸問楚律:“王爺瞧我這是不是有什么變化了?”
    楚律心說這人有病,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因她問肆無忌憚,便也回得不遮不掩:“倘若王妃看過春宮圖,就該知道我們男人對奶孩子地方是沒多少興趣。”隨即便又輕輕敲著桌子,心想石清妍話真真假假,但跟她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些事,先是樓晚華后是吳佩依,甚至還有楚靜喬,不論男女,石清妍都是不喜歡那些過得好人――楚徊雖說是皇帝,但他日子未必順?biāo)欤?xì)說起來,楚徊當(dāng)真是從小就沒楚恒日子過得順?biāo)臁H绱艘菜闶鞘邋觞c,只能利用這點,這樣才能叫這硬心腸女人動心,于此也免得她日后每每招搖地四處閑逛。
    石清妍怔住,伸手自己摸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暗道自己上輩子瘦骨伶仃,成了石清妍之后也是病病弱弱,好不容易身子壯實一些豐滿一些了,卻原來這世道人不欣賞這個,細(xì)想想跟楚律床上那些事,又捉摸不透他這話是不是假。
    楚律瞧著石清妍神色跟早先見過楚徊之后截然不同,心知她對楚恒是沒什么念頭,也懶得去吃什么歪醋,暗道這歪醋合該等著今晚上裝醉之后再吃。想著,便又起身徑直要出去。
    石清妍忽地攔住楚律,笑嘻嘻地說道:“王爺說臣妾沒見過,那想來王爺是見多了,王爺可否賞賜臣妾一兩幅,叫臣妾開開眼界。”
    “你看那玩意做什么?”楚律蹙眉道。
    “干一行愛一行,臣妾想討王爺歡心。”
    楚律冷笑道:“王妃未免想多了,這等淫巧之事,就留給姨娘們吧。”
    石清妍伸手抱住楚律腰,伸著一根手指仰頭道:“那就一幅好了。”
    楚律陰沉了臉,又想這等得寸進(jìn)尺女人果然不能給她好臉色,冷笑道:“王妃究竟是要干哪一行?相夫教子哪里用得著那個?”說著,伸手推了下石清妍。
    推了一下后,就瞧見石清妍輕飄飄地歪百寶子上后順手將一個青瓷花瓶推倒,楚律不由地皺起眉頭,心道除了得寸進(jìn)尺,她還敗家,想著,便冷著臉出去了,出了門,瞧見沉水、祈年等人惶恐地看他,暗道定是方才動怒聲音大了一些,“好好照看王妃,莫叫她再往前院去。若王妃去了,本王絕不饒你們。”說著,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趙銘家門房里瞧見了,暗道此時石清妍定氣頭上,況且這也不是什么要緊事,自己且去回了耿奇聲就是,想著,便趕緊出了蒲榮院。
    沉水、祈年幾個進(jìn)了屋子,瞧見地上碎著花瓶,便都有些惴惴地看向石清妍。
    沉水說道:“王妃不該去留客天,畢竟那邊雜人太多。”說著,小心翼翼地看著石清妍臉色,見她臉上淡淡,越發(fā)擔(dān)心起來。
    祈年也勸道:“王妃,王爺他……”
    “外頭來打聽消息人多不多?”石清妍問道,瞧了眼地上那只花瓶,心道對不住了,誰叫你是一堆花瓶里不值錢。
    祈年會意,立時說道:“王爺每次來蒲榮院后,總有人來打聽消息,這次趙銘家來了,之后只怕姨娘們那邊也要叫人來問幾句。”
    “就說王爺生氣了,不許本王妃再出了蒲榮院。”石清妍扶了扶頭發(fā)。
    沉水也明白了石清妍意思是叫后院女人知道楚律小題大做地吃醋了,既然吃醋了,那定是十分愛惜石清妍了,忙道:“奴婢明白了。”
    石清妍點了點頭,又瞄了眼沉水、祈年胸口,見這兩人穿著夾襖,也看不出胸口如何,便又收回視線,暗道這世道跟其他女人容貌上較量,只能比一張臉了?想著,摸了摸自己臉,瞧著天色還早,便催著沉水弄了飯菜來,準(zhǔn)備吃了飯便去床上睡個午覺。
    待到傍晚,沉水將石清妍叫醒,一邊指點醉月、祉年給石清妍換衣裳,一邊說道:“王妃,留客天里那位也要赴宴,王爺傳話來,叫王妃領(lǐng)著郡主、姨娘們蒲榮院里吃一吃,略心意就夠了。”
    石清妍點了點頭,因不出蒲榮院,便也懶怠再挑衣裳,只穿戴整齊,便等著楚靜喬等人來了之后開宴。
    沒叫石清妍等多久,楚靜喬等人便來了,楚靜喬領(lǐng)著楚靜遷、楚靜徙一同過來。
    楚靜徙因跟石清妍熟了一些,便數(shù)落地奔到石清妍身邊,自己爬上榻坐著,手上拿了一枚玉佩給石清妍看,說道:“五叔給。”
    石清妍瞅了眼,便看向楚靜喬,詫異道:“你五叔都見過你們了?”
