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那日做夢之后，竟常常會胡思亂想，心猿意馬，見到金城臉紅心跳，有意無意地注視他的言行舉止。這李金城似乎也覺得巧云在注視自己。俗語；沒有不吃腥的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李金城對巧云早已心存一二分妄想，一來巧云是軍婚，二來趙家在莊子上是大戶，有點投鼠忌器，不敢造次。這叫做有賊心沒賊膽。現(xiàn)在見巧云暗送秋波，內(nèi)心歡喜，只等找個合適的機會，暗度陳倉一回。
    農(nóng)歷冬月十幾，趙廣發(fā)從海邊趕回一頭健壯的水牛，當(dāng)晚就夾著被窩住進了隊房，隊房遠離莊子，他便帶著五子忠信伴夜，外面西北風(fēng)刺骨的冷，爺兒倆用稻草將窗戶堵嚴(yán)實，抵好破板門，拱在被窩里。陳隊長在外面敲門，趙廣發(fā)下床開了門，老哥倆坐在鋪邊拉呱閑聊。抽了幾袋旱煙，陳隊長告辭回家。趙廣發(fā)重新關(guān)好門，捻暗了馬燈睡覺。五更時分，空下起了雨，亮的時候，五子要上學(xué)便起床回家了，趙老爹沒事，等了一脬牛尿，又爬上鋪復(fù)覺頭，傍中才回家。
    屋里，忠仁正陪舅舅話。趙廣發(fā)打了招呼坐下，丁大糾：你再不回來，準(zhǔn)備打發(fā)忠仁去喊你，有事同你拼頭。趙廣發(fā)忙問什么事。大舅又道：三子和淑芬的婚事，我打算過年給他們辦了。趙廣發(fā)謝道：一切全憑大舅安排。兩人商量具體事宜。大糾：我偷偷請人看過皇歷，正月初三日子，臘月十八送日子。廣發(fā)問一旁的忠仁：今個多晚了？忠仁道：冬月二十。廣發(fā)道：趕得上。大糾：日子過得真快呀，沒介意過兩過冬了。趙媽媽道：過冬就過冬包。大舅笑道：過冬終歸要買些咸的，饞婆娘巴節(jié)，巴個豆腐卜頁。得士英巧云妯娌兩在一旁抿嘴而笑。
    吃中飯時，忠禮放學(xué)回來，舅舅了來意，忠禮心里自是歡喜，謝道：讓大舅費心了。中飯菜是青菜燒牛肉，大舅歲數(shù)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動牛肉，只不過泡些湯，大多被五子玉蓮文巧吃了。大舅吃過飯，放下碗筷，笑道：牛肉燒青菜，舅舅沒得外甥吃的快。惹得全家人大笑。
    下午，空依舊陰沉有雨，丁大舅沒有回去。同妹妹談了些得富家的事，道：跟男現(xiàn)在可受罪了，那個二百五男人不是打就是罵，生了個男俠子，全家人都是野種，不喜歡。跟男一到晚哭哭啼啼，唉——，當(dāng)初我心里就不大情愿的，一來怕袁主任曉得，二來畢竟不是我親生閨娘。丁大愣不免嘆息無奈。趙媽媽陪著抹些眼淚：俠子不知什呢時候才能熬到頭，帶個信給她，抽空過來玩玩，時候跟玉芳最玩得來，大了反而生疏了，叫她來散散心。大俱頭應(yīng)允。
    本來冬至前后日晝短，再加之陰雨，不知不覺色已晚。忠禮兄妹幾個放學(xué)回來。大糾：晚得真快，十月中吃飯梳頭工。的真不錯。睡了半覺的巧云，散著發(fā)，準(zhǔn)備煮晚飯。大糾：巧云多晚沒事到大舅家玩去，你媽你大姨娘歲數(shù)大了，怕走路，你們年輕人也不到大舅家看看我，要曉得，你時候，大舅最歡喜你了。巧云笑道：去呢，過年去給舅舅拜年。著便去了鍋屋。大舅又道：半沒看見忠仁幾口子的？趙媽媽道：下雨沒事，估計回娘家了。
    臨吃晚飯，趙老爹不見四子，便問趙媽媽道：四子呢，怎么一沒看見他？趙媽媽氣哼哼的道：不曉得他到哪塊充軍去了。吃過晚飯，一家人纏著大舅講故事。
    這個丁大愣，雖然不識字，但記性好，時候常聽大人們講故事書，他聽一遍就能記住個大概。所以什么三俠五義、唐、岳飛楊家將等等，他能連帶唱，頭頭是道，繪聲繪色得下來。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哪個沒聽過他過書，只不過最近幾年他不大了。見一家人纏著他，便道：現(xiàn)在不許這些東西了，要是讓人曉得，我這個貧協(xié)主任還怎么當(dāng)了？趙媽媽道：不礙事的，下雨也沒得冉我家串門的。大舅情面難卻，也就唱段吳漢三殺。忠信聽得入神，不肯去牛屋睡覺，趙老爹喊了幾遍，忠信不應(yīng)，趙媽媽對趙老爹嗔道：俠子聽在興頭上呢，你自個去。趙老爹戴上斗篷，徑自去了隊房。
    丁大舅怕冷，書到半截，便捅到西頭房里。坐在被窩里，忠禮忠信玉蓮跟大舅拱在一起，趙媽媽和巧云坐在鋪邊，外面依稀聽得雨不緊不慢地下著。煤油燈一閃一閃地，講的人起興，聽的人入神，漸漸地忠信玉蓮?fù)嶂^睡著了。突然門被推開，一屋子人都嚇得不輕，巧云鍍到堂屋，原來是忠智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口。趙媽媽走出房門，忙問根由，忠智只是不做聲，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要知蹲，待我慢慢道來。