    楚靜喬回道:“中午時候五叔就見了我們,給了我們禮物。”
    石清妍想問一句她呢,但終歸忍住了沒問,心想這楚恒見過了楚靜喬還要正式再見一次,怎就沒再正式來見過她?雖說對楚恒沒什么小心思,但看多了楚律,有空養(yǎng)養(yǎng)眼睛也好。
    因心知這宴席只是跟后院女人們一同吃,石清妍便有些敷衍,瞧著宴席蒲榮后頭花樓里擺,便去了那邊,有些敷衍地坐榻上細(xì)嚼慢咽嘗著菜。
    下頭吳佩依是早定下將來要姓陸人了,因此她吃得很是坦然。其他女人卻不是這般心思,比如秦柔,秦柔一心盤算著自己前程,便有些魂不守舍;至于孫蘭芝、竇玉芬,這兩人是自覺已經(jīng)討好了石清妍,瞧著石清妍得楚律歡心便高興,雖許久不曾侍寢,但除了侍寢,要后院里風(fēng)光法子多是;董淑君因吳佩依將嫁,心思越發(fā)沉重,雖心知自己是不能似吳佩依這樣改嫁,但不免還是存了一些妄想;石藍(lán)婕也知道楚律生氣地從蒲榮院出去事,她與其他女人一樣,甭管心里盤算著什么,都知道這會子不能惹了石清妍,一樣是生氣,因吃醋生氣便跟其他生氣不一樣。
    石藍(lán)婕此時看著有些“怏怏不樂”石清妍,她眼珠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越看越覺得自己跟石清妍相貌相似很,暗道眼下無人替自己做主,石清妍心腸又那般冷硬,自己合該多為自己計較一番,眼神飄到宓兒身上,便示意宓兒去打探一番前廳事。
    宓兒會意,裝作去小解,便繞出了蒲榮院,奈何這分了院子后府里就幾條能用路,出去后難免撞上五六個人,萬幸她還算機(jī)警,勉強(qiáng)應(yīng)付過去,便內(nèi)儀門后暖閣里等著,等了許久,興許是今日宴請人身份不同,守衛(wèi)比往日嚴(yán)厲了許多,許久也等不到她收買媳婦過來傳話,于是便只能回去,回去了,小心地看石藍(lán)婕一眼,見石藍(lán)婕略有些失望地看她,心里又不甘心起來,轉(zhuǎn)而又去了蒲榮院門首跟留那邊小丫頭們說話。
    到了酉時三刻,天上便飄起了****雪花,一朵朵雪花大紅燈籠映照下翩然落下,越發(fā)叫人覺得冷。
    石清妍素來怕冷,因此聽人說當(dāng)真下雪了,便先離了席,其他人因怕這宴席攪擾到石清妍,便也識趣地相繼退出。
    待到了戌時二刻,人便全退出去了。
    石藍(lán)婕不甘心被石清妍這般冷待,便留到后,等到?jīng)]人,就去了前頭堂屋里,瞧見孫蘭芝、竇玉芬二女才從這堂屋里出來,就由著沉水替她傳話,略等了一等,就聽沉水出來說道:“石秀女,王妃累了歇著了,有話改日再說吧。”
    石藍(lán)婕忙笑道:“我琢磨著就要過年了,不知王妃姐姐給京里送了年禮沒有?我才給母親做了兩條抹額,還請姐姐替我一并捎帶回去。”說著,嗓子有些癢,便拿了帕子遮著唇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沉水聞言,便又笑道:“年禮事歸郡主管,王妃不過問這個,石秀女去問一問郡主吧。”
    石藍(lán)婕心又沉了下去,心想自己從進(jìn)了益陽府便不停地討好石清妍,她卻半點好臉色也沒給自己……想著,不由地惱恨起來,越發(fā)覺得石清妍不念姐妹之情,面上端著笑離去,心里不甘心就這般錦王府沉寂下來,盤算著如何才能挽回如今局勢。
    心神不定石藍(lán)婕也沒留意到何時宓兒又到了自己身邊,聽她開口時才看向她。
    宓兒低聲道:“姑娘,王爺醉了正被人扶著來蒲榮院呢。”
    石藍(lán)婕聞言,眸子閃爍起來,便伸手扶著宓兒向門外去,暗道楚律因吃醋生了石清妍氣,自己容貌又跟石清妍那般相似,醉中楚律多半會將自己看成石清妍……倘若他有一絲清醒,興許他想著要找回今日臉面,會為了要激石清妍吃醋跟自己……臉龐因心里羞人想法緋紅,腳步卻如心意一般不肯慢下一步。
    待出了蒲榮院門,石藍(lán)婕領(lǐng)著宓兒不向后頭去,反倒又向前頭走了幾步。
    遙遙地看見楚律被翠墨攙扶著,想起翠墨上回子提醒自己要自稱婢妾事,疑心翠墨對自己有偏見,饒是如此,依舊迎著過去了。
    楚律裝作酒醉,依靠翠墨身上步伐凌亂地向前走,透過飄零雪花看見一主一仆迎了過來,先未看清楚,只心里嘀咕著石清妍怎這般好心親自來迎?待細(xì)看,瞧出是石藍(lán)婕,心里因看錯有些不耐煩,便借著裝醉徑直向前走。
    石藍(lán)婕到了楚律面前,自自然然地關(guān)切道:“王爺您怎地了?”
    楚律嘴里含含糊糊,手指翠墨身上掐了一下,示意翠墨打發(fā)了石藍(lán)婕走。
    翠墨忙慌說道:“回石秀女,王爺吃醉了酒,要趕去歇息呢。”說著,示意石藍(lán)婕別攔路。
    石藍(lán)婕心道翠墨當(dāng)真是奴大欺主,竟然一而再地不留她臉面,焦急道:“這樣冷天怎叫王爺喝了那樣多酒,你怎么也不勸著?”說著,因瞧翠墨吃力,便要幫著翠墨攙扶楚律。
    翠墨心說宴席上是那么兩位,誰敢勸著?想著,便要扶著楚律避開石藍(lán)婕,才扶著楚律動了一下,忽地就覺楚律沖著石藍(lán)婕那邊發(fā)力,忙善解人意地將楚律推向石藍(lán)婕。
    石藍(lán)婕原是瞧見翠墨扶著楚律避開她,因此便收了手,此時冷不防楚律壓了過來,一時大意便被壓得一個踉蹌,隨后雖有宓兒扶著,卻還是被那股力道推倒地上,后腦砸地上,雖有雪墊著,卻也叫她后腦一木。
    翠墨機(jī)靈地半道就將楚律扶起,沖愣住宓兒笑了笑,便又扶著楚律向前走,待走開了一些,便竊笑道:“王爺實太不憐香惜玉了。”
    “求仁得仁,石秀女求就是這個。”楚律裝作酒醉含含糊糊地說道,腳步蹣跚了兩下,待進(jìn)了蒲榮院,瞧見沒人來接應(yīng),沉水、祈年等人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站廊下看著就似看熱鬧一般,心里火氣上來,暗道自己還算是什么王爺?雖火氣上來了,卻還記得事有輕重緩急,由著翠墨一個人將他送到堂屋里,然后裝作醉眼朦朧地看終于翠墨走后出來石清妍。
    石清妍早睡下了,是以此時她是裹著大氅出來,出來后,便邁著小碎步走到楚律面前,低聲問道:“王爺?”
    “父皇――”楚律含含糊糊地喚道,隨即苦笑一聲,“父皇到底是哪里看孩兒不順眼?”
    石清妍眼皮子一跳,又看沉水、祈年幾個丫頭唯恐楚律就后亂性對她們做出什么事都遠(yuǎn)遠(yuǎn)站著,便說道:“送了熱茶熱水過來,然后都去歇著吧。”
    “……那王爺呢?”沉水猶猶豫豫地問道。
    “有我呢。”石清妍回道。
    雖不放心石清妍,但她這話也算是上策,于是沉水、祈年等趕緊叫人送了熱茶熱水過來,隨后便關(guān)了門窗出去了。
    石清妍看著還不停召喚先帝楚律,想了想,就將熱茶送到他面前,然后裹著大氅又進(jìn)了里間。
    楚律外間許久等不到石清妍出來,心道那句“有我呢”原來是跟丫頭們做戲呢,想著,又耐心等了一會子,只覺得就這么坐著有些冷,便踉踉蹌蹌地進(jìn)到里間,果然瞧見石清妍已經(jīng)裹著被子睡了,便又跌跌撞撞地走到床邊,心里恨不得將她從床上拉起來,卻只能跌坐床邊,撩開帳子后,伸手摸了摸石清妍臉,眼圈紅了紅,有些哽咽地說道:“母妃,孩兒究竟是不是你兒子?”
    被叫娘了,石清妍迷迷糊糊地想著,皺著眉頭慢慢睜開眼,待清醒之后便轉(zhuǎn)身看向神情苦大仇深楚律。
    “父皇,孩兒究竟哪點比不上四弟?為何父皇眼中只有四弟五弟……”楚律低低地嗚咽道,仔細(xì)一想,越發(fā)覺得自己這日子從小就不順,未免石清妍再轉(zhuǎn)過身去,便壓她身上說話。
    “……大抵是你長得不如老四老五好看吧。”石清妍胸口被壓住,覺得難受,便用力地推了楚律一下,心想不是不稀罕嘛,偎這么近做什么?
    楚律眼角青筋一跳,看石清妍神色敷衍很,半絲也不似那日看見吳佩依哭泣時失落神情,登時明白石清妍弱點自己是拿捏不住,吃那歪醋也沒意思,立時起了身,也不再裝作酒醉,走到外間自己端了溫著熱水進(jìn)來后坐床邊,便慢條斯理地脫了鞋襪,泡起了腳。
    “王妃要不要起來泡一泡?剛才外頭走了一圈,腳該冷了吧。”
    石清妍方才還以為楚律裝醉,畢竟皇帝面前,當(dāng)真喝醉人也不會活到今日,此時聽他這樣問,扭頭看他一眼,說道:“王爺當(dāng)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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